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文本解读的目的”与“解读方法”密切相关——有什么样的解读目的，就产生什么样的解读方法。譬如在汉晋时代，儒生们解读经书重在领会圣人的微言大义，而非实际用于解决社会问题，而同时代的陶渊明和诸葛亮，与众儒生的读书目的和方法截然不同。陶渊明的读书目的是文化陶冶、审美愉悦，所以陶渊明的解读方法是“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的“会意法” ——不纠缠、甚解个别词句的含义，而是整体把握语境，融会贯通，用整个身心感受作品，意会神摄，求得与作者心灵相通，达到修身养性的审美效果。诸葛亮的读书目的是经邦济世，所以其解读法不是“务于精熟，而是观其大略” ——专找对治国济世有实用价值的内容学习掌握，不求学术上的“精熟”。正如在《三国演义》 “舌战群儒”一场中，当东吴名流严畯质问孔明“治何经典”时，孔明嘲讽道：“寻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兴邦立事？ ……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乎？ ” ——这都是对两汉魏晋以来烦琐解经训诂之风的反叛和纠弊。
明代学者杨慎说： “ 《晋书》云陶渊明读书‘不求甚解’，此语俗世之见，后世不晓。余思其故。自两汉以来，训诂甚行，说五字之文至于两三万言。陶心知厌之，故超然真见，独契古初，而晚废训诂。俗士不达，便谓其不求甚解矣。”冯钝吟的《杂录》也说： “世人读书，正苦大意未通耳，乃云吾师渊明，不惟自误，更以误人。”
我们今天文本解读的目的是什么呢？我认为，是帮助自己或他人（学生）理解把握文本的思想内容和表现手法，提高语文能力（特别是读写能力）、阅读鉴赏水平、审美能力和审美趣味，扩展语文知识、文化视野等。这样的解读目的，就要求解读者深入研究文本及相关资料，把握文本，解读既要深刻独到，给人启发，又要实事求是，客观真实。
文本解读需要边界，既不能肤浅不到位，也不能漫无边际——所谓“过犹不及”。“解读的边界”应该在哪里？不能一概而论，没有绝对统一、明晰的解读边界——解读边界因文而异，各人不同。这要靠读者根据自身的文化素养、鉴赏水平，心领神会——运用之妙，存乎于心。
但如果非要给“解读”划定一个相对合理的、能被多数人认可的“边界”，我觉得应该包括以下几点：
（1）不同文体，有不同的解读目的。说明文为获取新知识；议论文为学习新思想；文学作品为审美鉴赏。为达到不同的目的，应采用不同的方法，遵守适宜的边界。
（2）解读合乎文本实际，是从文本中自然得出，而非牵强附会。
（3）解读应总体把握文本，把文本看作一个有机的整体构造，考虑整体对局部的制约关系，而不是以偏概全、挂一漏万、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4）解读应围绕文本的主要内容展开，而不是剑走偏锋，过分关注、放大枝节末叶，甚至喧宾夺主。
（5）解读应该为大部分民众所认可、接受、信服，感觉言之有理，有所启悟受益——我们把这种解读称为“真实解读”或“合法解读”。
“真实解读”就是解读真实反映文本，源自文本，不脱离文本，有案可稽。既有一定新度、深度和广度，又客观公正，真实可信，对学生确有启发和帮助。
譬如《林黛玉进贾府》中有一段：“于是又引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因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对“半旧的”三个字，脂评本有旁批曰： “三字有神。”一般读者（学生）容易忽视“半旧的”三个字。这就需要教师精要到位的“解读点拨”，启发学生领悟此三字的妙处：全新是暴发户形象，全旧则是破落户光景，唯独“半旧的”显露出贾府富贵的源远流长、底蕴深厚，也暗示贾府“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盛极而衰的征兆——这种解读，就真实可信，对学生确有启悟帮助作用。
