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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不可作,知己更谁怜——《召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在郊外,一位小伙子发现了一只已经死掉的小獐子,他找来白茅草,悉心地将小獐子包裹起来。一位清秀可人的姑娘,热切等待着她的心上人,小伙子为讨她的欢心,便将小獐子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在树林里,有一片小树,郊外的野地上,放着猎物。有心之人找来白茅草,将它们悉心地包裹起来,送给纯真无邪的姑娘,向她大献殷勤。

请你多些温柔,别将我的衣裙弄乱,也别惹得狗儿汪汪大叫。

单是一句“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就足以惹人浮想联翩,更不要说后面的“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堪称香艳,也就难怪后世以“淫奔之诗”点评此诗。然而,爱是人性,是本能,又有何“淫奔”之说。

关于爱情的纯粹,《召南·野有死麕》和《野有蔓草》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远在春秋时期,白云在蓝天之中慵懒地飘浮着,阳光无拘无束地拥抱着大地,万事万物都如此美妙。在森林之中,有一位身形矫健的年轻人,他密切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四处寻觅着猎物。不经意间,眼到之处却发现一位秀美的姑娘,一时间心动不已,便将小獐子包裹好,悄无声息地放在一片空地上,盼着姑娘能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引诱她过来。

纯洁的姑娘忍不住好奇,当真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当她与小伙子四目相对时,柔波流转,爱情就这样钻进了她的心里。此刻,言语是多余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歌德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说“哪个男子不多情,哪个女子不怀春”,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见倾心,接下来似乎顺理成章。可爱的姑娘羞红了脸,让人更加欲罢不能,干柴烈火一触即燃。如此直白大胆,即便是放在现代,也足以令人惊愕不已。

在爱情面前,矜持为何物,总比不上直率坦荡来得摄人心魂。纯真烂漫的少女,遇到了一见钟情的情郎,两情相悦之下,才有自然而然的男欢女爱。不用惊讶,也不用怀疑,爱情来了,挡也挡不住,一切都是率性而为。直白之中,不夹杂任何杂质,坦坦荡荡,真真切切。

《召南·野有死麕》一诗出自《卫风》,而《卫风》与《郑风》一样,在后世的声名都不太好,被斥为“乱世之音”“靡靡之音”。然而,既然是真情流露,就足以证明在当时华夏族的发源地,最初的感情就有这种形态。少了刻板繁多的道德约束,所以爱得自在洒脱,这是最初始的感情,不问其他,爱了就爱了。

先秦之后,儒家得以大一统,讲究诸多礼节,男女婚配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是不被允许的,在当时而言,也是不道德的,正经人家的子女都是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嫁与不嫁,娶与不娶,没有半点说话权利,服从就可以了,谁在意你爱不爱,接受不接受。全然不顾一切约束的郑卫之风,无论较之哪个时代,无疑都是特立独行的。庆幸的是,《诗经》得到了孔老夫子的肯定,谓其曰“乐而不淫”,《卫风》才得以流传至今,后世的人们才能够从一首首诗篇之中,再见先人的恋爱是何种模样。

在“新文化运动”中,“郑卫之风”再次得到文人的肯定,顾颉刚、胡适、俞平伯、周作人等大纛对《野有死麕》等诗篇发表了诸多赞美之词。“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几句,肆意快活,这是基于本性所释放出来的愉悦,带着最原始的欲望。

汉代《毛诗序》首先提出:“野有死麕,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可见,在汉代,《野有死麕》被视为“无礼”之举。

