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最近在家里呆得憋闷,从酒楼回来,已经大半个月没出门了,从玉老头那里带来的书也看完了,正打算再去一趟,于是换上侠士装扮,带上一壶美酒从后门出去了。
选了一个李癞子的人交班的空档,轻易避开这些眼线,一路小跑,到了玉老头那里。
这才一进门就看到玉老头难得的收拾书架上的书籍,竟然开始打扫起来了。
“掌柜的,您这是要把书搬去晒太阳吗?”林睿看见地上摆着几个大箱子,里面整齐摆放好书籍。
“你小子明知故问吗,也不看看天色,晒什么书,搭把手,帮我装箱。”玉掌柜头也不回的说道。
“掌柜的,你这是要去哪?”林睿摘下罩帽,放下酒壶,卷起袖子,帮忙收拾起来,但才拍一拍,书籍上面就扬起一阵灰尘,呛得自己咳起来。
“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今夜就走,在这里呆久了,容易得风湿病。”玉掌柜说道。
“也是,江南湿气重,掌柜是要到北方过冬?”林睿好奇问道。
“是啊,那里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得回去处理一下。”
“要去多久?”林睿忽然沉声问道,说实在的,跟玉老头相处久了,也感情了,心里挺舍不得的。
“嘿,我哪懂,说不定是几年,也可能是十几年。”玉掌柜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林睿说道。
“哦,事情很难处理吗?”林睿问道。
“不难,怎么,你小子是舍不得我吗?”玉掌柜笑道。
“是啊,其实挺舍不得,前段时间您就说过,你可能要走,我也有心理准备,但离别才只愁。”林睿无奈笑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小子以后是不打算去北方了?难道想在呆在江南养老吗。”玉掌柜接着干活说道。
“去,为什么不去,大好河山,我也想去逛逛。”林睿咧嘴一笑道。
两人收拾完书架以后,玉掌柜指着最大的那一个箱子说道:“你看,这箱书是留给你的,这是最后一箱了。”
林睿拱拱手,感谢道:“多谢掌柜厚赠!”
玉掌柜瞪了一眼,说道:“我这书可不是白送的,你得拿一罐酒来换。”
林睿欣然答应:“行行,没问题,我多备着两罐给您践行,就当是小子的心意了,今天我就带了一壶来,什么时候掌柜有时间了,可以去别院拿。”
“忙累了,来,陪我喝上几杯。”玉掌柜关上门,领头进了内房。
一老一少摆上美酒花生,美美的享受起来。
酒过三巡,玉掌柜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随意扔在桌子说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的,这本书武功典籍还不错,就留给你吧。”
林睿看着封面上写着《天元秘典》四个大字,拿起来翻开,里面是一些武功招式,还有内外兼修的功法,玄奥得很。
“掌柜的,您给我这书,我也练不好呀,你知道的,我这人惫懒得很,哪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更别谈闻鸡起舞了。”林睿放下书苦笑一声说道,这世上虽然真有绿林江湖,有人还能飞檐走壁,踏水过江,但自己知道那些肯定不是谁都能练成的,自己那点根底怎么可能会习武。
“我也没指望你能学完,能学多少是多少吧,以后遇着个三五个毛贼,对付起来还是不难的。”玉掌柜撇一眼嗤笑说道。
林睿顿时一脑袋黑线,但还是收下了,以后闲来无事也可以练练,权当强身健体了。
就在此时,忽然天上“轰轰轰”的打起了雷,紧接着就听到雨落的声音。
林睿打开窗户,外面一切已经笼罩在雨幕之中,一股凉风带着泥土的清新和深秋的凉意吹了进来。
“还真是下雨了。”林睿喃喃的说道。
一场秋雨滋润了江南秋季干涸的大地,整个桐庐县都笼罩在雨幕之中,街上行人纷纷躲在两旁的店家门口。
桐溪上游,由于雨水渐大,水位上涨,变得越发端急,渔民们也都收网归家。
这时忽然有三条小船从上游飘了下来,这是很常见的渔船,飘飘荡荡的停靠到在岸边。
小船里忽然有一群人鱼贯而出,从船上下来了二十多号人,各个身上染血,手提长刀,彪悍异常。
一个身高八尺,手持七环巨刃的光头大汉在人群走了出来,面相浓眉大眼,还有一条伤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还是粉嫩的红色,看起来像是新伤。
“这是哪了?”光头大汉望着附近说道。
“大人,我们一路西向,已有两日时间,想必已经到了严州府境内。”这时背后一个手下上前拱手说道。
“先去问问路吧。”那光头大汉看着雨幕远处两三间渔民房子,咧嘴笑道,笑容里带着几分残忍。
一行二十多人就此隐匿着向房子摸去。
房子外两个孩童正在雨中玩闹,相互沾上湿泥往对方脸上抹去,一个妇女做在房子里修补着渔网,偶尔看看外头的两个小混蛋。
其中一个稍大的孩童抓了一把泥,直接砸到弟弟脸上,哈哈大笑起来,稚声喊道:“弟弟,来抓我呀,哈哈,来抓我哇。”说完把腿了就跑。
弟弟很不服气,抓上泥就追上去,房内妇女有些担心的向外喊道:“大娃,二娃,别闹了,回来!”