“合法解读”，是我仿照“合法性”一词而造。合法性的定义是： “在政治学中指政府与法律的权威为民众所认可的程度。” “民众所认可的程度”，包括“量和质”两个方面——有一定的民众数量和精英质量的认可。
由此， “合法解读”可理解为：解读能被大部分读者认可，觉得合情入理，令人信服，有所启悟。解读尤其是不能仅有论点，更要有令人信服的论据和论证，有严密的逻辑分析，不是主观臆断。其实提出一个标新立异的“观点”并不太难，但要通过充分的论据论证，令人“信服”其观点，就不那么容易了——而这恰恰最能体现解读者的功力和边界所在。符号美学认为：艺术中所凝聚的应该是一种人类能普遍体会、理解、感受的情感，即人类的普遍情感。
譬如有人把《西游记》解读为一部隐喻人生修为、启迪人们战胜各种心魔的伟大的成功学。悟空、唐僧、八戒、沙僧、白龙马，这师徒五人原本就是一个人——悟空是心，唐僧是身，八戒是欲望，沙僧是本性，白龙马是意志，所谓“心猿意马”。
在《西游记》第一回“心性修持大道生”中说，孙悟空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寓意“心”）中菩提祖师的弟子——心的弟子也是心。 《楞严经》上说心有七十二相，世人心善变，瞬间七十二变，所以悟空也就有七十二变。炼心能使人心明眼亮，所以八卦炉里的悟空炼成火眼金睛。悟空被五行山压住，象征“金、木、水、火、土” （或“贪、嗔、痴、慢、疑”五毒心念）的强大，压住了那颗骚动不安的心，即便是孙悟空，依旧逃不出世俗这五个字。 “定心真言”的“紧箍咒”能约束心，过程免不了痛苦，让心疼了又疼。 “紧箍咒”代表戒，有了戒律，心才会皈依正途，才肯走上修行之路。
孙悟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正好是灵山的距离：灵山再远也就是心头一念——善恶只在一念之间，真正的灵山，就在心中。悟空常对唐僧说： “只要你见性志成，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 ”乌巢禅师传授唐僧一部《心经》，说：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悟空化斋前常在地上给师徒划一个圈，这是心给人划定的界限，但人的身（唐僧）总是会被欲望（八戒）牵着走！于是人（师徒几个）就容易走出内心（悟空）设定的圈，一出界限就会遇上种种心魔（妖怪）。
取经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妖怪都象征暗示一种心魔，代表世间某种牵绊人的东西。师徒五人一路上降妖除怪，代表人生路上不断战胜各种心魔、降伏习气，取经就是一个修心的过程。譬如金角、银角大王的幌金绳和紫金葫芦、黄眉怪的金铙等象征金钱，金钱能把悟空（心）捆住；七个蜘蛛精象征人的七情六欲，世人因思（丝）生情，因情被困，陷入罗网；火焰山是孙悟空为泄心头之火，踢倒八卦炉所致，所以发火（嗔）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到头来烧伤的是自己。真假美猴王，象征真假二心，必须除掉二心，一心一意，才能取得成功！
最后佛祖给师徒“无字经”，无字经才是真经——是人生最宝贵的“经历”。作者在开篇写道：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意思就是： “要想知道人生的真谛，那就必须看《西游记》！ ”吴承恩通过西天取经的神话故事，引领我们在人生路上不断地去克服内心的不良习气，战胜心魔，最终取得真经，成就人生。
这种把《西游记》解读为一部伟大的成功学的解读方式，是多元解读中的一种，既新颖独到、别开生面，又令人信服、启人心智，有其合理性，不失为一种“合法解读”。
在文本解读方面，要相信群众的智慧和眼光，不可迷信某一专家（当然专家也是读者，其解读一般较常人高深、到位、专业，也要予以尊重）。大部分读者认可的解读，当然就是“合法解读”，否则就是“非法解读”。
有些专家对某些文本的解读就不一定“真实” “合法”，超出了人们容许的“边界”。比如某专家解读朱自清的《背影》主旨： “是生与死，是喟叹生命、泪祭生命的脆弱、虚幻、短暂！ ”
