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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

不,他俩不是一对儿。

这也不是一部关于陶渊明的野史小说。

他们是我的两个好朋友。

陶潜先生是名奇男子,樱子小姐是个小明星。

2

陶潜有个万年不上的QQ,上面一句万年不变的签名:世界太小,我太大。

我讲不出这样的大话,我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们永远那么渺小,永远那么容易被遗忘。于是我写下这些文字,未来某一天你俩读到时,定能被搅动心肠。

3

2014年9月,24岁的陶潜从澳门回到北京,九死一生,带着一笔飞来横财和一个电影般传奇的故事。

同年年底,24岁的樱子签下了一家大卫视订制偶像剧的女二号,真正进入了自己演艺事业的上升期。

于是我决定动笔,写下他俩的故事。

在我的朋友里,数他俩最传奇,最有的写。

4

樱子是根正苗红的北京姑娘,打小生长在南城一带,利嘴伶牙,貌美如花。

樱子满嘴京片子不饶人,横穿四九城里夹风带电,什么场面都见识过,遇着谁都不吝。多高档的餐厅,她都能气定神闲地坐着扮优雅,同样能在路边摊跟你撸串拼啤酒。她纤细的腕子套着上万的玉镯,同样会淘几十块钱的衣服裙子鞋。

现在的她是个不成气候的小演员,你或许曾在某部影视剧里见过她,但你一定不知道那就是我所说的樱子。

5

樱子并非北电中戏科班出身,和我、陶潜一样毕业于北×大中文系。

大学时,她是个四处乱窜的野模,拍淘宝拍平面,站礼仪站车展。

毕业后,她开始往演艺圈里硬挤。

所谓硬挤,就是拼命混局认识人,剧本都懒得看,逢戏便上。

地方台电视剧的女四女五,院线片里一两句台词的特约——唯一演过女主的,就是那种打色情擦边球的low到爆的网络电影。

我问樱子,要是以后当不了大明星怎么办?

她想了想,反问我:“怎么会当不了?”

我哑口无言。是啊,怎么会当不了?一个把成名视作与生老病死一样顺理成章的人,全世界都得给她让路吧?

6

陶潜和我认识了快十年,既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大学同学。

因他真实姓名念起来很像“陶潜”,于是我冒昧用了陶渊明的别名在这个故事里称呼他。

7

如果你有幸和陶潜唱过K,你就知道,他永远只会点上一首《大悲咒》。

然后闭着眼睛,不看歌词,一字不差地唱下来。

那首歌足足有半小时长啊。

然后他会放下麦,默默地给我们普及:

“这不是《大悲咒》,这是《十一面观音神咒》。”

8

陶潜博览群书,在我见过的同龄人中,数他的阅读量最大。

他博学而古怪,很有那么点儿恃才傲物的味道。

有人说他是书呆子,总能触发别人的尴尬癌,还常常一句话冰封全场。

其实他不是呆,他是怪。

清瘦挺拔、聪明绝顶的一只怪咖。

9

毕业后我刚开始做编剧时——其实就是不署名的枪手——那会儿陶潜刚好闲在家中啃老,我便拉他一起来做。

本来没指望他能答应,结果他意外地答应下来。

带我的老编剧给了我们三集分场大纲,说先写三集看看水平。考虑到我们是两个人,老编剧只给了两天时间。

结果陶潜才写了半集就因为无法忍受庸俗的婆媳战争套路拍案而起,他打电话给老编剧,问人家他能改改剧情吗。

老编剧说这不是废话嘛,当然不能了。

陶潜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然后他跟我说:“我不干了。”

我吓坏了:“大哥,别啊!”

陶潜不理我,默默收拾起东西。

我见他来真的,瞬间慌了:“你不写了我怎么办?就两天,你这不是坑我吗?”

陶潜收拾好东西,临走前回头对我说:“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10

其实我跟樱子一直觉得,陶潜定有写作方面的惊世才华,无奈他不肯动笔。

他自己的解释是:书读多了,对写作也就愈发敬畏,知道有些作家如乔伊斯,那是天造大才,这辈子无论如何努力也写不过人家,遂不想写了。

樱子问:“乔伊斯是谁?是做苹果的那个吗?”

后来,我熬了一天一夜,总算按时交了稿。

我找陶潜兴师问罪:

“说了是写电视剧,你就该想到是庸俗的套路,写不了你当初别答应啊!”

陶潜说:“还是有不庸俗的电视剧的。”

我说:“那是凤毛麟角,而且你我这种刚入行的级别,根本接触不到那样的好戏,大家不都是这么慢慢爬梯子的嘛!”

