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定鼎洛邑时,周公说:“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从此,“天下之中”成为洛阳的代称。人们对“天下之中”的认识不断扩展,从“交通之中”扩展到整个社会与自然,形成了“天中”“土中”“地中”等概念,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李学勤总结说:“在古代中国人的思想里面,洛阳一带地区乃是天下之中。”(《洛阳——丝绸之路的起点》序,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
作为一个自然形成的原始地域,先秦时期洛阳代表的是“河洛地区”——简称河洛。这一地区的基本范围以“夏桀之居”为主体,西起华山(南对洛河之源),东至荥阳;北依太行山南麓,南达外方山区南麓的汝颍流域。
古代中国人以河洛地区为中的观念,同样适用于现代社会的版图。
从西高东低的中国地形三大阶梯形势看,以洛阳为中心的河洛地区正处在第二阶梯上的过渡段,著名的标志是黄河最后一个落差——南距洛阳市区40公里的小浪底;从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之一的伏牛山看,以洛阳为中心的河洛地区地处北亚热带向南暖温带的过渡带,鲜明的标志是黄河、淮河、长江三大流域接合部,北距洛阳120公里的龙池 。
从先秦古国分布状况看,黄河中游的河洛地区是夏族的发祥地,这一地域周围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布着古老的部族,分别是东夷、西戎、南蛮、北狄。在与周边部族反复融合的过程中,夏族不断吸收周边各部族的“营养成分”,形成相对先进的河洛文化。同时,河洛地区纵横交错的河流网络为夏人治理水患提供了试验场;在无数次的抗洪斗争中,夏族经受了严峻的考验提高了抗击自然灾害的能力。具有先进文化和生产力的夏族,逐渐发展为强大的夏部落,在尧舜抗洪之世,成为抗洪斗争的主力军。夏部落抗洪斗争的主战场——河洛地区,成为原始社会末期的治水中心。
为治理洪水,夏部落付出了沉重代价,失去了自己的领袖鲧;鲧的儿子禹子承父业,夏人在大禹领导下,凿龙门,辟伊阙,疏伊河、瀍河、涧河入洛河,导洛河入黄河,战胜河洛洪水大灾难,在万邦之中创造了治水成功的先例。继而,大禹乘舟出河洛,将治水经验推广到黄河上下、大江南北,在抗洪的捷报声中,逐渐成为天下共主,水到渠成地建立了天子之国——夏王朝。
不甘心在东国为诸侯,商汤克夏居洛水之阳;不愿在西土为周邦,周初统治者克殷,迁鼎洛水之阳。春秋战国500多年,洛水问鼎,三川逐鹿,天子之国——河洛文化圈,在民族融合的过程中成为首善之区;天子之国的华夏族,在融合东夷、西戎、南蛮、北狄的“夷夏之争”中,不断吸收丰富营养,发展壮大,成为中华民族的前身。
洛阳陆路四面通达,西有两京(洛阳与西安)古道通西域,东有两京(洛阳与汴梁)大道抵东瀛而扬帆日本,北有太行道、河内道分别至幽(北京)云(大同)而系朝鲜,南有荆襄道、汝颍道分别向南洋、琉球诸岛。其中周穆王开辟的草原丝路和班超连接的豫秦陇丝路,都以洛阳为东端终点;南洋诸国使者北上洛阳、日本与琉球使者西进洛阳,两条海上丝路的终点均是洛阳。同时,洛阳自古依托的河洛水道,两汉时期延长到西北的关中和东南的吴越;隋炀帝时开凿南北大运河,洛阳成为全国水路交通枢纽。陆路丝路东端起点、海上丝路的终点与大运河枢纽重合,决定了洛阳在汉唐时代作为国内国际交通之中的战略地位。
交通之中必然是物流之中,从西欧到东亚,从蒙古草原到南洋群岛,四方物产在洛阳集聚和分流,如汉唐时代罗马的黄金、日本的海产、南洋的珊瑚、草原的骏马与中华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在洛阳市场上都可以见到。天下物产流通汇聚洛阳,洛阳必然成为商贸之中。东汉、西晋、北魏、隋、唐,洛阳都是国际商贸大都会,建在洛阳城南门外的四夷馆、四方馆,武则天统治时期为外籍人专设的来庭县即是明证。交通之中、物流之中与商贸之中的重合,决定了洛阳是宋代之前中国的经济之中,所以唐太宗说:“洛阳土中,朝贡道均。”(《旧唐书·张玄素传》)
隋唐经济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