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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高文回来后便又忙着创业的事,韩羽和提香出去旅游了,似乎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轨,除了我。

我正坐在公司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我,但没人说话,四周也没一点声音,套用小学写作文必用的一句话,叫“掉根针都能听见”。当然,他们并不是木头人,那些或怀疑、或震惊、或暗喜、或戏谑的目光,向我清晰展示着每个人的心理活动。一切,都源于我刚才说的一句话:

“我提个建议,把软件组和硬件组分开,各自独立核算。”

这个想法我已经考虑了很久,特别是陪高文回家这段时间,只要稍有空暇,我都会盘算这事。眼前大家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除了罗胖子,这厮连连跟我使眼色,见我没理他,最后忍不住了:“江枫说的是上个月那单子吧,是应该分开独立核算。”

“不是,”我说:“我的意思是让软件组分出去,成立一个新的部门。”

七公冷冷说:“你详细说下。”

“我是这样考虑的,软件的业务现在是越来越多,今后的行业发展趋势也在这一块。以前软件组只是个辅助部门,一直跟着硬件组混编,由项目来抓人。这个管理架构现在已经阻碍了软件组的发展。只有让他们单独成为一个部门,他们才有可能做大做强,这对公司未来发展也是有利的。硬件这边,我以后也能专心管理,看能不能再挖点潜力出来。”

罗胖子急着插话:“这没必要吧?公司目前运作正常,说明现在这样就挺好,分开之后又多个部门间协调的问题,反而降低工作效率。”

我看他一眼:“两个部门分也好,合也好,做大软件也好,保持现状也好,这些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公司能盈利,大家有钱拿,这才是目的。我考虑问题的唯一出发点,也是这个目的。手段没有好坏之分,选择什么手段,只看它能不能有效解决问题。眼下公司盈利是不错,可今后的大趋势就是软件应用,硬件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不趁现在让软件组做大做强,未来公司生存都可能面临威胁。真到了那一步,大家抱一起哭吗?”

阿呆先前一直低头不语,这会儿也开口:“两个部门拆分,这是个伤筋动骨的大事,中间涉及各种调整。我看是不是一步一步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吧。”

阿呆的想法我能理解,研发部现在主要靠软件组盈利,硬件这边是看着热闹,钱没见几个。软件组一旦分出去,硬件这边的奖金能不能发下去都是问题。可分家这事儿是我计划中的关键一步,非定不可!想了想说:“影响肯定有,但伤筋动骨这种话不能张口就来,到底有哪些人,那些项目会受影响,范围有多大,影响的时间有多长,有没有办法解决,和公司长远利益相比是否值得,这一系列问题我都仔细考虑过,不会有什么影响。”

阿呆跟罗胖子做个眼神交流,俩人再不说话。在场众人听了刚才这番话,也都神情各异,徐方也是一脸的没看懂,皱着眉看一眼七公,七公倒是不动声色,只叫小奇:“你是软件组负责人,说说你的看法。”

小奇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江枫说的情况,的确是客观存在的。我听了有些惭愧,之前我只顾着埋头做自己的工作,没有像江枫这样,为公司发展考虑这么多,这么深远。这个提议我个人没什么意见,以后一定会尽力做好工作,对公司负责,为部门谋发展。”

七公沉吟片刻,说:“江枫这个提议有点突然。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先考虑下。散会,江枫留下。”

人人都忙着逃离这是非之地,等会议室里就剩下我俩,七公猛地一拍桌子:“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也不跟我商量,就这么直接将我一军,你想干什么?这公司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这反应早在我预想中,当下不慌不忙地耍赖:“我也是临时想起,想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

“讨论?讨论什么?你在会上这么一提,下面的人怎么想?全以为这是我的意思,全以为这个事情上面已经决定了,只是让你出面说一下。你会想不到这点?放屁!我就问你,你这么干,是不是想代替我当老板?”

“洪总,这个我倒没想到,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下次——”

“没有下次,下次你直接走人!这个季度的奖金你别领了,只领基本工资!”七公说着,抓起桌上的打火机就狠狠扔到地上,塑料打火机“嘭”的一声炸开,吓得我心惊肉跳,小心坐着连动都不敢动。眼看着他在窗前站了会儿,总算神色稍缓:“你这个提议,我之前也考虑过,你说的也是实情,只是之前公司运作一切都正常,同时也考虑到你的感受,所以一直没提。既然你今天当众提出,那就这么办,两个部门尽快完成交接,不能久拖不决,否则下面又会乱。”

我擦,七公你这神演技啊,这番话你刚才怎么不先说?又拍桌子又扔打火机,搞了半天,就是冲着我的季度奖来的啊?

