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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躲避

1

顾沉的工作是整天和文字打交道的,除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多愁善感,他也有些养花养鱼的癖好,他觉得跟人打交道太过吃力,倒不如整天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埋在花丛中来的逍遥自在。

为了不使自己的语言能力丧失,他时常自言自语,比如在做饭时,他会对着口锅问自己:“中午吃点什么呢?”拧起眉头沉思片刻,似乎要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去考虑这个极为感性的问题。

而后便对着洋葱说:“不如吃你,和鸡蛋一起炒吧!”

当打开冰箱时才发现鸡蛋一个不剩,空荡荡的蛋盒里躺着一根柔软的鸡毛,然后举着洋葱一笑:“和辣椒炒也行,辣菜能下饭些。”

若是不知道顾沉有自言自语习惯的人,见他和空气说上这通话,定会吓出一身冷汗,以为这屋子里有鬼在和他攀谈!

原本空空荡荡的房子,经顾沉摆上花,养上鱼之后,就显得不再那样空旷寂寥了。闲来无事时,顾沉总会坐在阳台,手里捧着盆花草仔细的端详,如一位十分称职的医生般,检查每一支叶片的生长情况,猜测着他们是否会误了花期,何时有新芽破土,阳光总在周末照射得格外明媚,每一盆花草,看上去都像是他的孩子。

兰花本不该在燥热天气里翻土,顾沉忍着“疼”在阳台上倒弄着花盆,轻轻梳理着渐渐变黑的兰根,根腐病使他的“孩子们”危在旦夕,它需要一场手术,然而敲门声中断了他的“治疗”,顾沉简单的擦了擦手上的泥,心想除了房东陈阿姨和隔壁的一家,没人知道他住在这里,敲门的定是他们无疑。

陈阿姨领着他的孙子站在门口,说是给顾沉送供热证来的,另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和顾沉商议,于是将二人让到客厅。

陈阿姨见顾沉手上泥迹斑斑,以为是在扫除,笑着说:“大扫除呢?需要帮忙就支使我们海沫,他就住在隔壁,别不好意思啊!”

顾沉忙解释道:“前两天已打扫过屋子,哪里需要天天打扫,倒腾花盆呢,一盆兰得了病,天热不太好养,倒出苗土消消毒。”

“真会生活哈,刚来这不多久就过得有滋有味了,将来啊,不知道是哪个有福气的能遇得上你!”陈阿姨说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的不是顾沉,而是她的孙子,她的孙子就坐在他身旁。

“能看看你养的花吗?小顾?”陈阿姨几近用乞求的口气来问顾沉。

“可以,可以!”顾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神情,他从内心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逍遥的一面,他自认为这“逍遥”是一种无为与懒散,是适合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将这样的生活方式如标签一样贴到一个大好青年身上,他自觉羞愧。

阳台连着卧室,房子虽旧了些,好歹打扫了出来,四下里看上去十分干净,素色的床褥铺展的整整齐齐,半旧凉枕上合着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国》,陈阿姨拿起来漫不经心的翻了翻,又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一扇乳白色框架的门窗将阳台与卧室优雅的分隔开来,三五条绿萝藤蔓沿着窗子向上攀爬着;窗前有一方暗棕色的书桌,掉了漆色桌角旧的让人误以为是件古董,桌子上搭了块粗料的桌布,桌布上承载着台灯和一沓墨迹斑斑的稿纸。

“这么多书啊,都看完了吗?”陈阿姨从书桌旁的架子上捡起一部《源氏物语》,惊讶的看着顾沉。

“看完了一遍还有一遍,哪有个看完的时候?消遣时间罢了!”顾沉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桌上散乱的稿纸整理齐整,如收拾一顿残羹剩饭一样,将它们收拾到书桌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抽屉里面。

“这木地板也被你擦出来了,都踩了它几十年了,真好!”

顾沉心想:“不是来看花的吗,怎么参观起卧室来了?”