但门外玩高兴的两兄弟听到母亲的话,也不愿意回去,还想玩个尽兴。
哥哥在前面跑,他回头对着弟弟做鬼脸,忽然一个不注意,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摔倒在地。
哥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光头大汉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提着刀,一下子就把他吓呆住了。
那利刃闪着寒光,还未等孩童惊叫出生,光头抬手就往下劈了一刀!
“噗嗤!”一声,鲜血飙飞,一颗头颅飞起,滚落在地,鲜血洒满一地,但很快就被雨水给冲走了。
而另一个孩童,则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双腿一软,跌坐在地,光头大汉向他走了过去。
孩童惊恐的看着他,正要哭出声,但光头大汉手中的刀更快一步,接着又是一颗人头飞起,鲜血喷涌而出!
片刻间,刚刚两个快乐玩耍的孩童,即变成了两具尸首分离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尸体下的土地,随着雨水汇成一道猩红水布。
光头大汉挥了挥手里的巨刃,示意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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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湖内,硝烟弥漫,湖面上到处是伤痕累累的战船,一队队将士在独岛上清理战场,雨幕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神色,一些士兵已经在搭起简易的棚子,躺在湿漉漉的地上就睡了过去。
何世饶穿着黑色虎纹盔甲,乘船登上最大的独岛,何继东紧随其后,岸上还有许多尸体还未清理,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被雨水冲刷下去,染红了独岛岸边的湖水,可见战事的惨烈。
何世饶看着地上的尸体,其中不乏己方将士的,脸色越发暗淡,带着几分愠怒。
但再往前走,前面有一个红顶大账,何世饶换了个淡然的神情,掀开门布,里面有二十多个将领,分列两旁,中间一个粗髯老汉端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查看着地图。
“何大人!何校尉”
众将见何世饶进来了,纷纷拱手行礼问好,后面的校尉其实就是何继东,他有一个校尉之职。
何世饶向他们点头示意,面带笑容。
端坐中间的粗髯老汉抬起头,朗声笑道:“何大人来得正好,此次大捷,我正准备上奏疏为众将请功呢,此站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哈哈哈”
何世饶面带微笑,拱手回礼说道:“承蒙田大人夸赞,在下实不敢当,此站有圣上恩佑,胡部堂沥心策划,将士用命,方可有此大捷,我实在不敢居功。”
“诶诶,说的是什么话,此战斩首三千乱匪,活抓五千余人,扫灭江浙之隐患,解百姓之忧愁,从此青天教在江浙地界元气大伤,如此大功劳,自有何大人一份。”田知美笑道,不过眼中却没几分兴奋之意。
“是啊,虽然重挫了青天乱匪,但我听部下汇报,在尸首里,却没发现贼首飞龙坛的坛主柯摩,还有底下十二大金刚,只见其中七人尸体,恐怕有漏网之鱼。”何世饶说道。
“小小漏网之鱼罢了,何大人无须在意,翻不出什么风浪,我早已将他们通缉天下,总有一日会将他们收拾了,何大人。”田知美忽然沉下声说道。
“哦,那烦请田大人在功劳册上,把我的名字划了吧,如不能完胜,我也无颜面对圣上,无法与胡部堂交代了。”何世饶平淡说道。
话音刚落,整个营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听,里头的将军们都不敢呼吸太重,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起来。
“何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田知美一拍案桌,虎目瞪着何世饶,大声喊道。
“田大人,我没什么意思,只是事情没做完,实在不敢领功,大人要是先行上奏圣上也可,这功劳册是否随附,下官实在不敢落签,下官等会儿还有要事处理,就先行告辞了。”何世饶说完,拱了拱手,转身走出营帐,一时间营帐内将领们交头接耳起来,恐怕这功劳册可递不上去了。
何世饶出了营帐,何继东这时忽然给父亲撑起了伞,自己淋着雨。
“干嘛,这点雨还浇不死我。”何世饶回头撇了一眼儿子说道。
何继东没有撤开伞,而是说道:“父亲不要动怒,这秋雨凉着呢,不敢让您淋着,要不然回头母亲准骂孩儿了。”
“那你就撑着吧,咱们走,这儿,我是片刻都不想待了!”何世饶沉着脸,快步往岸边赶去。
一袭秋雨寒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