“好的。”我说。

“公司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下面的人只会人人自危,乱作一团。所以能不让他们知道的,就尽量别让他们知道,这样才能保证正常工作秩序。”

我忙不迭答应,又说:“这次确实是我考虑欠妥——”

“你别说了,去把小奇叫来。”

出来找到小奇,这厮一见我,亲热得跟狗见了主人似的:“老大,您刚才这提议,兄弟是打心底感动,真是没白跟着您干这么久,总还是想着兄弟的。大哥你这么仗义,今后我这做兄弟的……”

“没事儿,七公已经同意了。”我说。

他眼里一阵狂喜,也不多说便直奔会议室。就这翻脸不认人的架势,今后这“做兄弟的”估计得插我两刀。

小奇刚走,罗胖子又来了,拉我出来到个僻静处,急着问:“老大,你刚才怎么想的啊?这事儿不能照你那么弄啊!怎么你事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什么怎么想?我刚才已经说很清楚了。”

他一听更急:“哪有你这么干的啊,人家都是官越做越大,管的人越多越好,哪有你这样砍自己一刀的啊?我就问你,软件组一走,硬件这边又没什么利润?拿什么给大家发奖金?还有,软件那帮人平时就看我们不顺眼,以前还是你压着,你这么一分,就等着人家给咱上眼药吧!这么大个摊子,真要分,各种结算还有得扯,你等着看吧。”

“只能说明你觉悟太低,我这是为了公司发展,员工利益,舍小家顾大家嘛。”我说。

罗胖子听了却不言语,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像失了魂一般,猛然间一拍脑袋:“我懂了——老大,你这是准备动手了?”

我心里一惊:“什么动手?”

“小奇向来跟你不对付,以前他在你手下,出什么事都是你背锅,软件盈利又多,你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可要是一分,你借着分家使点绊子,挖个坑,以后再伸手一推,几下就把他收拾了——可这没道理啊,咱们马上就被收购了,这会儿手里就该多抓点人,多抓点权,到时才能卖个好价钱——难不成,难不成你想搅黄这次收购?”

我忽然有种无力的感觉,勉强笑道:“你别瞎猜,都跟你说了,为了员工利益,公司发展,舍小家顾大家。”

罗胖子抬手擦着汗,擦了两把又自言自语:“我大概是急糊涂了,怎么可能对着收购去呢,这事儿咱们又说不上话,都是七公做主。”

“办法总比困难多!”我说。

罗胖子一愣,立马急了:“老大,这事咱可不能参合啊,这得要命啊!”

“怕什么?只要不死人,就没什么可怕的!”不想跟他纠缠这事儿:“这次分家,他们做技术的倒是好分,你这做销售的哪边都不搭,你跟哪边?”

“肯定是跟你啊!”他一跺脚,叹道:“算了,不管你想干什么,我跟着你,你让我干啥我就去干,奖金少点就少点,我还是信你。不管怎么说,还是你够义气。不像小奇,那小王八蛋一看面相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妈的,咱们出来混的,没点江湖情义怎么行?”

我忍不住笑:“你赶紧打住啊。咱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别说,罗胖子还真会看相,无论什么人,他只要看一眼,就能把对方脾气性格说个八九不离十,甚至对方老婆什么样都能说中,“销售一哥”的称号果然不是白来的。我以前还想让他教教我,可这孙子守口如瓶,被逼得急了,也只说些:心性相近的人,长相也会相似;人内心越是缺什么,外在就越是想弥补……

反正我一句听不懂,不过这本事确实厉害,像我就打死也学不会,回家照镜子看了半天,也只能看到一个字:帅!

“你既然愿意跟我,那我给你安排个事儿。”我说:“这段时间,你多和软件组,还有徐方那拨人接触,多收集点消息。特别是徐方那边,尽量了解他们成天都在干什么。”

他面有难色:“软件组没问题,都是熟人。可徐方那边是铁板一块,我真没什么办法。”

“哪来那么多铁板一块?别说一群人了,就是一个人,他不也得有心里纠结的时候?这天底下就没有铁板一块这一说,总有空子可钻。你先去混个脸熟,慢慢找机会。这不都你强项吗?”