这个解读很独特，很有个性，新则新矣，但大部分读者不认可，不赞成，觉得“莫名其妙” “疑惑重重” ——因为阅读《背影》文本和写作背景，大部分人从中难以看出“喟叹生命的脆弱、虚幻、短暂”的意旨。这种解读空而泛，不着边际，也就失去了具体文本解读的意义。这不是总体把握文本语境得出的结论，而是剑走偏锋，放大细枝末节，甚至节外生枝，以偏概全，脱离文本主要内容的无中生有，与文本主旨风马牛不相及。类似魏晋时期的脱离整体语境的“微言大义、穿凿附会”解读法，缺乏严密的令人信服的逻辑论证，超出了“合法”解读的边界。作为一种“个性化解读”的一家之言，可以存在，但难以得到大家的认同，也就算不得“真实合法的解读”。倒是“赞叹父慈子爱，表现人伦之爱”的题旨，大家都能看明白。
又如有教师教授《愚公移山》，用大量的时间精力探究“移山与搬家”的利弊优劣，以及对环境的影响等，这都超出了该文解读的边界。因为《愚公移山》的文体是寓言故事，寓言的特点就是“虚托其事，以明其理” ——不能用现实主义的思维方法来解读寓言类作品，不能用世俗常识来衡量寓言，更不能把“移山”当作一个具体的现实行为来看待，而忽略了“移山”的“象征性”。否则，就会像“智叟”一样，考虑很多“现实”问题，诸如移山的必要性、可能性、代价、利弊，甚至产生移山不如搬家，移山破坏生态环境等许多“越界”的问题。要根据寓言的文体特点来解读，不能对现实细节太较真，要着重把握理解总体寓意——赞叹人的精神的伟大，坚韧顽强，矢志不渝，人定胜天。
多元解读，是指学生在阅读过程中对文本内涵进行不同的情感体验的方式及结果。 “多元”是指理解的多角度、多层面、多背景、多文化差异，还包括对不同个体的不同解读，以及同一个体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对文本的不同体会等。
文本解读的“多元性”，是文学鉴赏的规律和普遍现象，所谓“形象大于思维”。后人对有些文本的解读，与作者的原意甚至大相径庭。如《庖丁解牛》，出自《庄子》中的《养生主》 ——养生保健的关键诀窍。庄子的原意是通过“庖丁解牛”的寓言，告诉人们：要养生保健，就要像庖丁解牛一样，避开牛的筋骨交错聚结等生硬处（各种矛盾）。今人把《庖丁解牛》解读为“做事掌握规律，熟能生巧，达到得心应手的神妙境界”，也无不可。因为这种解读也是“真实” “合法”的——大多数读者认可、首肯，觉得有道理。这体现了文本解读的多样性、创造性。
传统的阅读教学，对文本解读过于绝对、单一，而这违背了文学作品的接受规律。文学的本性决定了对它的解读、阐释必然是多元的（甚至是无穷尽的），而且会随着阅读对象、时空的变化而不断发展。法国莫泊桑研究会主席雅克·边沃女曾说：“莫泊桑留给我们一座富矿，有待大家进一步发掘；他的著作的含义绝不止我们看到的用文字表现的那些，因为莫泊桑一贯给读者设圈套。”而文学阅读的美丽恰恰也在于此：真正的文学作品总是常读常新，并且给阅读者带来真正创造性的发现和喜悦。在这个意义上，中学语文阅读教学，对于启发正处于成长期的青年学生的创造性思维与艺术想象力，有一种不可替代的特殊作用。正如数学教学应鼓励学生“一题多解”一样，语文阅读鉴赏也应鼓励“一文多解、旧文新解”。
作为语文教师，应及时了解吸收学术界的新见解、新成果，不断更新教学内容，保持阅读教学的科学性、时代性、先进性，但又不囿于前人、权威的先入之见，创造性地解读鉴赏，读出自己的感悟、个性和味道。
“多元解读”特别要处理好与“阅读导向和阅读边界”的关系。多元并非无界，真理再向前多走一步就会变成谬误。 “多元而有界”的文本解读的原则，是矛盾的统一体。鲁迅在多篇文章中多次说过： “文学有普遍性，但有界限。”虽然说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林黛玉，但“那性格、言动，一定有些类似，大致不差”。 ——瘦弱忧郁、聪明婀娜的病态美，应是所有读者心目中林黛玉的共性。 《淮南子》中的“佳人不同体，美人不同面，而皆说于目；梨橘枣栗不同味，而皆调于口”是对“解读多元而有界”的形象表述。