“阿姨,就这几盆花,真不好养,得记着日子按时浇水,得按时通风,水浇多了不行,肥施大了也不行!”顾沉着力将陈阿姨和他孙子的注意力诱引到阳台上去。

两米见方的地方竟被顾沉改造成了个绿茵茵的“花园”,阳台的窗前摆放了一条长案,小盆的花草皆陈放在上面,郁葱葱的映到了陈阿姨的眼前,角落里铺着两张报纸,散乱着刚从盆里倒出来的腐土。

“怎么鱼缸里只养了一条鱼?”陈阿姨一直沉默着的孙子终于开口讲了句话。

阳光耀地他那双好奇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陈阿姨见长案的一端,果然摆了一口玻璃缸,缸里的水清透无比,一条血色的小鱼像是在水晶天堂里无所凭依的游弋,墨兰雄阔的叶片直垂到水面,清澈到映不出影子。

“是啊,一条鱼太孤单了,应该多养几条!”她用略带些命令式的口吻劝说。

“不是还有我吗!”顾沉坚定地回答道。

陈阿姨欣赏风景般将顾沉的卧室扫了个遍,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道:“我们家海沫读高中了,文科不好,偏科偏的严重,自从我信了神,他妈也不大让我教他课程了,说我神神叨叨的教坏了孩子,我离他家住的又远,还有小儿子那边也得照看,顾不上这孩子太多了。”

“小顾啊,你是大学生,又是搞这个文字编辑的,周末或是晚上,吃完了饭没事的时候给他补补课,离得这么近,太方便了,我不让你白教的,一个月给你几个家教费。”陈阿姨拍着顾沉的大腿,信誓旦旦说道。

“我怕教不了,再说隔壁……”顾沉顾虑的是海沫的妈,隔壁那个张口就骂的女人,话说到一半,他便咽了回去。

“我都和他妈说好了,哪有妈不希望儿子学习好的呢?又不用他们出钱,哪来这样的好事,早就答应了。”陈阿姨看穿了顾沉的心思,抢断了顾沉难以启齿的言语。

“啊?”陈阿姨期待着顾沉的答复,而正当她发出“啊”字音节的同时,她正慈祥的望着她的孙子。

看着坐在陈阿姨旁边的这个少年,干干净净的脸面,略显出一丝怯懦的性情,他的瞳孔是深黑色的,顾沉似乎能从其中看到一个少年淸净而稍有些许灵性的神情,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在人前感到极度的自卑,孤独时却又孤傲清高。

隔壁那一家总是不惮烦的吵架,顾沉烦透了半夜听到他们抑扬顿挫的声调,再想想这孩子,确实是在家庭暴力的缝隙中艰难地成长着的。想到这里,顾沉起了一丝在怜悯自己之余去怜悯别人的恻隐之心。

海沫的双手下意识撕扯着自己的衣襟,略有些紧张的低着头,一言不语。

“那就来吧,反正周末也没事,有什么看不懂的就问我,我不懂得就问书!我有好多书,你可以随便看!”顾沉面对着陈阿姨说给海沫听。

陈阿姨刚下了楼,看到根裸露在外的供热管道,这才想起正事来,气喘吁吁的再一次敲开了顾沉的门,这回只她一人站在门口。

2

自此一个周的时间里,海沫都没去找过顾沉,住的这么近,他俩也从未在回家的途中相遇过,站在海沫的角度,顾沉能够理解一个稍有些自闭的孩子的内心,要面对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需要莫大的勇气。就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的父母争吵过两次,一次是因为用烟头烧焦了桌布,一次是因为海沫的父亲偷给了陈阿姨五百块钱,顾沉从他们身上懂得了一些不该懂得的道理,原来孝敬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是需要偷偷行动。

“又要钱!讨债鬼啊你是!供你上学,供你吃饭,干脆喝我血得了!”只听到“啪”的一声,像是一只瓷碗被狠狠的蹲在了桌子上,而后空气如死了般寂静。

“以前没学习机,人家也照样考大学,那么些书本还不够你看的?考不上大学正好,下来干活!我告诉你!别跟人攀比!”女人的声调渐渐隐匿到墙里,这回的争吵是单方面的,只有女人的声音,隔着道白墙,误以为他是在和墙争吵,而墙却不作出任何的回应。

第二次见面,他抱着一张带靠背的木凳子,站在顾沉的门口,灯光太过昏暗,辨不清那张凳子的颜色,只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酒精的味道,令人有些反胃,隔壁的厕所里传出男人呕吐的声响,女人在哭,哭着在骂。他低着头,像一尊雕像一样,抱着凳子沉默在门口。从门缝里漫射出一缕暖色的光明,仅照亮了他左额的眉骨,在黑暗的背景中,将他的脸面映衬得分外冷峻。

“作业还没写完……”他的头稍稍抬高了一点角度,让面孔上高起的鼻梁和嘴唇也涂抹上光晕,一同刻画在深黑色的背景上,如一块久经严寒的冰,在融化成水的同时,释放着他的冷。

“进来吧”,顾沉没有多说什么话,接过他手中抱着的木凳,放到了书桌前。

“上次见你书桌前只有一把椅子,所以我搬把过来。”

