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夫陈锦自然熟悉,正是济世堂的坐诊大夫赵大夫。
先前陈锦为了刻意设计来制造和秦离意的相遇,这才给了赵大夫银两,让他受了陈锦的意思回乡探亲去了。
估摸着应当是方才进了这京都大门,就被这些个侍卫给抓住了,一路给带来了太子府。
赵大夫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分外困惑的看着这倒在地上的众人,刚要下手给这些人诊脉的时候,身边的侍卫却一把将他推到了前面。
赵大夫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一把老骨头的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推,一个踉跄便是重重的摔倒在地。那一声倒地声响将陈锦原本全神贯注在给他人解毒的心思拉了回来,而陈锦回头时,便看见了赵大夫正一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陈锦重生前一直是个让人好欺负的脾性,旁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能避之便会避开,绝不会惹事上身。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这也是上一世中,整个将军府皆被问斩,而独留她陈锦安然无恙的一个原因罢了。
不过那已经是上一世的陈锦了,这一世的陈锦,已然脾性大变,绝不会再任由着他人毫无理由的欺压于头上了。
陈锦瞧着赵大夫的神色,忙上前去将赵大夫扶了起来,瞧着身后那一副事不关己神色的小侍卫,陈锦心中更是腾起一股子怒火。
陈锦哪里会管这面前人究竟是谁的亲信了呢,直接站直了身子来,眼眸中透露出点点杀意,看的那个小侍卫竟是觉得有几分害怕了,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这位赵大夫乃是整个秦国最为出名的大夫,除却了医圣落止,便是赵大夫的名号。
三年前,赵大夫拒绝了拒绝了宫里的邀约,便是不想被这规矩给束缚住了,只想要好好的安享晚年治病救人。而今赵大夫一把岁数的人了,你居然会如此粗鲁来对待。这尚且是在五王爷面前,还不知在方才赶来的路上,你究竟有如何粗鲁对待赵大夫!”
陈锦丝毫不惧面前手持刀刃的侍卫,倒不是她鲁莽不惧,而恰恰相反,陈锦明白,就算她和这个侍卫发生争吵起来,也只会是这个侍卫不得利罢了。
原因有二,一来现如今京都内找不到比赵大夫更好的大夫了,本身这个小侍卫推搡赵大夫便是大错特错,若是让侍卫首领来评理,为了保住皇上和太子性命,首领怕是会派人处罚了这个小侍卫。
二来便是秦离意。
秦离意绝不会袖手旁观,这并非是她陈锦下的一个赌注,反倒是,这是陈锦心中的一个确数,她确保,秦离意是一定会帮着自己的。
因为陈锦知道,秦离意虽然表面上已经一副不与谁谋皇位,也不愿再干涉这朝中繁琐之事了。但是他秦离意心中,却每分每秒都想要治好自己的腿,来报仇秦浩轩。
而先前陈锦她设的局,相信秦离意也明白了。想要医好自己的腿,就一定要她陈锦的帮忙了。
故而,秦离意是不会允许这些侍卫来伤害到自己分毫的。
陈锦如是想着的时候,眼眸微微挪开,落在了秦离意的腿上,随即又望向了秦离意。恰好对上了秦离意投来的目光,那冰冷的,似是一月寒冰的凶狠目光,陈锦却没有丝毫的畏缩之意,反倒是眸中多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秦离意略略愣了愣,也立马明白了陈锦这目光中的意思。
呵,既是如此看来,这场宴会上的中毒事情,怕也是跟这个丫头脱不了干系的了。
秦离意稍稍的挪开了目光,一旁的侍卫首领听闻了这边的声响忙跑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先瞧见了一脸痛苦的赵大夫,忙出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堂堂太子身边亲信军队,竟是去欺负一个老人家,栾将军,不知道这件事你要如何来解释清楚呢?”秦离意提高了声调,在这分外寂静的环境中,显得颇为刺耳了。
秦离意已经不是质问的口吻了,而是,问罪。
栾将军立马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面前的那个小侍卫早已慌了手脚来,整个人畏畏缩缩地垂着头不敢再多言语。
先前便是觉着这孩子太小,年轻气盛的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竟然是在这种时刻犯了大错!
“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去,杖责一百!”
