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懒洋洋地悬挂在地平线上,正好处于两栋大厦中间,就像一双巨大的筷子挟着圆圆的鸡蛋黄。
望着它,我原本就有点饿的肚子似乎更饿了,可现在比吃饭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打败面前这三个竟然敢来挑战的臭小子。
就在十分钟前,我和巴蒂斯特正要穿过街心空地回家,安东尼忽然打电话过来。
“未晴,巴蒂斯特,快来一区球场,有人指名要挑战我们。”
这话让我瞬间激动了:“我们马上到!”
当我们赶到常去打球的球场时,就看到安东尼正和三个陌生的男生对峙。
他们是两个高大的黑人男生和一个中等个头的红肤男生,其中最高壮的黑人男生盯着巴蒂斯特说:“我们想要这个球场。听说你们是这个街区的NO.1,只有打败了你们,才能有资格使用这里,所以我们来挑战了。”
最近迷上武侠片的巴蒂斯特像大侠过招一样,将手向前平伸,然后弯了弯手指:“3V3斗牛?没问题,我们接受挑战,现在就开始吧。”
黑人男生有些疑惑:“你们不是只有两个人吗?”他指指安东尼和巴蒂斯特,“不是还缺一个人吗?”
我怒火中烧:“喂,我站在这儿半天了,你当我是透明人呢?”
黑人男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说:“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就不能和男生一起打球吗?”我一边活动关节一边好没气地说,“有哪条法律规定的?”
他的同伴们叫起来:“我们才不跟女孩子打球呢。”
我抄起篮球,利落地做了几个运球动作后说:“你们现在瞧不起我,等会输了可别哭!”
“哼,我们是绝对不会输给女孩子的!”
比赛在他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中开始了。
“简单,传球!”
巴蒂斯特漂亮地将篮球拦截下来,丢给简单,而简单在做了一个花哨的假动作后,反手看都不看就将球掷向我。
“未晴,接住!”
我早有默契的冲到篮球架下,抬臂轻轻一扔,球在空中划了一条长长的抛物线,轻松地落进了框里。
“得分!”
“干得漂亮!”
相比我们的欢呼雀跃,来挑战的男生们却输得垂头丧气。
“哼,竟然敢瞧不起我?”我双手叉腰,鼻子快翘到天上了。
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蓝未晴是什么人!拉拉队、篮球队、足球队、体操社……我可是参加了好多社团的专业“救火员”呢,体育细胞可不是一般的发达。
居然因为我是女生就掉以轻心?活该他们输,哈哈哈哈!
正当我眉飞色舞的时候,安东尼忽然抱住我:“未晴你果然是最棒的女孩子!”
如果在平时,我并不介意和他拥抱。毕竟国外的表现方式比较热情奔放,赢了比赛后与队友相互拥抱非常正常,可问题是我们刚打完球,他一身汗臭扑面而来,熏得我头晕脑涨。
我拼命想推开他,可是这个迟钝的家伙不仅不放开我,反而还收紧了手臂。
我抬起头正想要他放开我,没想到安东尼忽然把我高高地举了起来。
这下我可吓坏了:“混蛋,快把我放下来,我恐高啊!”
“哈哈,就不放!”安东尼这个坏心眼的家伙竟然举着我转起了圈圈。
我又气又怕,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一不小心没抓住,让我掉下来。就在这时忽然一股强烈的失落和忧伤涌上来,心脏跳得格外快,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身体像被放在零下几十度的冰天雪地里,寒气从脚踝开始,一节一节朝上冒,我所有的知觉在缓缓地消失。
所有的声音离我迅速远去,我耳中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声越来越急促,仿佛被技艺高超的演奏者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击打出急风骤雨般的鼓点,当鼓点飙到最高时,我的眼前忽然一黑,仿佛绷得太紧太久的弦忽然断掉,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巴蒂斯特和妈咪正担心地看着我。
“妈咪,我怎么了?”
“未晴,别急,先喝口水。”妈咪喂我喝下半杯水后说,“你有点中暑,加上运动过量过于疲劳,所以晕倒了。医生说你没有什么事,好好休息就行了。”
“真的吗?”我有些迟疑地问。
“当然是真的了。”妈咪用力点点头,还拉上巴蒂斯特来作证,“刚才巴蒂斯特也听到医生的话了,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巴蒂斯特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说:“平时未未一点都不像个小淑女,没想到今天却淑女了一次呢。不过这种淑女以后还是不要有了,我差点被吓死呢。”
“嘿嘿,看你以后还要不要我当淑女。”我做了个大力水手的动作说,“像我这么健康活泼,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我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是妈咪的手机在响。但这个音乐铃声并不是电话铃声,而是网络电话的提示音。
妈咪拿出手机看了看,诧异地说:“是哥哥打来的。”
我顿时睁大了眼睛,因为妈咪的哥哥,就是我的爸爸。这个时候爸爸找妈咪,是有什么事呢?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昏迷前的那种心悸的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出来。
这时妈咪也接通了电话,爸爸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小芙,你能让未晴回来一趟吗?”