“嗯”,顾沉还是没有多说出半个与问题无关的字眼,匆匆忙整理着散乱在书桌上的纸稿。

“腾一腾地方,太乱了,你先坐吧。”

“用不了太大的地方。”他扶着书桌的一个桌角坐下,慢吞吞打开了他的书包,他对于书包里的东西似乎有些恐惧,那个书包对于海沫而言像极了一方潘多拉的盒子。

“这是你写的吗?”海沫从尚未收起的纸稿里检出来一张,红色方格的信纸上墨色葱茏,歪歪扭扭的写了一首小诗。

“字太草了,我看不懂!你能给我读一读吗?”他盯着顾沉的眼睛,用低微而柔慢的语调问道。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直劈到了顾沉的脑门上,他来不及反应,海沫便勉勉强强的认出了几句,磕磕绊绊的读道:“大海上……没有春天,只有……四季不眠的波澜”他停滞了片刻又接着念道:“任春光如何明媚,也无法……将弱水照穿,麻木的鱼知道……”他终于彻底停滞在那里认不出后面的字迹了。

“‘知道……’什么,后边两句是什么?告诉我吧?”一双渴慕而好奇的眼睛盯着顾沉。

“麻木的鱼知道,那里春风不度,一片苦寒!”顾沉把海沫手中的纸稿拿了过来,卷曲着把它关到了抽屉里,那抽屉活像是一个监狱,海沫为那张被囚禁起来的诗稿感到惋惜。

海沫抚摸着自己的课本,像诗里的那条鱼一样,僵麻在那里。

顾沉翻开海沫的作业本,扉页上写着一个笔迹清秀的名字——“任海沫”。

“我是不是该叫你的学名?小名都是家里长辈叫的。”

“随你便。”

“我看我的书,你写你的作业,有不懂的问我,好吗?”

“我没什么作业可写的,在学校都写完了!”

顾沉有些惊讶:“刚才不是说没写完吗?在门口的时候……?”

“我本不想来你家的,又不想待在家里……”

顾沉突然明白了他的苦衷,带有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他们吵架你可以调解调解的……”

“早离早好……”这话里带着多少恨意,这是顾沉能够凭着自己正常的智商衡量出来的,他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那么希望自己的父母离异,这真是天地间的一件怪谈,他对隔壁的家事更加好奇。

他不知道家庭里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在他的眼里所有的家庭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在于是一个人过日子,还是两个人过日子,幸福和温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海沫不知道,也许顾沉也不知道,与其要伴随着锅碗瓢盆的破碎声过日子,还不如与一条不会说话的鱼生活要惬意的多,在这一点上,海沫对顾沉是无比羡慕的。

顾沉点燃了一支淡味的塔香,他们都不再言语,各自从木架上选了一本书,台灯耷拉着脑袋,鱼在玻璃缸底沉睡,塔香的青烟抚摸着绿萝碧翠的叶子,袅袅舒卷。此时的他们,仿佛将自己藏身到书中,邂逅着小说里每一个与自己命运相似的角色,引为知己,尽管隔壁依旧哭哭啼啼,都算作充耳不闻。

在幽香的作用下,书变成了一束可以止痛的罂粟花,麻木了疲惫不堪的神经。

他来时抱着一把木凳子,离开的时候把木凳子留在了书桌下,也许他明天还来,也许就不来了,都要看隔壁是不是还会吵架。

3

树上的柿子开始渐渐变黄的时候,可以从一点微妙的色彩中观察到秋天的气象,风在慢慢变冷,滴下的雨点在慢慢变冷,穿行在大马路上的车灯在慢慢变冷,下班后那些消失在黄昏里那些行人的背影,也在变冷。只有撑着大伞的路边摊,正肆意的冒着热气,顾沉途径那飘忽不定的气流,拎着刚买的萝卜往家走。

他没有打伞,鞋子湿了一半,黄昏里冰凉的雨水,沿着他的裤管向心脏的位置传递秋寒,湿漉漉的天地间,所有的人都湿漉漉的活动着,看似毫无目的地活动着。

铁门虚掩着,隔壁家的屋门大开着,从屋里传出两个女人毫无忌惮的浪笑,其中一个是海沫的母,正弯着腰往地上的木盆里放柿子,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可以令她笑得发抖,抖掉了手上未曾握紧的柿子;另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身形有些臃肿,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恐怕一不小心,马札压折,她就会蹲坐在地上一样,让人为她的体重担忧;她梳着高耸的发髻,整个脑袋抬起又低下,从背面看像极了一棵卷得相当结实的白菜,头顶蓬乱的一撮卷发,充当起菜顶兜皱的叶子,只不过被秋霜染成了红色而已。