那小侍卫求饶声还未出,便被旁边的侍卫给捂住了口鼻拖到了外面,紧接着外头便传来了木杖击打在背脊身上的声音,却听不得一声哀嚎。
“小锦啊,师傅这老骨头刚刚那么一推实在经不住了。你赶紧先去给皇上解毒吧!”赵大夫如此说着,伸手便将身边的陈锦朝着皇上面前推去。
侍卫刚要出刀阻拦,栾将军却忽然摆了摆手,“赵大夫德高望重,既是赵大夫指定的人,想来别无二心。”
陈锦心中暗暗冷笑着,面上却仍旧是一副分外焦急地神色,慌忙跑到了皇上面前,将那药剂喂皇上服下,又忙喂着秦浩轩服下。
只不过在喂秦浩轩服解药之时,陈锦的手却忽然抖了一下,侍卫刚想斥责她时,却被栾将军给拦住了。
陈锦敛去眼眸中的得意神色,伸手将药瓶中最后的药剂尽数灌入了秦浩轩口中,一滴不剩。
秦浩轩,你我的仇,可是还有许多时候要报的。而现在,才是第一次,才是我第一次,要将你推入深渊的报仇。
这蚀骨钻心散的滋味,你用你余生来好好的感受一下吧,用你的身体,来好好的感受着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庭院中方才中毒的所有人,皆一个接着一个的清醒了过来,而原本昏迷不醒的皇上和秦浩轩,也皆一一最后清醒了过来。
皇上和秦浩轩,秦离意已经一开始就吩咐着带他们先去了房间休息,而这里的宾客,则一一等着他们清醒过来,再让他们守在这庭院之中等候审讯。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这庭院中方才中毒的所有人,皆一个接着一个的清醒了过来,而原本昏迷不醒的皇上和秦浩轩,也皆一一最后清醒了过来。
皇上和秦浩轩,秦离意已经一开始就吩咐着带他们先去了房间休息,而这里的宾客,则一一等着他们清醒过来,再让他们守在这庭院之中等候审讯。
皇上中毒,这可不是件小事。哪怕这席间之人中毒了大半,却也是不排除这下毒之人也混在这中毒人之中,好借着中毒的幌子来逃过一劫的。
故而,在抓住下毒人之前,是无法去放走任何一人的。
秦离意也从府上调遣了自己的人手过来帮忙,而陈锦忙完给众人喂服解药后,便立马被秦离意的人给押住了。
秦离意的这个举动,也是在陈锦的预料之内的。
一个没有中毒的人,居然能够一下子拿出解药来,将这在场众人全部都救好了。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无法不去怀疑的事情了。
陈锦倒是没有丝毫的惧色,颇有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耸了耸肩等着秦离意问问题。
而赵大夫明显没有陈锦这般无所惧色了,瞧着陈锦被秦离意的人给用刀子架住了,赵大夫算是吓得不轻,忙上前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分明是陈锦救的人,怎么现在还要把陈锦给架起来,一副要给陈锦酷刑的模样了呢?
“赵大夫不用过来,这里我自有解释,我未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毋须畏惧五王爷有任何的疑虑。”陈锦摆了摆手,赵大夫也是一向深谙这丫头的脾气,既然她如此说了,也是代表着她能够解决掉当下的情况,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不要多加以掺和了为好。
“好一句未曾做过亏心事,既是如此,那你也应当知道本王想要问你什么了可是?”
秦离意倒是一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轻轻摇着手中羽扇,半倚在轮椅上,好整以暇地等候着陈锦自己答话一般。
他自是不会觉得陈锦能够落到他的手里,哪怕这件事情是跟陈锦有关的,现在看来,陈锦这个丫头也不是个简单人,倘若是她做的,也不会给他们留下可以查到的线索了。不过秦离意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陈锦承认毒是她下的,他最大的兴趣,只是想看看面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是聪明到了何种的地步。
既然能够瞒下所有的人下了毒,必然是给自己想好了百种退路。那么不知道,他五王爷的这一份退路,她陈锦可曾预先给自己备好。
“王爷自然是怀疑今日之毒,乃是陈锦下的。可是?”陈锦勾起一抹笑意,可是透过那面纱,却是察觉不到她的神色变化,只能够看到她那微微上扬的眉梢,瞧上去一丝丝的压力都没有。
“王爷会这么怀疑自然是人之常情,若是我是王爷,我也必然是会怀疑这个陈锦就是下毒之人。此毒看上去并非能够轻而易举解开的毒药,而我居然能够在第一时间,不过短暂的给一人把脉后,便能从自己身上取出解药来救了这数十号人,若非是我提前准备好,那么便是我是这秦国第一医术之人。”
陈锦一面说着,一面把玩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药瓶,一个手滑,手中药瓶便瞬间变得粉碎。
刀刃瞬间架到了陈锦脖颈上,四面八方的刀刃,让她根本无处逃脱。怕是这武功最厉害的人,面对这么多人,也是会稍稍的有着些许的心惧。
可是陈锦不过一介弱女子,闺房中从未见过大世面的,在这刀刃面前却是毫无惧色,似是早已将这种场面见过了千百万回一般。
着实如此,上一世她是皇后,皇上处死罪大恶极之人,都须有皇后陪同。
而秦浩轩性情暴戾,所设下的刑罚皆残酷至极,所令人心惧的气氛,这当下的刀刃之间,却是丝毫不及的。
陈锦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了,何惧这些个刀刃了?