尊重学生的阅读体验，绝不意味着放弃教师的必要指导。多元解读，并不是每一种解读都是对的，即使对，也不是都达到了同样的深度和高度。学生由于阅读能力、理解水平有高低、浅深、正误之分，所以教师要引导学生做出既富有创造性又合乎文本实际的解读，把学生向当代学术水准的最高处引导。教师既不越俎代庖，也不能放任自流，否则就会由“一切由教师说了算”的话语霸权主义的极端，滑向另一个“一切由学生说了算”的民主虚无主义的极端。在多元解读中，允许“见仁见智”，但对于不“真实”、不“合法”的解读要大胆否定。教学是科学，科学就要实事求是；教学又是艺术，艺术就要创新求异。创新虽然超常，但不反常；虽然求异，但不求谬；虽然奇特，但不奇怪——创新不是无原则地标新立异。多元解读的目的是追求真理，所以，在语文教学中，教师一定要理直气壮地引导学生肯定正确元、发现错误元、纠正偏差元、揭露虚假元。不能无原则、不加取舍地“包圆儿”。否则，主流观念和标准的缺乏，将可能使教学中的探究对话，沦为无谓的辩驳与争吵——一千个学生说了都算，其结果就是谁说了也不算，也就失去了教师教学的主导性。
譬如学习鲁迅的《祝福》，有学生提出“祥林嫂应该独身”，这种解读很“奇葩”，虽然反映了学生思维的灵活多样，有值得肯定的一面，但脱离了时代背景和文本主旨，用现代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衡量、要求旧时代的妇女，自然是“解读过界”了。教师如果就此和学生大谈祥林嫂如何“独身”和“独身”的种种好处等，那就更谬以千里。
教师应该及时纠偏扶正、因势利导：祥林嫂懂得“独身”这个概念吗？她有“独身”的权利吗？即便“独身”，她能幸福吗？怎样才能让祥林嫂这样的广大穷苦妇女获得幸福？ （推翻封建的旧社会，建立男女平等的新社会） ——这样一步一步地把学生“跑偏越界”的解读，引导到《祝福》反封建主旨的正途上来。
又如学习朱自清的《背影》，有学生认为“父亲买橘子过铁路、爬站台，违反交通规则” “形象又很不雅观”。面对这种解读，教师就应该从“审美情感价值”和“实用功利价值”的辩证关系上加以引导：一般来说，审美价值往往超越实用价值，二者成反比，即实用价值越低，情感价值就越高，反差越大，艺术感染力就越强。从实用价值上说，父亲为儿子买橘子完全是多余的，父亲亲自去买并没有提高橘子的实用价值。如果让儿子买，又快又安全，还不违反交通规则。但父亲越是执意亲自去买，越是不顾交通规则、自身安全和体态的臃肿笨拙，就越显示出父亲对儿子深沉的爱，“情感价值”就越高。像这类学生把《背影》的精华当糟粕的解读出现时，就超出了边界，需要教师有信服力的剖析和高屋建瓴的理论引导。我们既要积极地鼓励支持学生的个性多元解读，又要认真及时地对那些“越界”解读纠偏扶正，以体现教师“平等中的首席”这一新理念——“平等”是就师生关系、人格而言； “首席”是就教师的认知水平、能力而言，应该高于学生，不能降低、混同于一般学生。
再举几个“实用价值”和“情感价值”成反比的事例。
欧·亨利的小说《麦琪的礼物》，写彼此深爱着的小夫妻，都牺牲了自己的最爱去换取对方的最爱——妻子卖掉了引以为傲的长长的秀发，为丈夫买了白金表链；丈夫卖掉了珍爱的祖传金表，为妻子买了心仪已久的装饰发梳——虽然两人的珍贵礼物都失去了“实用价值”，无用武之地，却因此拥有了更感人无价的“情感价值”。双方的行为都深深地感动了对方——他们获得了比“礼物”更宝贵、更美好的“爱情”。夫妻双方因相互关爱而造成的遗憾，使他们的感情更深厚、更牢不可破。越是不强调实用价值，就越富有情感价值。如果夫妻任何一方没有牺牲自己的最爱， “礼物”的实用价值提高了，而作品的情感价值就会降低。
莫泊桑的《项链》中的项链是赝品，其“实用价值”是很低的，所以主人公为此付出的十年辛劳和青春代价的“情感价值”才显得那么高——一个人苦有所得还不算苦，苦得冤枉才苦不堪言。如果是真货， “实用价值”提升了， “情感价值”就降低了。同样，小说最后不写把真项链讨回换钱，弥补损失，而是戛然而止。再写下去就完全是“实用价值”了，对读者的“情感价值”就会降低，在艺术上就大煞风景了。
契诃夫的小说《万卡》，由于万卡信的地址写得太笼统——乡下爷爷收——信是不可能被爷爷收到的。可是小万卡却做着爷爷一定能收到信并救他出苦海的美梦。寄希望于一封完全不可能有回音的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信的“实用价值”等于零，而“情感价值”却非常高，对读者的心灵触动非常大。如果信被爷爷顺利地收到了，实用价值提高了，情感价值就降低了。