樱子帮腔:“我还想上来就演大导演的女一呢,可人家谁认识我啊?还不得先从卖萌扮骚露大腿演起?!”

陶潜沉默几秒,认真地说:“不,任何时候,我们都不应该向庸俗低头。”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陶潜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像极了那个做苹果的乔布斯。

11

高考过后,我和陶潜如愿考进了北×大中文系。

2008年,夏天,中文系报到第一眼,所有姑娘都清汤寡面,牛仔裤帆布鞋。

只有樱子,本来就一米七的大个子,还穿双高跟鞋,气场压得男辅导员都不敢抬头直视她的脸。

我说:“妖孽啊,盘儿亮条儿顺,真是妖孽。”

陶潜说:“呵呵。”

那时候的樱子,眼神像刀子,在中文系的男生女生身上一扫而过,好像对谁都瞧不上眼。

12

这样的姑娘,理所当然会被学校里其他女生排斥与讨厌。樱子对我说,习惯了,从小到大女人缘都很烂。

只有同宿舍的小白跟樱子好。

小白说:“樱子好美啊!”

小白是樱子在北×大里唯一的同性朋友,就像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我也几乎是陶潜唯一的同性朋友——其实即便算上异性,我可能也是陶潜唯一的朋友。

是的,此人太不合群。

13

西方文学大课间隙,我和陶潜出来抽烟,教课的唐教授也出来抽,我们相隔十米,互视一眼。

我问陶潜:“咱们要不要过去跟老师打个招呼?”

陶潜说:“要去你自己去。”

樱子也出来了,看看我们,看看唐教授,然后走到我面前。

“同学,我没烟了,给我一根儿行吗?”

一根儿点儿八中南海,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唐教授隔着老远朝樱子喊:“嘿!姑娘,你怎么不找我来要烟?”

14

樱子说我天生具有能让人产生信任感的能力,从她第一次管我要烟起,她就这么觉得。

所以她什么都爱对我说。

15

读初三那年,15岁,学校高中部一个混混看上了樱子,而那时的樱子,像那个年纪所有的小姑娘一样,对这种长得又帅打架又厉害又会抽烟又有机车的混混毫无抵抗力,于是很快就开始了早恋。

后来,在混混刚柔并济的攻势下,樱子顺利被他领进了学校旁边一家快捷酒店。

那时樱子都还没身份证呢,也不知混混怎么开的房。

“那年头大家都没钱嘛,你知道的,快捷酒店就快捷酒店吧。”

樱子抽口烟,皱起了眉。

“但最让人忧伤的是,那是我的第一次,他就开了个钟点房。”

樱子皱眉的样子很好看,她自拍时也很爱用这个表情。

“所以,我的第一次不算初夜,只是一个逃学的下午,四个小时,八十块钱。”

“就是疼,别的不记得了。”

樱子喝多了。

可是没有血,为什么没血呢?混混当时也这么问她来着,她只能摇摇头,说不知道。

混混说:“是不是你小时候练过体操劈过叉?或者骑自行车摔过?”

樱子说:“我跟你真的是第一次。”

16

混混很混,在当时北京南城几所中学里名气很大,打架心狠手黑,背过好几个处分,可就是顽强地没有被学校开除。

樱子说:“也许他爸跟校长认识,我猜的。”

樱子放下酒瓶,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

我说:“别喝了,再喝我就吐了。”

樱子教育我:“喝大酒,吐之前只是热身,吐之后才算正式开始,这是规矩。”

我问:“谁定的这规矩啊?”

樱子呵呵一笑:“这个世界。”

我确定她喝高了。

17

我吐过回来,樱子又在我面前摆上了一瓶啤酒,绿得晶莹剔透。

她接着给我讲。

混混夺走她的第一次后没多久,在台球厅里跟几个外校学生打了场架。

起因简单得蛮不讲理又令人发笑——就因为一个外校学生挥杆的时候杵到了混混的屁股,被野外露出爆菊的屈辱令混混愤怒地破口大骂。

外校学生有七八个,混混这边就仨人,可混混飞扬跋扈惯了,要是在自己的地界儿低头向外校学生认了㞞,那以后还怎么混?

打吧?丁零咣啷,噼里啪啦,你给我一个电炮,我还你一个飞脚。

混混是打架高手,愈战愈勇,那一刻他一定把自己当成了长坂坡上的赵子龙,七进七出,好不威风。全然忘记了赵子龙能从百万曹军中杀脱出来,那是因为曹孟德没让手下人放冷箭。

外校学生放了冷箭,一个心更狠手更黑的年轻人,默默地从兜里摸出了管制刀具。

后来,混混就被捅死了。

18

我听后表示难以置信:“真死了?”

