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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诽谤

1

顾沉如今住着的房子是老太太的财产,柴阳和丁香各自缠磨着,企图能从陈阿姨身上捞到些什么好处,只待老太太在顾沉这里喝水聊天看孙子时,丁香便来献上殷勤,或是极为热情地邀到家里吃饭,或是故意的在老太太眼前充当起贤妻良母的后妈角色,对海沫嘘寒问暖,对任修远恩爱有加,心底里一万句向老太太索要房产的话,强憋在心里一言不发,只顾着微笑讨好。

陈阿姨虽觉得柴阳脾性不好,可总是海沫的亲妈,老人家总不希望儿子另娶,背地里悄悄念诵着丁香是个“贱人”,只顾沉能听得清。

有时顾沉加班加到很晚,大约夜里两三点钟的时候,出租车少得可怜,白天车水马龙的大路上,此时却不见一个人影,空空荡荡寂静的有些瘆人,冬天的夜里时有雾气,他颤抖着如鬼魅一般站在路灯下,若非是那等胆大的司机会理他,旁人定会把他当成是午夜游魂,他怕出没在午夜里的别人是鬼,别人也同样怕他是鬼呢。

一年到头这样的境遇也不算少,心里虽有些恐惧,只得硬着头皮。

出租车司机的话语极少,只问了句到哪里去,途中并没有多说半句废话,顾沉坐在后排,手里紧握着手机,寒气冷透了棉衣,他一边端详着司机师傅的后脑勺,一边瑟瑟发抖。

他后脑勺靠近脖颈部位的疤痕是怎样留下的呢?疤痕处不长头发,明明晃晃的一道横陈在那里格外显眼,顾沉思忖着:“难道是个黑道上的凶犯,曾与人搏斗时被刀棍砍伤过的不成?或是个从外省跑来的亡命徒,现行藏在出租车公司里隐匿身份?亦或是个被刀斧砍死了的鬼?”顾沉闭上眼睛不敢在直视那道疤痕,他打开手机,随时预备着报警。

出租车开到顾沉所居的小区外头,他急忙付了钱,恨不得立刻能够瞬间转移到自己的被窝里,暖暖的睡上一觉。

一个老头儿从不远处跟来,跟在顾沉不足十丈远的屁股后头,他不时回头看看那老头的行迹,顾沉如竞走一般加快了步子,单元楼口黑漆漆一片,旧楼如古老的城堡一般呈现在顾沉的脑海里,千家灯灭,冷雾重重,顾沉咬着牙摸索进楼道里,打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拾级而上,他生怕脚步声会吵醒些什么,或是吓着自己,因此绷紧了心弦,踮起脚尖。

拧钥匙开门的声音不知惊动了屋里的谁,顾沉只听到铁门里头有走动的脚步声响,他故意按捺了一下自己的动作,停顿了片刻才悄悄地打开铁门,踮着脚尖将身子转进门里,正要悄悄地把铁门关上,忽地一人从顾沉身后搂抱了上来,那嘴如吸血的蚊子一般亲吻到顾沉的脸颊上,顾沉心里本就绷紧了弦,哪经得起这么一吓,“嗷”的一声跳蹦到铁门外边,摔打地铁门哐当巨响,打雷一般惊醒了四邻,各家渐自亮起灯来,借着灯影才看清一个女人浓妆艳抹地裸露在自己眼前,细看来原是丁香,吓得顾沉心脏砰砰乱跳,几欲跳出喉咙。

顾沉静了静心神,忐忑地诘问道:“半夜三更不睡觉,你怎么能躲在黑影里吓人呢?”

丁香披着件白色的睡衣依着门框低头不语,她那件睡衣似是披着,又似是没披着,露着半截子胸膛,倒像是唐朝仕女的装扮,只没有古代仕女那般典雅,像个青楼卖身的娼妇。

只待四邻的街坊出门探看情况时,丁香便撕扯着顾沉痛哭起来:“趁着老任不在家,你就欺负我啊,半夜三更不睡觉,你瞅准了机会骚扰我啊,有谁来给我评评理,我要告你!”丁香撕扯着顾沉哭诉给邻里听。

只因丁香在这里早就名声不济,谁也没有相信这些刁话的,顾沉听了这些污言秽语气得手足无措,咿咿呀呀的解释不清楚,便任凭丁香在这里揉捏。

“那就是个狗揽八泡屎的婊子,亏得任修远拿她当个宝贝,一个妖精!别理她了,骗人没个好处,死了变个老鼠,各自回家睡觉去吧!”楼上的李老太太劝道。

一听这话,丁香又咒骂起站在楼梯上转身要走的李老太:“寡妇了这么些年,你不馋男人才怪,装正经的贞洁烈女,倚老卖老的,我呸!”

