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已散,林睿不再待着,起身离开,出门后就往家的方向赶去,拐过迎春街口,对面有户商贾门第,门前有一块空地,经常有孩童在此嬉闹玩乐。
他停下脚步,双眼往空地旁的一个巷子口看去,墙上有黄泥画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看就是孩童随手涂鸦之作,但他却注意到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砖上,有一个简易的火柴人形状图案,他收回目光,低头前行,这次方向却不是家里,而是往桐溪郊外而去。
这是他与秦五商定的暗号,他不时经过迎春街都会特意停下看看,如果有出现火柴人的图案,就说明是秦五有事找他。
说起这秦五,是林睿第一次卖酒之时结识的人物,当时他在酒楼里就主动搭讪,说是可以买卖情报,林睿一时来了兴趣,了解下,才知道这人以前是春秋阁出来的,懂的一手收集情报的手段,为了维持生计,便又做起了这行当。
自此,林睿跟他做起了买卖,成了他唯一的大主顾,相当于完全给林睿办事了。
林睿快步出了城,赶往桐溪边,到了一处山坡密林地,那里就是他跟秦五约定的地方了。
四周毫无人迹,只有满地荒草和偶尔掠过树林的飞鸟,寂静得很。
“隐隐飞桥隔野烟。”林睿走到河岸一棵最粗壮的柳树下,大声喊道。
“石矾西畔问渔船。”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一句回应。
林睿转身一看,只见秦五穿着靛青圆领大袖衫从密林内走出,黝黑的脸上粘了颗黑痣,下巴贴上了一小撮胡须,看着像年逾三十的秀才书生。
“你这次又打算扮作何人?”林睿见他这副打扮,忍不住笑意,轻笑一声问道。
秦五嘿嘿一笑,假意抚须道:“一个出门游历的穷书生,这个身份方便我做事。”
秦五话落,对林睿一拱手说道:“公子,许久不见了。”
“也是,你这一次出去有两个月没回来了,怎么,有什么好消息吗?”林睿负手而立问道。
“回公子,你让我了解的情况,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查了,目前江浙胡部堂亲自坐镇杭州府,正欲围歼青天教一支匪徒于月亮湖里,嘿嘿,咱们部堂大人智谋无双,之前放出兵员调度消息,引出那支乱匪出山,肆虐了一阵杭州府,犹如蝗虫过境,赤地千里,但也因太过大意,胡总督早已暗中布下天罗地网,现在在正做收网之中呢。”
“那杭州府的粮食如何?”林睿点出其中关键问道。
“目前各地府衙出派的粮食也都只够军需所用,杭州府早已没什么粮食了,有几个大粮商正暗中囤积粮食,大发战争财呢。”秦五说到粮商狠狠的啐了一口,非常不爽的模样。
“那严州府这边应该也没什么粮食了,各地都在征粮,粮食紧缺呀。”林睿轻笑一声说道。
“公子,那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步计划了?”秦五好奇问道。
“嗯,时机已然成熟,去做吧,这次就辛苦你了。”林睿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整整三百两白银。
秦五拿到手里一掂量,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公子,这,这,你是不是给多了?”
“不多,你出门这么久了,也得给嫂子买件好东西吧,小孩也要吃穿用度,要花的钱可不少。”林睿一手搭在秦五肩上拍了拍,安慰道。
“公,公子,大恩,我秦五铭记五内!”秦五兴奋的一抱拳说道。
“好好做事,我绝不亏待你。”林睿笑着说道,转身离开,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我敬爱的婶娘啊,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礼了,该是我林睿的东西,你们就都一一吐出来吧!
林睿回到醉仙楼,再出来的时候,背后多了一个破布包袱,但里面装着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和诱人的银票。
林睿回到家里,看到林清正无聊的坐在大厅里嗑瓜子,这丫头真是属松鼠的,就爱吃着小吃食。
“少爷回来啦!”林清见人回来了,小鸟一样飞扑过来,“少爷累了吧,我把你拿东西吧。”
说着顺手接过林睿的帽子和包袱,林睿正想好好享受一下小侍女温柔的小手按摩,但只见林清拿着包袱就往房里钻,就不出来了。
林睿拍拍额头,自己怎么会忘了这茬呢?这丫头估计在房里数钱吧?
果然房间里就传出她青稚的声音,“一、二、三····”
林睿心中暗暗恼怒,真是个小财迷!