“真死了,当时这事儿都上报纸了,我们学校都跟着出名了。”

“那后来呢?”

“都这样了还要什么后来啊?”

“我是问你的后来呢?”

“我后来就考上大学了,认识了你这个傻逼,还有陶潜那个大傻逼!”

“你身上有处女诅咒吧。”

我也喝多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樱子问我什么叫处女诅咒。

“有一种女人,命理主刑杀,不一般,哪个男人夺了她的处女之身,必遭横祸惨死。”

“真的假的?”

“真的,不信你去问陶潜。”

19

陶潜读书之多,令系里的唐教授也不得不另眼瞧他。

唐教授是北大中文系的博士,早年曾留在北大里教书,后来因为不堪忍受同僚间的明争暗斗而毅然来到北×大,变成了我校中文系的一朵奇葩。

西方文学大考前夕,樱子和小白捯饬漂亮,碎花裙坡跟鞋,露出一样修长纤细的双腿,脸上再略施粉黛,清纯中带点女人味又不落风尘。俩人美哒哒地去中文系办公室找唐教授,撒娇卖萌、软磨硬泡,求唐教授给画范围。

唐教授默默从抽屉里取出一本《金刚经》,扔到樱子小白面前。

“先抄一遍。”

于是从下午到傍晚,樱子和小白从“如是我闻”抄到“信受奉行”,五千多字,两个平常只敲手机不动笔的姑娘,凭借着顽强的毅力和对画范围的殷切期盼,忍受着手腕的酸痛,愣是赶在天黑之前抄完了。

樱子双手颤抖地捧着稿纸,强颜欢笑着放在了唐教授的面前。

唐教授:“抄完了?”

两个姑娘面带笑容,使劲点头。

“学到点儿什么没?”

小白慌忙说:“受益匪浅,受益匪浅。”

樱子说:“唐老师,我们抄也抄了,这次的考试范围什么的,您就给我们画画呗。”

唐教授说:“不给!我耍你俩玩的。”

樱子和小白完完全全地惊呆了。

唐教授开心地问:“怎么样?是不是现在心里特不爽?”

小白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大声说:“是!”

唐教授说:“活该!谁让你们那么容易上当!”

20

樱子对我和陶潜吐槽这件事的时候,我乐得前仰后合。

陶潜问樱子:“《金刚经》说了什么?”

樱子气得说:“我他妈哪知道!教人怎么刀枪不入的?”

陶潜:“最后的四句偈你还记得吗?”

后来,那次大考,我各种给樱子小白传纸条,她俩总算没挂科。而陶潜,轻轻松松就拿了全系第一,成绩高得让一向瞧不上我们的唐教授也注意起他来。

21

樱子,今天的你大概都忘记这件事了吧?你还翻过《金刚经》吗?肯定没有,纸质书,你从来只翻《VOGUE》。

最后四句偈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陶潜说,嗨,概括起来就一句话:都是垃圾,别往心里去。

只有他明白唐教授的用意,中文系的这两朵奇葩,互相之间总是很懂。

22

唐教授时常羞辱我们,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中文系里最受欢迎的教授。

人类还真是贱啊。

西方文学大课讲到维克多·雨果,唐教授说:“雨果在法兰西火了整整一个世纪!他是那个时代法国文坛最耀眼的超级巨星。”

一直低头玩手机的樱子抬了下头。

唐教授:“雨果的一生画了一个完美的圆,该经历的跌宕起伏,该品尝的苦辣酸甜,一样不缺,一样不落,最后还赢了生前身后名。”

樱子难得一次听得两眼发亮。

唐教授话锋一转:“瞧瞧人家波澜壮阔的一生,再看看你们吧,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樱子脑子都没过,年轻气盛,拍案而起,吓了我们所有人一大跳。

“您凭什么说我们不能波澜壮阔?!”樱子大声质问。

全班的目光都看向樱子,坐在她旁边的我尴尬地挪了挪。

唐教授看着樱子:“我记得你,虽然你很少来上课,但你长得漂亮,所以我记得你。”

23

那时候的樱子,真的很少来上课。

她天天满北京城跑,混圈子,认识人,给自己赚生活费。

樱子的家庭条件很一般,父母很早离异,她打小被剽悍的樱妈剽悍地养大,情理之中滋生了要出人头地的野心,直至今日也未曾动摇。

在认识工体富少之前,樱子一直没有男朋友充当钱包,而她的花销又偏偏很大,所以拍平面拍淘宝,一天几百块的礼仪车展什么的,都经常能看到樱子的身影,反倒在课堂上,你极少能碰见她。

24

唐教授站在高高的讲台上,看着下面的樱子:“你刚才说什么?”