一说“强项”,他总算恢复点自信:“那好吧,我去试试。”

回到办公室,软件组一片喜气洋洋,小奇也满面春风地不停跟人打趣,看来在七公那谈得还不错。不到十分钟,宅男们已经开始商量分家产了,什么显示器,插线板,笔记本……闹个不停。到最后,有人提议把前台小妹也拿来分了,顿时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我跟没事儿人似的坐着,硬件组的人个个苦着脸,不时窃窃私语,连阿呆都坐立不安,几次过来欲言又止。这一切我就当没看到,好容易挨到下班,回家胡乱吃点东西,又看会儿电视,总觉着心里烦躁。干脆找本技术资料来看,看了两页发现脑子有些跟不上,有时读完一段话,回头一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刚才看的什么全没印象。

自从做了管理职位,很少摸技术资料了,心里忽然有点“髀里肉生”的悲戚,又强撑着看了会儿,除了头昏脑胀啥也没记住,索性放弃。正犹豫着是看会儿电视,还是出去逛逛,手机上来了个视频通话,居然是我妈。

视频一开,就听我妈在那叫:“通了通了,老陆,你赶紧把孩子抱上。江枫,快来看看你小外甥。”看来老两口对这一年多的工作成果很是得意,上我这儿求好评来了。

“你们都还好吧?”我说。

我妈只顾着逗怀里的小外甥:“宝贝儿,乖,不动啊,让小舅看看咱多漂亮。”

说实在的,老两口带孩子的手艺比养花草的手艺强多了,小外甥被养得胖嘟嘟的,跟个洋娃娃似的,一脸粉嫩。这会儿大概被手机勾起了好奇心,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挥着小胳膊拼命向前扑,我妈一时间哄得手忙脚乱。忽然冲旁边吼一句:“我把你都带这么大了,我还不懂?”大概是我姐看孩子哭闹,在旁边念叨,老妈给念烦了。

“都长这么大了?”我说,上次看见丁丁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呢,小孩果然是一天一个样。

我妈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不,咱能吃能睡,当然长得好。”

“长得真漂亮,看着跟个女孩儿似的。”我说。

“什么像女孩儿?你哪只眼睛看着像女孩儿?”我妈瞬间变脸:“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那么五大三粗的?”

听这语气,我生怕她从屏幕里伸手出来,冲我脑门上拍一巴掌。好在丁丁救了我一命,又开始哭闹,我妈忙不迭哄着:“乖宝贝,吓着了?是外婆不好。小舅最坏了,咱不理他,咱是漂漂亮亮的小宝贝,长大了就是小帅哥,比小舅帅100倍。”

我正纳闷这马屁怎么就拍到了马蹄子上,就看我爸凑过来:“你妈最恨人说长得像女孩儿,我们抱孩子出去,好多人都说像女孩儿——”

“什么像女孩儿?你这个外公怎么当的?别人说像你也跟着说?你这人,不是我说你,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

“我就是跟江枫说说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老两口又开始斗嘴了,通常情况下,我妈会从我爸几天前干的蠢事一直说到年轻时的破事儿上,如果我爸的运气不够好,我妈还能继续说到我身上,最终得出结论:我的种种缺点全赖我爸的遗传。

里面的桥段我听过无数遍,眼看老两口兴致正高,我拿着手机也插不上嘴,这视频是关也不好,不关也不好。倒是丁丁这会儿也不哭闹了,蛮有兴致地看着他外公外婆斗嘴。

过会儿,我妈忽然打住话头,问我爸:“是不是该喂奶了?”我爸如蒙大赦,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连声说:“对对对,该喂奶了,别饿着孩子。”然后,然后俩人谁都没搭理我,抱着孩子径直走了!

这——我一时无比凌乱。好在我姐过来聊了会儿,问问工作生活,又问问和田莉怎么样,临了又嘱咐我照顾好自己。

关掉视频,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还是姐对我好,小时候看我迷上武侠剧,成天“练功”,我姐耗费她多年“功力”,帮我打通“七筋八脉”,打得我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还好心告诉我,国家不准私下练武功,凡是练过的都让警察抓起来,所以千万不能给爸妈说这事。等我感觉打通“起筋八脉”没什么效果,我姐又把她千辛万苦从“世外高人”那里求来的“神丹”,以10块钱一粒的“姐弟亲情价”卖给我,眼看我压岁钱不够,又给我详细讲解“按揭”的概念,没错,我5岁就知道按揭了!然后,我18岁以前的压岁钱全按了进去。