“哥哥,未晴还要一个多月才能放假呢,你那边是有什么事吗?”妈咪奇怪地问。
爸爸的声音很沉重,似乎还带着一丝哽咽:“初晴出事了,现在昏迷不醒,说不定有生命危险……”
他的话就像一枚重磅炮弹,将毫无心理准备的我们给炸得昏头转向。
可是回去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要订机票,要请长假,妈咪还要安排工作上的事,然后发现最快也要一周后才能出发。
就在我们心急如焚的时候,三天后爸爸又打来了电话,说姐姐已经脱离了危险。虽然现在依然昏迷不醒,但状态已经在好转了,让我们别着急,如果实在回不来,就还是等一个多月后,有时间了再回。
可我怎么能等得下去呢?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妈咪帮我向学校请了长假,将我送上了回国的飞机。
当我在爸爸的陪伴下来到医院时,我看到的,是静静地躺在重症观察室洁白的病床上,苍白憔悴的姐姐。
“姐姐?”我轻声呼唤,然而姐姐毫无反应。
她像一个美丽易碎的瓷娃娃,安详宁静,让人心痛。
我望着爸爸问道:“姐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说:“那天我忽然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初晴失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送到医院急救。这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初晴的身体一向不好,又有心脏病,医生判断很可能是她那天忽然心脏不舒服,才造成了失足。其实她的心脏倒没有什么大碍,主要是她摔下楼梯时头被撞了,才导致了昏迷不醒。医生说她的大脑里有点淤血,等淤血消失就会醒来了。那天我吓坏了,以为……所以才说要你回来。你放心吧,初晴会好的。”
爸爸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让我提得高高的心慢慢放了下来。不过我还是有点无法置信。
“姐姐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忽然心脏不舒服呢?”
明明前几天跟我视频时还那么有精神,笑得那么开朗,怎么可能就突然会发病呢?虽然姐姐小时候的身体确实比较虚弱,可经过这么多年的细心照顾,再加上姐姐自己也非常注意生活细节,所以她每年身体检查时,医生都说没问题,很健康。
所以她怎么会忽然就发病了呢?而且还迟不发作早不发作,偏偏在下楼梯的时候发作?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太不正常了吧?还有那股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我从未告诉过别人,我和姐姐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心灵感应。她悲伤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我激动的时候,她也会紧张得发抖。当然了,这种情况只会在情绪波动得格外强烈时才会感觉到。
因此姐姐失足事件就让我觉得更蹊跷了,如果真的只是正巧在下楼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为什么姐姐会有那么强烈的情感波动呢?
“未未,你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也累了吧?现在先回家休息吧。”爸爸温和地说。
我正想说不累,但是我转念一想,觉得说不定能在家里找到一些线索,于是乖乖地点头:“好的,爸爸。”
回到家后,我对爸爸甜甜地笑着说:“爸爸,你回去工作吧,我在家睡会。”
“未未,你饿不饿,想要吃点什么吗?”爸爸关心地说,“我今天已经请好假了,不用去上班。你妈妈要晚上才能回来,她也很想你呢。”
“我想吃煎饺。”见爸爸一定要守着我,我随口说了个食物名,等爸爸去厨房忙碌的时候,我走进了姐姐的房间。
爸爸和妈妈都很开明,从不随便翻看姐姐的抽屉。而姐姐和我在小时候曾有约定,每次见面时要互相交换日记,所以我们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今年的日记,我们还没有交换,姐姐也不可能把日记带去学校,所以它一定放在房间的某个地方。
我依次打开姐姐的抽屉,没有。
床头柜和枕头下,没有。
书柜里,也没有。
奇怪,姐姐难道把日记藏起来了?
我站在房间中央四下张望,思考假如是我,会把日记藏在哪里才觉得安全,结论是——书柜!
书柜有五层,每层上面的书都排列得整整齐齐,书脊上印着各种书名。乍一看非常正常,毫无问题。但是当我的手从书上逐一抚过的时候,忽然摸空。
这是一本硬壳字典,可是硬壳下竟然是半空的。
我抽出字典,发现里面的纸张竟然比硬壳封面要小三分之一。
它一定就是我在找的日记。
我满怀着忐忑和激动翻开日记,跳入我眼中的,不是记忆里熟悉的字迹,而是——
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