樱子大声重复:“您凭什么说我们不能波澜壮阔!”

唐教授说:“雨果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出版了自己的诗集,受过路易十八的封赏。你呢?拿一咱学校的奖学金都费劲吧?你壮阔一个我看看啊。”

樱子毫不示弱:“等我将来壮阔的时候,您坐稳喽,别被吓着!”

唐教授开心地大笑,冲樱子挥挥手:“坐坐坐,咱们继续上课。”

25

那时候每周三下午,中文系办公室,唐教授有固定的答疑时间。

但除了陶潜以外,从没有其他学生去过。

而陶潜是每周必去。

唐教授一见陶潜进来就摆出厌烦状——“你怎么又来了?”

嘴上这么说,但每次给陶潜讲起来,都是口沫横飞手舞足蹈,最后还拉着陶潜不许走。

陶潜极少问关于中文专业的问题,他那时像许多怪人们一样迷恋哲学,康德叔本华黑格尔尼采,恰好唐教授也有北大哲学硕士的学位。

“我若不是亚历山大,我愿成为第欧根尼。”

陶潜曾一度很喜欢这句话。

26

后来樱子交了个小开男友,是常年混迹工体一带的富少,因为个子不高,长得很帅,所以樱子亲切地叫他“矮富帅”。

矮富帅一米七三左右,一米七的樱子穿上高跟鞋能高出他半个头去。但矮富帅从来不介意,他还特别喜欢樱子穿高跟鞋,越高越好。

协不协调般不般配有没有CP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搂着个气场十足的高妹,在他眼里是件挺有面儿的事儿。

27

樱子的生活终于不用那么紧张,即便她花销再大,每月月初,矮富帅也会像打工资一样给她打来远超过她花销范围的钱。

樱子渐渐有了大牌子的包包和鞋,都是矮富帅主动给她买来讨好她的——除了她手上那个上万的玉镯,她从没主动开口管矮富帅要过任何东西。

“女人应该有块像样儿的玉。”樱子有次对矮富帅这么说。

第二天,矮富帅就给她买了那个玉镯——她一直戴到今天都没离过身。

后来他们分手后,我问樱子戴着那玉会不会睹物思人。樱子说不会,她只是喜欢那玉,舍不得扔。

28

在樱子和矮富帅交往的那段日子里,陶潜老先生每天一下课就泡在北×大的图书馆里看书,一直看到夜里闭馆。

他看文学、哲学、宗教等等不能当饭吃的东西,我完全不知道这厮毕业以后打算干什么。

樱子身上的奢侈品越来越多,陶潜肚子里的书也越来越多。

29

小白也恋爱了,男友是校篮球队的,一米八五,肌肉发达,在篮球场上过人跳投的时候,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雄性魅力。

小白条件很好,中文系美女众多,小白也漂亮。

但她的漂亮不同于樱子的美,小白就算捯饬得再风尘也起不了那个范儿,你还是能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家教良好的女大学生。

论家庭条件,小白完胜樱子一大截,她家是当今这个时代里最最典型的中产阶级,并且父母融洽,家庭和睦。

30

“这样的姑娘好,比樱子好。”陶潜说,“樱子难成大气候,但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我说:“大家都在恋爱,连隔壁的矮穷丑,都找了一个土肥圆。”

陶潜说:“小白喜欢你,你可以把她从篮球队员手里抢过来。”

我问:“你怎么知道?”

陶潜说:“我就是知道。”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可耻的陶潜从我认识他一直到现在,从来不近女色,不仅没交过女朋友,我在他的电脑里连成人爱情动作小电影都找不到,这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儿而言,很不科学。

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陶潜说:“牛顿也这样啊。”

我倒吸口凉气,心里暗想:你丫还真敢比。

31

学校后门的烧烤摊,一侧坐着小白和她打篮球的男友,一侧坐着樱子和我。

樱子问我:“陶潜呢?”

一个小时前,陶潜躺在宿舍的床上,手里一本海德格尔的《康德与形而上学疑难》挡着脸。

我对他说:“走啊,撸串喝啤酒,樱子也去。”

那本长得就很晦涩的书后面传来一个极其轻蔑的冷笑:“哼,俗人们浪费时间的项目,我怎么可能参与?”

我预料到是这结局,于是自己拿上烟默默出了门。

我把这件事讲出来后,篮球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解释说:“没事儿,宿舍一哥们,脑子有病。”

篮球男表情更诧异了:“什么病啊?”