“神丹”真的很苦,我都不知道她打哪弄来一包“黄连上清丸”,每次一脸怜惜地看我吞“神丹”,完了还鼓励我“要练武,别怕苦”。到后来我发现神丹也没效果,我姐又念在多年姐弟情,把她“毕生功力”传给我,就是“收功”那下她没收住,一巴掌把我拍床底下……

往事,不堪回首……说多了,都是泪……

等我终于知道电视里都是骗人的,闹着让她还钱,结果闹一次被打一次。她虽是女孩儿,却是个大我4岁的女孩儿,揍我跟玩儿似的。最可恶的是每次揍了我,她反倒哭得什么似的跑爸妈跟前告状,说我欺负她。可怜我平时调皮捣蛋的不良记录太多,这时自然百口难辨,照例被罚站。我姐总能抓住机会,冲我扮个鬼脸笑道:“活该。”等转身看见爸妈,她脸上又是标准好孩子的表情,连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姐弟间的同情。

那会儿我成天盼着长大,长大就能报仇了。先得把那份按揭合同抢回来,然后把她头发剪掉,再把她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剪破,把她屋里贴的明星全都画上胡子,还要把她那本日记抢过来,里面肯定全是骂我的坏话——当然,这些“理想”一个也没实现。

算了,还是接着看书,把有限的郁闷投入到无限的知识海洋中去。刚想放下手机,于燕忽然发个消息:“上次回学校,临走前我跟你说的,有些以前写的东西,有我写的,也有你写的。看不看?”

我一个“不”字还没打出来,她就已经发了过来:“这些是你写的。”

“明天,不知道你回来不,或许,明天就是我们这段感情的终结点了,有时候,想起来,或许我们这段感情从开始就注定了结束,不是吗?”

“我恨你!!!!!!!我要用我的一辈子来恨你!!!!!!!!”

“我们认识是在9月17日,现在分开的时间是7月1日,看看这两个日子,是不是有着联系?冥冥中似乎有天意,注定了,明天,就是我们分开的一天?”

我去!这什么玩意儿?我能说这么恶心的话?身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失,她又发了一段:“这是我写的。”

“遇见一个小男孩,就像以前的你。看见我的时候会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一个人的时候会独自沉思。我好奇,越接近越觉得你们是一类的人。你们敏感,你们不喜欢交朋友。你们排斥世界上所有的人,你们觉得世界上除了自己都是俗气的,这个世界和你们的世界是不相交的平行线。”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我开始怀疑,她是谈过的男朋友太多,把人给搞混了?说不定前面几句是别人写给她的,后面这段她是写的另外一个人?

“前面那几句,一看就不是我写的吧。”我说。

“以前你在QQ上发给我,那会儿咱俩吵架,我躲着不见你,可这些消息我都复制下来保存在邮箱里,一直没删。保存的时间都在,你要看?”

我还真不敢看:“不对吧,想当年,我再怎么说也是个活力四射的阳光少年啊,怎么到你这儿,看着跟个二逼似的,还是个文艺二逼。”

“能再加个傻逼吗?”

“还能好好聊天吗?”我说。

“好吧,这七年你变了很多,可能你自己没发现,但我当时在机场见了你,一下就感觉出来。”

“那是,这七年的饭不能白吃啊。”我说。

“哈哈,你这一逗就乐的毛病还是没改,你变什么?你这么傻的人能变到哪去?以前你是幼稚,现在你是假装不幼稚,其实还是幼稚。”

“不送!”

放下手机,我心里满是惆怅,下楼逛了几圈,依然“此情无计可消除”,那些7年前亲手写下的句子,现在看来的确幼稚,可从字里行间仍能感受到当年的认真。

那些曾经的认真,真的那么幼稚?

仔细回忆过去的种种,心情越发沉重。我曾经以为自己一切都是对的,以为自己非常成熟。可现在想来,那些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那些年少时的坚持,很多都是错的。并且,的确很幼稚。

这结论让我有些恐慌:因为,我认为自己现在是真的成熟了。可是,如果有一个未来的我,他又会如何看待我现在的“成熟”?还会笑着说声“幼稚”吗?

我该相信现在的自己,还是未来的自己?如果相信现在的自己,我今天说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真的“成熟”吗?它们会将我导向一个怎样的未来?如果相信未来的自己,我又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审视今天的一切?

我脑子里一团糊涂。 FjWw5yH8RETD4bR6nlqJb6rhpfJvdIBKtKDwkUeS7jmQm/HgR3YB56LX85Ddyd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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