一听这不尊重长辈的话,李老太的儿媳妇就要跑上前来扇她,亏得丁香跑得快些,早就跑进家里锁上了门,隔着门骂。

从此后丁香时常的在任修远面前找顾沉的茬,净说些挑拨暧昧的情话来刺激任修远。

2

任修远自己是个登徒浪子,垂涎着丁香的艳色,便以为所有靠近丁香的男人都是些登徒浪子,也为着丁香的艳色,他把顾沉当成敌人,经过丁香的挑拨,时常拿着棍棒来恐吓他。

为了让顾沉及早的离开这里,为了老太太近在咫尺的房产,丁香无所不用其极,她在餐桌上摆了一瓶贴着骷髅头标签的农药,药瓶子刷洗了几百遍,充上白开水,直等到任修远下班回家便要喝给他看。

“养了匹色狼在家,你还不快赶他走,你要是不赶他走,我就死给你看,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好!”丁香赌咒发誓地捏着药瓶子,仰头要灌。

“他又来欺负你了?到了期我就和妈说,不租给他了就是,你可别这样吓我。”任修远站在门口哄劝着丁香。

顾沉坐在沙发上早已听见了从丁香嘴里说出的字字句句,分明是陷害与诽谤,纵然去跟任修远解释,他会听吗?顾沉自言自语地回答道:“不会!”

再后来那丁香竟污蔑到了海沫的身上,眼见海沫和顾沉住在一栋房子里,便四下散播起令人腌臜的谣言,从丁香嘴里说出来的谣言未必有人肯信,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顾沉的脊背后头便有人开始指指点点的了,从别人口中传到顾沉耳朵里的污蔑大抵是这样的——说他俩整夜呆在一家子里,又是干柴烈火的年纪,晚上干脆睡到一张床上,抱在一起又亲又啃地不知羞耻,净做下些流氓乱伦的丑事,隔着道墙难道任修远就听不到那些不似人声儿的动静?就不管一管他的儿子,白瞎了一个学生,上学学的都是些流氓下流行径?

丁香最是个喜欢兴风作浪的主,挑拨着任修远半夜三更的敲门抓奸,顾沉蒙上被子塞着耳朵,装作听不见,只是海沫实在不堪其扰,整天没精打采的上下学校。

顾沉最是个清高性僻的人,哪里经得起一个婊子这样的侮辱,他回到卧室里关上门,心里寻思着不如另找住处,何必要掺和到这样的是非中去?想来海沫命苦,自己想走便走,他又能去哪里呢?这里永远都是他摆脱不了的家。

顾沉终于不堪其扰,在离开之前他把陈阿姨请到家里,趁着海沫上学的功夫,他给陈阿姨出了个主意。

“我在这里定然是住不下去了,您不如暂时搬过来陪海沫一阵子吧,总不能让他们扰了学习,听了那些不着调的脏话,我也不和他们计较,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怜您和海沫守在这里,挪不了个清静的窝。”顾沉和陈阿姨拉呱道。

“那个丁香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比柴阳还要甚之,我早就劝了那个不争气的孽障,他不听,非要留在家里,早晚把家祸害地不成个样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哎!”陈阿姨长长的叹了口气,念了声神号。

“各自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这房子呢,弄不好就成了制造矛盾的祸根,您不如把房子转到海沫的名下也罢,一来海沫到底是您儿子的孩子,房子由海沫接管,想来任大哥也不会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同样海沫他妈自然也会赞同,二来便断了丁香的念想,若是她真心要跟着任大哥过日子,那自然是好,若为了些别的什么金银财产,趁早要她有个了断,该走走,该留留,省得日后生出更多的是非来,您觉得怎样呢?”顾沉劝说道。

“收拾完行李我就可以走了,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只阳台上了几盆兰需要多折腾几趟……”顾沉又补了这么一句。

“你房子可找好了?你也不用急着搬家,那边收拾停当了也不迟,实在是对不住你啊,小顾!”陈阿姨一万句“不好意思”都写在了脸上。

一个安身的地方,对于顾沉来说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方孤岛,退潮时它安然无恙,涨潮时便要另寻他处了,都是暂且歇脚的地方,来时落寞,去时也当落寞,习惯了便好。

3

趁着海沫上学,顾沉悄悄地走了,他心里不为别的,只为能留下一份清静,他能理解,一个寄居在自己家的隔壁的孩子,终日面对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家庭,对亲情的奢望与向往不过是饮鸩止渴而已,又总比了无一切要强。

他在走时回头看了卧室最后一眼,阳台上的花草都已搬完,条案上只留下几条干枯的兰叶,曝晒在冬天的阳光下面;窗前的书桌上空空如也,去了桌布,桌面上暴起的漆皮赫然入目,顾沉给海沫留下一本崭新的《聊斋志异》(只因前一本被柴阳扔进垃圾桶里糟蹋了,海沫尚未读完),和一张长条形的木质书签,书签的背面镌写着那首关于大海的小诗,只怕自己的字迹不是那么好看,是顾沉特意打印出来的字体,工整而美观,如一件小巧的纪念艺术品,横陈在书皮上方;如今这一首诗不再残缺,顾沉为它续完了后半阙,为的是能让悲伤地灵魂都能够得以解脱:

大海上没有春天,

只有四季不眠的波澜,

任春光如何明媚,

也无法将弱水照穿;

麻木的鱼知道,

那里春风不度,

一片苦寒。

任海鸥扎破水面,

刺穿你周身的肌肤,

天敌已成为知音;

水中的寒冷,

已冻僵他的喉舌,

正忍着痛,

助我解脱……

顾沉拎着最后一箱行李,如流浪狗一般,彷徨在一条不知是不是回家的路上。 TR0kcjSfvNNgZNyyGCcrY/9tiLrdFt+EpbxkS8ZFfKCuwve/LVikQpg2f5S/cJ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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