樱子说:“脑瘫,霾吸多了。”

小白在一旁乐得东倒西歪。

32

篮球男显然很想在樱子面前表现自己,他不停说着并不好笑的网络段子,并且眼睛每隔几十秒就瞄一下樱子低胸短袖前露着的事业线。

樱子可能也有点儿喝多了,她乐呵呵地瞧着篮球男,问了一句:“大吗?”

迟钝的小白不明所以。

篮球男尴尬地对樱子笑笑,从那之后,一直到大学毕业,他再也没有和樱子说过一句话。

33

后来,篮球男搂着小白先走了,我不知道他俩是不是去开房了。

樱子看着两人的背影,摇摇头:“回头我就得撺掇小白分手。”

我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啊。”

樱子:“还没婚呢。况且这样的傻大个儿,用用还行,在一起就算了。”

用用还行……

我说:“咱们接着喝酒吧。”

那天,我和樱子喝完酒要走的时候,一只黑猫步伐优雅地溜达过来,往樱子脚边一蹲,安静地瞧着她。

面相虽有几分凶悍,但那两只猫眼睛,简直又水又灵。

樱子和它对视了几秒钟,当即就下定决心,排除万难也要收养它。

这只黑猫后来被樱子一直养到了现在,因为它真的很黑,所以樱子采纳了我的建议,给它取名叫张飞。

34

陶潜说:“黑猫是极具象征意味的东西,预知灾劫不在话下。”

樱子摸着怀里的张飞对他说:“你读书读傻了吧?”

张飞是被樱子藏在矮富帅送她的Prada杀手包包里带进女生宿舍楼的。通过宿管大妈传达室的整个过程中,张飞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配合极了。可一进宿舍,它自己就扒拉开Prada,一跃跳上了樱子的床,快如一道黑色闪电。

真的像个从天而降的杀手。

屋里其他两个女生吓傻了,张飞不屑地扫了眼她们,高傲地昂起了头颅。

“你丫给我下来!”樱子在下面喊,“还没给你洗澡呢就他妈上我床!”

张飞不为所动,安静地坐在樱子的床上,好像它才是这张床的主人一样。

陶潜说:“身为中文系的学生,都没读过爱伦·坡的《黑猫》吗?”

“是公的,给它洗澡的时候我看了。”樱子不理陶潜,对我说,“你说它怎么知道哪张是我的床呢?一进去就往上跳?”

“蒙的吧。”我说。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陶潜又说,“黑猫很神的,你俩真没文化。”

35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张飞好像本来就是樱子的猫一样,只是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如今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俩的性子一样一样的烈。

一开始每天晚上张飞都要睡床,樱子不许,给它抱下去跳上来,抱下去跳上来,还硬要往樱子被窝里钻。

樱子火了,伸手要打它,可根本就打不着,张飞像训练有素的拳击手一样灵敏地闪躲腾挪,最后一跃跳上樱子的小桌,弄翻她所有化妆护肤的瓶瓶罐罐,并向她尖嚎一嗓子示威。

张飞生冷不忌。樱子吃什么,就给它多带一份回来,它从不挑食,而且饭量极大。

樱子是后来才听人说猫不能吃盐的,但在那之前她喂给张飞的食物里,油盐俱全,张飞照吃不误,身体也从来没出过毛病。

“硬实,打不倒,就跟我一样。”樱子得意地对我说。

36

唐教授的大课。

樱子低头玩手机,很快玩没电了。她皱皱眉,从陶潜身前一大摞书里随便抽出来一本。

樱子说:“陶潜,这么多书你从哪弄来的?”

陶潜说:“学校图书馆,一个你从来没进去过的地方。”

樱子“切”了一声,翻着书,念了起来:

风暴,远路,寂寞的夜晚,

丢失,记忆,永续的时间,

所有科学不能去除的恐惧,

让我在你底怀里得到安憩。

樱子说:“印错字了吧?什么叫‘在你底怀里’呀?”

陶潜解释:“这是那个年代的语法,前词是名词代词的用‘底’,前词是形容词副词的用‘的’,老辈诗人都这么写。”

樱子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陶潜:“没听懂,不过你也不用再给我讲了。”

说罢转身推我一下:“嘿!把你手机拿出来给老子玩玩。”

教室后方,小白把篮球男领进来了,两个人蜷在角落里腻歪,可还是没逃出唐教授的法眼。

唐教授说:“小白,你旁边坐着的那位男同学,看着眼生,是咱们系的吗?”

小白慌张地解释:“唐老师,他是我一朋友,特喜欢文学,今天专门过来听您上课的。”

唐教授:“那位同学,对,就说你呢,你喜欢文学?”