“小叔子结婚的钱也从你婆婆那借来了?你可真能……”话没说完,见门口有人,二人便戛然止住了笑谈;海沫的母亲朝门外瞅了一眼,顾沉颇为尴尬的躲避开她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掏出口袋里的钥匙,竖着耳朵去开自家的屋门。

“温度够了吗?柴雨?”是海沫母亲的声音。

“要不再加点热水?现在多少度了?”她继续问道。

“别往盆倒热水了,三十七八度正好,再热,柿子就烂了,烘熟了也不中吃,不脆生!”海沫母亲口中的柴雨回答道。顾沉心想,她手中定拿着一支温度计,不然怎么知道盆里水的温度?

听隔壁吵架时,那男人管海沫的母亲叫 “柴阳”,而帮她烘柿子的这位叫 “柴雨”,顾沉心想,她们定是姊妹,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们的体型却有着天渊之别,一个枯瘦如柴,一个肥头大耳。

厨房里“咕嘟咕嘟”炖萝卜的声响混杂着她俩的笑声,顾沉不自信炖出来的菜到底是什么味道,或许酸多一点,或许辣多一点。

书桌上又燃起了塔香,写字声沙沙作响,雨点子斜打在映着人影和灯影的玻璃上,阳台上的花草默默生长;海沫停下了手中的笔,端详着玻璃上映出的人影,顾沉坐在旁边,低头捧着本诗集在台灯下详读,玻璃上的他的影子映射出一圈暖色的流线,窗子上照出的影像是不那么清楚的,照不出细小的皱痕,照不出粗糙的皮肤和皮肤上凸起的痘印,只有一张轮廓清晰的脸,已忽略掉上面所有的瑕疵,一副几近完美的容颜端坐在他的面前,影子的背景里除了黑夜,还有阳台上一丛春兰窈窕的细叶。

顾沉未曾察觉,海沫审视着比自己幸运许多的这个孤独者;不,也许他不是孤独的,台灯的光在整个蓝灰色的雨夜给了他温暖,塔香令心神宁静,还有一架书山可以信口倾谈,此时的隔壁依旧喧嚷不息。

“写完了?”顾沉仍然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低头问道。

海沫的思绪似乎一行走了无穷远,一只手支着脑袋发呆,并没有理会顾沉的话,他拿胳膊肘碰了碰他。

“啊?……快了,快了”

“古文太晦涩,太难懂,总在这方面丢分!”海沫看着课本抱怨道。

“以前我也不喜欢学古文,觉得没什么意思,除了仁义道德,就是礼义廉耻,哪有些接地气的故事能让人上心的,后来我就读文言版的《聊斋志异》,读《西厢记》,里边的故事又好,文字功底也能长进,你可以试试!”顾沉探着身子在书架上翻腾着,找出两本线装的《聊斋志异》,分为上下两册,交叠着放在书桌上。

“他们不让看!”海沫拿了本上册在手上翻着页码。

“不恐怖,你看看就知道了,有译文可以对照!”顾沉解释道。

“我不害怕,老师不让看小说,我妈也不让……”

“有益的,别听他们瞎说。”

海沫似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夜色更深了些,顾沉合上书,强睁着眼睛打着哈欠说:“看来你姨妈还没走,还在聊呢,怕是好长日子没聚一聚了吧,在你家舍不得走了。”

“妈和她家长里短,说个没完,又笑又说的,闹腾死人,再让我待会吧,等她走了我再回去。”海沫恳求着。

正说着,隔壁的说笑声变了腔调,不知哪个先哭闹了起来,顾沉怔了怔精神问:“怎么了,你家里没事吧?”

“隐约听到姨妈来借钱,你听!妈没借给她。”

“你外甥要结婚了,借个万儿八千买楼都不肯,又不是不还!有你这么扣,配当个小姨吗?给五百块钱,什么年代了,好意思的?小时候白哄你了!白眼狼!”

“真是夜猫子进宅没好事,除了借钱怎么会来我这个穷庙呢!我们这还没换上新房子,哪里有钱救济你们!你看看这家!你看看!敲敲哪件家伙事儿,不是在叮当穷响!”

“以后有事别求着我们!真愿你们一辈子不碰上事!”他姨妈的声调又高了半分。

“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后别往来!别往来!”重重的一阵关门声为她们的争吵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只有柴阳还在不依不饶的咒骂着。 ggRN13dN17kTwQKUNKm/2a/ElMkOoZ+FrISR5/EuB7+W5E7hSVCo24OCWaPizz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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