“都住手!”秦离意一声低呵,那些刀刃便皆离开了陈锦脖颈上,而那些侍卫也都退了下去不再靠近。
“不过五王爷,我还当真是可以担得起这秦国第一医术之人的称号,我丝毫是不会推却的。”陈锦眸中尽是得意的笑意,看的秦离意心中厌恶之意四起。
他生平最为痛恨此种笑意,正是当年,自己双腿残废,秦浩轩被封为太子之时,秦浩轩满面露出的正是这种笑意。
光是看着,便是如同让秦离意再次回到那最为耻辱的时刻里,恨不得让秦离意现如今将面前的陈锦给碎尸万段了方可。
“医圣落止,传闻中未曾收过任何徒弟,门下仅有一位关门弟子。小女子不才,正是医圣门下的关门弟子。”陈锦如是说着,甩了甩一头秀发,将遮盖住脖颈上的头发尽数拂去,露出那大片的刺青。
而那刺青,同医圣落尘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落尘的是在左边脖颈上,而陈锦的则是在右边脖颈上。
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落尘当年收的那关门弟子,为了显示此人的重要性,落尘便亲手给她的脖颈上刺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刺青,来告知他人此人的身份。
而今,医圣的关门弟子正出现在这庭院之中,正是深受怀疑的陈锦。
“我是未曾有这销魂散的解药,不过我有着师傅的一瓶能解百毒的清新露,无论这是什么毒,皆能够解开。故而我也没有第一时间就配出销魂散的解药,而是让众人服下了这清新露罢了。不知五王爷,可还有什么疑问?”
陈锦笑着放下自己的长发,目光中的得意之色,霎时间变成了淡淡的嘲讽之意,似是在嘲笑着秦离意一般。
而秦离意早已被陈锦的身份给愣住了,竟是一时间忘了回击陈锦的挑衅,只顾着久久地看着陈锦。
医圣的闭门弟子,医圣一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向来喜好云游四海,四处布施药物。故而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找寻医圣的下落,试图来治好自己的腿,可是却一直找寻不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是医圣的闭门弟子,那么自然是已经深得了医圣的真传。既是找不到医圣本人,那么他的弟子也一定能够治好我的腿了吧?
秦离意敛起眼眸中的敌意,取而代之的却是几分温柔神情,看的旁人皆几分愕然。
“是本王不识人物,先前得罪了。”
陈锦正欲要摆出一副大人姿态来原谅一下秦离意这个小人的时候,里屋却走出来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低声说道,“皇上已经醒了,传栾将军和五王爷,还有......”
太监的目光略略在大堂之中环顾着找寻了一番,最后落在了陈锦的身上,这才收回了目光,“这位姑娘一同前去面见。”
陈锦上一次见皇上,还是尚且为太子妃的时候了。
那时候老皇帝已经病重垂危了,而偏偏秦浩轩的意思是让她陈锦不要多插手老皇帝的病情。毕竟皇帝的病,治的好是名垂青古的大好事,可如果没有治好,便是会株连九族的大罪了。
故而秦浩轩才一直不让陈锦前去看看老皇帝的病情,以防到时候陈锦心血来潮给老皇帝治病,或者被其他的嫔妃给设计了,让陈锦来治病,到时候没有治好老皇帝,陈锦可是大罪。
故而自从老皇帝生病后,陈锦也一直没有见到过老皇帝。总归出嫁的时候,陈锦还是觉着老皇帝分外的和蔼可亲的,没有着丝毫依仗着自己是万人之上的君主的暴戾脾气,慈祥的只像是个普通的老爷爷一般。
所以陈锦也是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老皇帝的,最后秦浩轩也是拗不过陈锦的意思,才带着陈锦进宫看过一次老皇帝。
而那一次,便是最后一面了。
老皇帝当时已经只剩了一口气,不等陈锦和他说上一句话,老皇帝便一命呜呼的去了。
直到后来秦浩轩登基后,陈锦才明白,老皇帝的死是和秦浩轩脱不了干系的。自己曾经最为喜爱的那个男人,早已在权势面前红了眼,做出了太多的错事了。