茹志鹃的小说《百合花》中，小通讯员生前向新媳妇借被子遭到拒绝。而当小通讯员牺牲后，新媳妇却不顾“我”的劝阻，执意把被子铺入小通讯员的棺材底。这时的被子对小通讯员已没有“实用价值”，但却富有极浓厚的“情感价值”，在读者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情感波澜。
刘心武的微型小说《等待散场》，因为只有一张票，小伙子在雨中等待看戏散场的女友；他的女友也没有专心看戏，而是躲在剧院大厅的一角，透过玻璃暗中观察等待自己的男友。有人说他们的初衷（等待和看戏）都没能实现，他们的付出都失去了实际意义。如果情节改为小伙子等待散场，他的女友专心看戏，遗憾是否会少一些？
其实，虽然两人的最初目的都没有达到，但他们却收获到了比初衷更甜美的爱情，这就是“得与失”的辩证关系，他们的行为虽都失去了“实用价值”，但却获得了丰厚的“情感价值”，他们的爱情因此而更深厚、更牢固。有位名人说： “爱情是平等的互动。”这样的爱情才恒久、感人，而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如果改为仅是小伙子等待散场，而女郎正常看戏。表面看，遗憾、损失好像是少了些，但却只能表现小伙子对女郎爱的炽热、执着，女郎对小伙子的情感却显得淡漠。爱情变为单向主动，缺少互动的爱情不可能持久，更不能感人和成功——“情感价值”就降低了。
“审美情感价值”和“实用功利价值”成反比，实用价值越低，情感价值就越高，反差越大，艺术感染力就越强。
多元解读，包括“深度解读”，课堂应该是“热度与深度的最佳结合”。仅有热度而无深度，课堂就肤浅，漂浮于表层的喧闹。深度解读应该是源自文本自身的深入挖掘，发现独到、深邃；应该是透过文本的语言现象看到文本的精神实质，紧扣文本发掘出深藏于语言文字背后的意趣和技法。不是牵强附会，故弄玄虚，晦涩冷僻，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把浅显问题深奥化，把明白问题模糊化。
譬如解读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衣》，在审丑中体味其蕴含的深意——那种具有超越故事本身的某种普遍性的象征意味。文中“皇帝”与“新衣”已浑然一体，“皇帝”已经异化为“新衣”了。 “新衣”已经具有某种象征意义——虚假、欺骗。岂止这位“皇帝”，古今中外，又有多少人不在给自己（现实）穿上种种名目的“美丽的新衣”？将自己“美化”，或者将现实“理想化”，从而把“真相”掩饰起来，这是“美饰”，更是“伪饰”。因此，当两个“骗子”，把这“美丽的布” “理想的衣服”还原为“实无一物”，即“什么东西也没有”时，正是还原了“真实、真相”。更彻底地说，只有当皇帝“把他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赤裸裸地暴露于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时，他才真正地显露了“真相” ——一切“真相”都是丑陋的。而“皇帝的新衣”就成了一切掩盖（回避）真实（真相）的“美饰（伪饰）”的象征。
唯有保持生命本真状态、纯洁天真的儿童，才能无私无畏地直面“真实”，说出“真相”。这正是安徒生的“小儿崇拜” “儿童本位主义”文学价值观的体现。安徒生在生命的最后日子说： “除非你变成小孩儿，否则你进不了天堂。”安徒生安排一个小孩来最后戳穿谎言也寓有深意：首先，谎言并不难识破，只要具备普通人的基本感觉就足以认清。其次，谎言并不拥有特殊力量，只要小孩喊一声它就彻底完蛋了。再次，百姓并不顽冥不化，只要有人哪怕是一个小孩，带头振臂一呼，就觉醒了。最后，皇帝对真理也没有特别的抵御能力，他立即得知真相，并且“有点发抖”。这就揭示了一个朴素的真理：谎言虽可被盲从，但毕竟是脆弱的，是只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这比仅揭示盲从和谎言更为深刻。至此，安徒生赋予这个民间故事所蕴含的深意，就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