欧阳修在《诗本义》做了解说:“纣时男女淫奔以成风俗,惟周人被文王之化者能知廉耻,而恶其无礼,故见其男女之相诱而淫乱者,恶之曰:‘彼野有死麕之肉,汝尚可以食之,故爱惜而包以白茅之洁,不使为物所污,奈何彼女怀春,吉士遂诱而污以非礼?吉士犹然,强暴之男可知矣。其次言朴樕之木犹可用以为薪,死鹿犹束以白茅而不污,二物微贱者犹然,况有女而如玉乎?岂不可惜而以非礼污之?其卒章遂道其淫奔之状曰:汝无疾走,无动我佩,无惊我狗吠。彼奔未必能动我佩,盖恶而远却之之辞。’”他直截了当地指出,这首诗有违大道,伤风败俗。

王质《诗总闻》曰:“女至春而思有所归,吉士以礼通情,而思有所耦,人道之常。或以怀春为淫,诱为诡;若尔,安得为吉士?吉士所求必贞女,下所谓如玉也”“寻诗,时亦正,礼亦正,男女俱无可讥者。旧说以为不由媒妁,诱道也。所谓道,即媒妁也,以为不以雁币,虽定礼有成式,亦当随家丰俭,夫礼惟其称而。此即礼也。”

《礼记》祭统篇:“‘既内自尽,又外求助昏礼是也’,故国君取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与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此求助之本也。”

陈奂:“朴樕为小木,犹扶苏为大木。皆叠韵连绵字,小木以喻杀礼,凡汉唐风绸缪篇:绸缪,束薪。传绸缪犹缠绵也,男女待礼而成,若薪刍待人事而后束也。彼诗以束薪为喻,此诗之上章云:‘野有死麕,白茅包之’谓礼也,昏礼用鹿,杀礼可用麕。云德如玉,言女德如玉德也。”

《野有死麕》真的如此不堪入目吗?实则不然,与真正的艳情诗相比,《野有死麕》着实还带有几分纯真。在南朝乐府诗中,有不少咏叹男欢女爱的作品,若说“淫乱”,绝对在《野有死麕》之上。

《碧玉歌》云:“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子夜歌》云:“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子夜四时歌》云:“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哪一句不是赤裸裸的春色盎然,《野有死麕》可远不及此露骨。

甚至,唐代大诗人元稹也有诗云:“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他所描绘的美人儿不是别人,正是杨玉环。

唐代诗人牛峤的《菩萨蛮》,在大胆露骨上,也毫不示弱:“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柳荫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苏东坡是文人大家,在宋代文坛享誉盛名,他以一首《雨中花慢》,描绘了一幅春香图:“……羞颜易变,傍人先觉,到处被着猜防。谁信道,些儿恩爱。无限凄凉。好事若无间阻,幽欢却是寻常。一般滋味,就中香美,除是偷尝。”

宋徽宗也有诗云:“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可以说,诗句之中藏着生活的影子,点点滴滴都是人之常情。既然是你情我愿,又有何不可。男女欢愉,本就是流淌于血脉中的真性情,生来就有,且人人有之。

元代盛行散曲,刘庭信的代表作多是描写闺情、闺怨,而他有一首《朝天子·赴约》颇有所不同,描写的是男女约会的情景:“夜深深静悄,明朗朗月高,小书院无人到。书生今夜且休睡着,有句话低低道:半扇儿窗棂,不须轻敲,我来时将花树儿摇,你可便记着,便休要忘了,影儿动咱来到。”

姑娘与书生约好在夜深人静之时前来见面,为了避免发生声响而被人发觉,姑娘特意嘱咐书生,来了之后,她不会敲窗子,而是轻轻摇动院中的花树,以摆动的树影为暗号。

很明显,是姑娘主动约的书生,就连如何避人耳目,都是姑娘想出来的。若不是思郎心切,又怎会绞尽脑汁,趁着夜色相约。这份大胆多情,与《野有死麕》中的姑娘一模一样,既然心中有意,就只管表露出来,坦诚而率真。

爱是一种本能,听从于内心的呼唤和渴望,要怪就怪人本来就是如此。 HHZ8UEP39mSCau6X+cifoF31pvfE9e9/+4ad2u6Y3BihfbUItzbWOhGQSjYV6+p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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