篮球男尴尬地点了点头。

唐教授:“你喜欢哪个作家?”

篮球男脸都憋红了,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一个,声若洪钟地说:“鲁迅!”

全班刹那静止,忽然默契地爆发哄堂大笑。

37

陶潜没说错,黑猫真的很神。

那天晚上樱子要出去,张飞守在宿舍门口,一猫当关,玩了命似地冲她嚎,声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旁边几个宿舍的姑娘们都被引来了。樱子尴尬地跟人家抱歉,要去抱张飞,张飞抬爪就在她光滑的小臂上划了条血道子。

樱子急了:“你丫梅超风啊?敢他妈挠我!”

说着上去蛮力抄起张飞,往自己床上一扔,然后飞快地出宿舍,撞门,这才算甩掉了张飞。

那天在宿舍里的小白,后来告诉我们,樱子走后,张飞在门前足足挠了十多分钟的门,又挠又嚎,她过去怎么哄都没用。

樱子打车去了簋街,找男友矮富帅参加一个局。打小没吃过亏的樱子,那天可吃了大亏。

38

那几天陶潜天天拿着个铁勺子看,据说在研究念力。

我知道这位先生不着四六,但没料到他已经不着四六到这种程度了。

陶潜说:“只要我发自内心地相信,我就可以把这把勺子看弯。”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真的有病啊?”

陶潜大吼:“不要干扰我!本来进入潜意识就很难,嘘!别他妈说话!”

我已经懒得骂他了,真的。

然后我们就接到了电话,樱子的头被打破了,进了医院,要缝针。

我拉着陶潜火速赶往医院。

在出租车上,陶潜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樱子啊?”

39

簋街某饭馆,矮富帅的朋友组了个局,七八位公子千金,除了樱子以外全是富二官二各种二,气焰嚣张得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一行人本来说是吃点儿东西就杀奔工体,结果夜店没去成,在饭馆里先打起来了。

原来矮富帅的前女友也来了,据说也是正儿八经的高干子弟、红色贵族,我们暂且称她为高干女。

高干女样貌身材均属芸芸众生水平,许是内心还对矮富帅念念不忘,所以看到肤白长腿、盘儿正条儿顺的樱子依偎在矮富帅身旁,自然怎么看怎么不爽,在内心暗骂了无数声“骚货”“婊子”“拜金女”之后,终于由暗转明,开始四处呛樱子的话,樱子说什么她都得跳出来堵两句,樱子不说话了她又说:“妹妹怎么还腼腆上了?看你捯饬得这么花枝招展,也不像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啊。”

樱子哪受得了别人这么噎她,当时就拍桌子站起来急了。

高干女也真不是吃素的,二话没说直接把手边上的烟灰缸给甩过去了。

樱子大概也没料到高干女如此剽悍,上来就下狠手,于是躲闪不及,当时额头就被砸破,见了红。

樱子气急了,抄起手边的啤酒瓶:“我他妈花了你!”

矮富帅这时拼了命似的抱着樱子就往外拖,樱子毕竟是女儿身,根本挣不开,她最后使尽力气把啤酒瓶扔了出去,可惜没打中高干女。

矮富帅就这么一路把樱子拖到饭馆外,樱子气得大骂:“你他妈傻逼啊?你拦我干吗?!”

矮富帅冲樱子大吼:“你不能打她!你打她就出事儿了!你根本斗不过她!”

樱子额头的血还在流,流到眼睛里,就杀红了眼,不顾一切地还要往饭馆里冲。

矮富帅的两只手像两个老虎钳子一样,死死抓着樱子柔弱的女儿身。

樱子大哭着挣扎,矮富帅就一把揽过来,紧紧地抱着,在樱子耳边不停地说着:“宝贝儿,咱们去医院吧?好吗?听话,去医院吧。”

40

额头缝了四针。

我和陶潜赶到医院的时候,矮富帅已经走了。樱子头上缠着白纱布,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小野猫。

我问樱子:“他人呢?”

樱子抬起头,笑了一下:“我让他滚蛋了。”

我生气地:“让他滚他就滚?你在医院里包着纱布,他就放心你一个人?”

樱子说:“不是还有你嘛。哟,陶潜,你也来啦,我刚才都没看见你。”

41

后来,樱子跟我说,这事儿不算完,她打小儿在北京南城长大,多凶险的江湖恶斗没见识过?自己在这座城市里生长了二十来年,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事儿必须得找补回来。

我有点害怕,问她想干嘛。

“找几个人,也给她放点儿血!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高干子弟怎么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倒吸口凉气。

樱子想了想,又说:“不行,我要是找几个男的打一女的,这事儿传出去我还怎么在大北京混啊?”