这十几天里,林清暗暗置备了好些东西,还有很多新衣服,饰品,胭脂水粉,花钱真不心疼,真是个败家娘们,不过林睿早已经习惯了,钱赚了都是要花出去的,花不出去只是好看的石头而已。
这些林睿都躲房里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宅在深闺,因为知道门外肯定有条癞皮狗在看着,省得闹心。
林睿说的癞皮狗就是那李癞子,每天带着几个人在附近闲逛,装着到处玩耍的样子,但这侦探手法实在太渣,就连林清都知道了,摸清楚了他们的作息规律。
这天,李癞子又是失意而归了,因为他还没查到其他任何消息,又不可能闯进去,这附近都是富贵人家,要是闹起来,少不了一番麻烦。
上次看到的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这次都没见到人影了,他有些急躁了,要是再谈不清楚情况,林家那婆娘估计以后也不会找他做事了。
一个二流子小弟凑上来,见老大面色不快,小心问道:“二爷,这天都要黑了,咱们还要盯着吗?”
“盯,给我死死盯着,那就你了,给老子盯牢了,任何人出入都要盯着!”李癞子烦躁的给了他一个脑壳哼道,带着人离开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小弟。
夜色渐深,桐溪上游坎子码头,一片灯火辉煌,三艘高十数丈的货船停靠在码头上,上百个码头工人在热火朝天的搬运着,监工一声声呵斥声响彻夜间。
距离货船不远处,桐溪中间飘着一艘两层阁楼小船,披红挂彩,有点像丽春院姑娘们出游的花船。船门头挂着两个大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字“章”。
二楼里,章郎正意气风发的跟三个大粮商在喝酒谈笑,每个人身边都陪着两名丽春院的花头。
花头轻纱薄衣,各个粉臂半露,面色含春,嬉笑着调和气氛,让众人推杯换盏,几个随从立在房内,准备随时听候吩咐。
“来来,继续喝!真是感谢几位老哥啊,要不是有你们的支持,我这酒坊可真就真难做了!”章郎感叹说着,举杯相邀。
“三爷真是客气了,咱们也都在桐庐做生意的,还多亏刁老爷照看着,这粮食卖谁不是卖?大伙说,是不?”一个膀大腰圆,锦衣绸缎的员外笑道。
“是啊是啊!”
“以后还希望三爷和刁老爷能多多关照哥几个!”
“诶诶,我那姐夫本来今夜也准备过来跟大家小聚一下,但公事繁忙,脱不开身呀,诸位见谅啊。”章郎客套道。
胖员外连连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刁老爷爱民如子,事必躬亲,繁忙一些,应该的,应该的。”
几人纷纷举杯相敬,一口饮下,又各自左拥右抱跟怀里的美人儿调笑嬉戏起来,胖员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一只手从摸进花头的两腿之间,惹得花头玉面飞红,娇踹连连。
轮了几番酒,在场的人都喝开玩开了,三个员外早已喝上了头,面红耳热,眼看就快恨不得马上把花头们就地正法了。
这时,一个青衣小厮一楼跑了上来,在章郎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章郎眉头皱了皱,然后深深叹了口气,推开两个花头,自斟自饮起来。
胖员外留意到这个状况,好奇问道:“三爷,这是咋了?出啥事儿了?”
章郎连连叹气摆手,一股愁眉不展的模样,这让那三人都不好继续玩闹了,纷纷开口相问。
章郎这才说道:“今天盘算完了酒坊三个月的生意,真是每况愈下啊,诶!”
“三爷,您那酒庄不都是桐庐首屈一指的吗,咋还会生意不好呢?三爷莫开玩笑了,哈哈···”胖员外打了个哈哈说道。
“这桐庐县可不止我这一家酒坊呀,还有一家林家酒坊,那掌柜忒不地道,暗地里挖我的生意墙脚,还散步谣言,说我酒坊酿的酒有毒,你说气不气人,害得我这生意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岂有此理,那林家酒坊简直欺人太甚!”
“就是就是,做生意那能如此缺德!”
“那林家酒坊,是不是城东头那家?”
胖员外见没有完全头脑发热,思虑一下,疑惑问道。
“正是,就是那家,整个桐庐县就一家林家酒坊,还能是哪家?”章郎闷闷的灌了一杯酒。
胖员外见状,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说道:“真是太不像话了,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咱们以后一粒粮食都不买给他们了,我看在桐庐这地界的粮商谁还会敢卖给他们!”
“就是,我陈家的粮食也一粒不卖!”喝上头的瘦老头陈员外也附和说道,义气十足。
“诶,怎么能连累诸位的生意呢,不成不成。”章郎拱了拱手说道。
胖员外一拍桌子,说道:“三爷的事,就是咱们的事情,可别说这话,这林家的生意,咱不做了!”
“对,对!”另一个猥琐的老鼠胡员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附和说道。
“诸位的鼎力支持,我章郎铭记于心!”章郎感动状,举杯相碰,四人一饮而尽。
章郎稍稍扭头,目光瞥向刚刚那小厮,眼中给予赞赏之意。
只见那小厮面色黝黑,留着一对八字胡,像极了一个衙门师爷模样,面对章郎的赞赏,小厮激动的点点头,不过等章郎转头过去,那小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微眯的双眼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