“到了,皇上正在里头候着三位呢。”老太监的一声,才将我的思绪给拉扯了回来。
陈锦稍稍的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定了定神色,便随着秦离意一同进去了那间屋子。
皇上已经醒了过来,已经由人服侍着坐在了床榻之上,似乎想要自己起身出门的样子,却被一旁的侍卫给劝了下来。
“朕的毒已经解了,身子骨也硬朗的紧,你们毋须如此担忧的!”面前的皇帝哪里还有着点天子威严,俨然一副想要出门却不被允许的孩提模样,看得陈锦心头一热,眼眶竟是有些酸疼了。
上一世的时候,老皇帝也总是唤着自己一声锦儿,若是有着什么好的赏赐也总是要念着陈锦的一份,逢人也是夸赞陈锦一句好。只因当年陈锦曾经治好过老皇帝困扰多年的头痛顽疾,老皇帝便一直把陈锦放在了心尖上疼爱。
光是想着,陈锦便觉着心口难受的厉害。
“这位就是救了众人的姑娘了吧?朕都听李公公说了,姑娘看上去小小年纪,居然有着如此本事,乃是我秦国福气啊!”皇上瞧见了门口的众人,忙收起了那副小孩子心性,故作起威严的模样起来,却在瞧着陈锦的时候喜欢的紧,忍不住上前来好好地打量了起了陈锦。
“皇上谬赞了,民女不过略懂医术一二,今日借着了皇上的好运,这才救了众人。”陈锦忙屈膝行礼,垂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皇上。
皇上忙伸手将陈锦给扶了起来,大笑道,“这丫头倒是会说话的紧,也难怪是个医术聪明的人儿了。这回你立了大功,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朕都赏赐给你。不然,朕瞧着你如此聪明的心性,倒不如说给朕的皇儿做太子妃,可好?”
皇上的这一句倒是让秦离意和陈锦一同吓了一跳的。
秦离意吓了一跳是因为秦离意有着私心,要将陈锦留在自己的身边治疗他的腿的,如果让陈锦嫁给了太子的话,那么必然是不能留着陈锦给自己医腿的了。
而陈锦则是因为,这回她开始就设计让甘梦雨落水,为的就是让甘梦雨能够成为太子妃,而毋须让自己成为。她上一世在秦浩轩身边耗尽了一生,她万万不想这一辈子继续留在秦浩轩的身边了。
“皇上错爱了。民女自幼身体有着疾病,多年来遍寻名医无果,大夫皆说民女是个短命的命,怕是配不上太子。这天下才女比比皆是,相信太子必然有了自己的心上人的,此事还是交由太子自己来选择比较好一些。”陈锦忙又屈膝来,虽是极其谦卑的态度,却有着极其大气的态度,倒是在场之人皆觉得称赞不已的了。
别说婉拒皇上的要求了,普通女子就是看见了皇上在自己面前,怕是都给吓着话都说不利索的了。哪里还会有着陈锦婉拒成为太子妃的这股子勇气呢。
皇上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眼眸中满是欣赏的笑意。
这个姑娘虽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不过脾性却是令人佩服的紧。虽说是女子家,却没有丝毫的怯色,若是能够许配给秦浩轩作为太子妃,也不失为一大喜事。
不过皇上本人也向来不喜做强求之事,既然陈锦已然婉拒,皇上自然也不会多加以强迫之意。
皇上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片刻方才露出淡淡笑意,朗声道,“既然你不愿做太子妃,朕就赏你一副题字,名为:神医。如何?”
陈锦忙跪下磕头道,“多谢皇上圣恩。”
陈锦离了太子府,却在路上被人拦住马车。
小婉看着拦他们的那个人,眼睛一瞪,“你是何人。”
苏岩冷眼看了小婉一眼,目光直直的望向马车,“我家主子找陈小姐。”
苏岩的声音特别冷,叫人听了都不会望记。
重生的陈锦自然记得。
不等小婉再说话,陈锦便掀开帘子,看着苏岩道,“你家主子在哪里等我?”
“请随我来。”苏岩说了一句,转身便走。
“小姐。”小婉转头看着陈锦。
陈锦淡然一笑,“不妨事,跟着他去便是。”
小婉点头,“那好吧。”
然后,她又吩咐车夫,“跟上刚刚那个人。”
车夫应声,喊了一声“驾”,马车缓缓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