我长舒一口气。

可是她马上又说:“既然都是女的,那就单挑吧,我跟男孩子打架都没输过,我能怕她?”

42

第二天,矮富帅就带了一大袋子吃的喝的和一个大红包过来看望樱子。

红包撑得鼓鼓的,里面足足有两万块钱现金。

矮富帅说:“这是高干女托我带给你的,一是赔个礼,二是想息事宁人。”

樱子眯缝着眼睛,一脸狐疑。

“她能这么轻易跟我道歉?不会是你从中作梗吧?你说,这钱是不是你自己的?”

矮富帅说:“哪能啊?是她回去以后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做得过分,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当面跟你赔罪,就托我转交,希望这事儿能就这么过去。”

“过去你大爷!过不去!”

樱子把信封往矮富帅脸上一扔:“拿走!甭管这钱是你的还是她的,我都不要!”

矮富帅哭丧着脸问:“那你还想干吗啊?”

樱子告诉了他她要单枪匹马堵高干女的事儿。

矮富帅听得脸都变了色:“不行!不许去!你知道她家往上是干吗的吗?”

樱子:“不就是红军老首长么?老首长的后代有三头六臂?不也俩胳膊俩腿儿嘛?一板儿砖拍下去照样找不着北!”

矮富帅说:“你听我句劝,好吗?你斗不过她,真斗不过!你拿着钱,咱们以后不提这事儿了好吗?”

樱子说:“你丫是他妈带把儿的吗?你女朋友让人这么欺负,你不帮忙出气也就算了,还让我跟你一块认㞞!我实话告诉你,忍气吞声这事儿,我长这么大了还真就学不会!”

矮富帅说:“我也实话告诉你,你要真把她给打了,她爸追究下来,别说我救不了你,搁谁都白搭!”

樱子反应过来:“合着说了半天,是你自己怕受牵连啊?”

矮富帅说:“我是不想看你自找麻烦,咱都是成年人了,理智点儿行吗?”

樱子说:“要理智是吧?行,我现在理智地告诉你,让我不去拍她可以,除非咱俩现在就分手。”

矮富帅看着樱子,沉默了几秒,然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行啊,分吧。”

43

陶潜的念力研究毫无进展,但他说在大学毕业前,他一定能看弯那把勺子。

别人聊考研聊就业,聊游戏聊足球,陶潜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看勺子,还不许我和他说话。

那时的我,深深地替他担忧着,等大学一毕业,这样一个怪咖该何去何从啊。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陶潜先生毕业后这几年所经历的事情,比那帮毕业后按部就班找工作的人,要精彩太多太多了。

44

陶潜放下勺子,我对他说:“你不去安慰安慰樱子吗?她失恋了。”

陶潜说:“不去。”

其实我就多余问。

樱子说,矮富帅真的和她分手了,为了阻止她去找高干女的麻烦。也说不清是话赶话还是预谋已久终于等到了这样一个契机,反正矮富帅是真走了,樱子说她能感觉出来,这个人从此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我问为什么啊,他不爱你吗?

樱子说:“显然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45

对于矮富帅而言,樱子的价值就像是一辆跑车。

平常带出去充充门面拉拉风还行,可一旦这辆跑车的刹车失灵了,无法控制并且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车祸危险时,就会果断弃之不要。

反正矮富帅有的是钱,随时都能换辆车。

46

樱子后来到底也没去拍高干女一板儿砖。

樱子说矮富帅一跟她分手,她一下就泄了气,丧失了所有要去报仇的冲动。她说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特没劲,她还说,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可能矮富帅说得对,自己真的斗不过高干女,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是该理智一点儿了。

“我认㞞了,”樱子说,“早知道就把那两万块钱收下了。”

47

人越长大越㞞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初生牛犊不怕虎同样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这一点在黑社会的世界里体现得尤为清晰,老大们永远是被想上位的十八九岁小崽儿捅死,而很少会有老大与老大之间抡刀子火并。

从这点上说,樱子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出身于险恶环境却从不甘心吃亏的南城凶猛小牛犊了。

48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小白告诉樱子:“那天晚上张飞那么闹,一定是预感到了你要出事,张飞有灵性啊。”

樱子听后,点了点头,立刻去打饭窗口多买了两只鸡腿。

张飞熟练地用小爪按着鸡腿,撕咬上面的肉。樱子在一旁抚摸着它的头,满眼怜爱地看着它,就像刚生育的妈妈在看自己的宝贝儿。

从那以后,张飞获得了和樱子睡一个被窝儿的特权,樱子再也没有赶它下去过。

49

和矮富帅分手没几天,樱子就来找我和陶潜,她让陶潜给她列个书单,说自己要开始读书了。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她想通一件事儿,做女人要有深度,有深度才能更好地看清世界的本质,对那些让我们无可奈何的傻逼人傻逼事才能微微一笑,不窝心,不搓火,这是她理想的境界。

陶潜说:“想要明心见性,看清世界的本原,靠的不是多读书,而是不生执念,不心存偏见。”

樱子说:“别跟我说那有的没的,听不懂。我就知道,读书好,牛逼的人都爱读书,书读多了不用化妆,素颜都美。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颜什么来的?”

我说:“颜如玉。”

樱子问:“颜如玉是什么?”

我说:“就是你。”

陶潜说:“呵呵。”

最后陶潜给樱子写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

樱子问怎么才一本。

陶潜说:“读书,从经典开始,你读完这本我再给你开下一本。”

50

第二天樱子就事儿事儿地跑西单图书大厦把普鲁斯特买了回来,三大厚本,240万字。樱子说当她看到这三大本摞在一起的厚度比她最高的高跟鞋还要高时,就已经不打算做个有深度的女人了。后来这三本书安静地躺在樱子的宿舍里好几年,接了不少灰。

我问陶潜为什么要首推这本。

陶潜说:“因为长,而且读起来无聊,可以让她知难而退。”

我说:“人家要求进步是好事,你干吗打消人家的积极性?”

陶潜说:“一、樱子变不成个有深度的女人;二、就算变成了,那样的樱子还有意思吗?”

我想了想:“没意思了,这就是孔子说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陶潜说:“一、这话不是孔子说的;二、这话的意思被现代人歪曲了,原句根本不是你说那意思。”

我说:“行吧,陶大明白。”

51

樱子当然是打不倒的,她一向都是打不倒的。

所以没过多久,她就又交了个新男朋友,和矮富帅一样的有钱,不一样的是,这钱都是人家自己挣出来的。

这次是位人到中年的大叔,快五十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过来人的老流氓江湖气,总之在今天这个洛丽塔众多的年代,属于那种特别吃香的老男人。

为了方便称谓,我们就叫他“大叔”吧。

52

大叔没结过婚,当然也没孩子,私生子有没有就不知道了,反正明面上他是钻石王老五。樱子也是人精,不可能莫名其妙当别人的小三,她用各种手段打听后得出最终结论:大叔是真的没结过婚,没骗她。

大叔也真不是一般人,在他和樱子正式交往的第一天,他就开诚布公地对樱子说:“先讲清楚了,我是不会娶你的。”

樱子点了点头:“我知道。”

53

樱子很爱大叔,因为大叔真的很有魅力。

大叔也很爱樱子,因为樱子真的很美。

但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他不会娶她,她也同样不会嫁他。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两码事儿,两个聪明人都明白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54

小白不明白,她问樱子:“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算怎么回事儿呢?”

樱子说:“算耍流氓。”

小白想了想,又问:“他都快五十了,还能耍得动流氓吗?”

樱子瞪大眼睛,点了点头:“能啊,特能。”

对于樱子和大叔在一起这件事,我觉得一是她想尽快忘掉矮富帅,因为她向来自诩打不倒的大樱子;二是她父母很早离异,她从很小起就没有爸爸,长久以来严重缺失父爱。

陶潜告诉我,从心理学角度讲,女孩儿的俄狄浦斯情结如在成长期未完全消退,成年后就很可能会喜欢老男人。

我问那还有的救吗?

陶潜说有啊,反正大叔也不会娶她。

55

那时候,樱子每周固定会和大叔开一次房,然后第二天一早再被大叔开车送回北×大。

我问樱子:“为什么要去酒店开房,大叔没有豪宅吗?还是钱多到实在没地方花了,非要住四位数一晚上的酒店?”

“我没去过他家,他不提,我也不问。”

“你们这种谈恋爱的方式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最后分手去的?”

“也许吧,没想过。”

“这都可以不想?”

“我觉得人活着吧,有些事儿就得逼着自己不去想。因为想了,你就感觉没法活;想活,你就不能想。”

我点点头,真心觉得这是樱子说过的少有的充满智慧的话。

56

樱子跟着大叔穿梭四九城,整天吃喝玩乐;陶潜往返图书馆教学楼宿舍,终日神神叨叨。

俩人谁也不去想明天。

我由衷佩服他们这种洒脱的人生态度,换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TTivdq7iwk9nT/0lLoCE8Z9V48r1o3bcG01J1K/jOILF5tKKLgdjfXejTs6Y/P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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