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睿回到城里,天色已经破晓,这夜过得真是惊心动魄,经过城门口的时候还看到许多官兵在处理尸体,真正是尸横遍野。
此时在城门口迎接他的是何氏父子,何继东看到林睿后欣喜过来东看西摸的,看看是不缺少了什么零部件。
“别摸了,别摸了,什么都没少,正常着呢。”林睿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林兄,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我适才还担心怎么去找你的尸身呢。”何继东开玩笑道。
“我活着回来,你很失望呀?”林睿白了他一眼说道。
“哪有哪有,快进城吧,咱们别站在这里说话,到驿站聊。”何继东拉来一辆马车,邀请说道。
林睿这才跟着他们到了驿站,只是奇怪都这个时辰,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自己谈的?
到了驿站后,在何氏父子的房间,何继东把满堂香端了上来,又吩咐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酒菜一齐,何继东就招呼道:“来来,别客气,喝喝,算是给你压压惊了。”
何继东把酒给林睿斟上,林睿脑门一阵黑线,这酒还是从自家抗来的,什么时候这位何兄的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何继东在一旁说笑,酒过三巡,何世饶这才开始说出了此次目的。
“林侄,上次你斩杀白莲金刚,我上了奏疏给你请功,这次圣旨也到了胡部堂那里了,相信过不了数日,胡部堂就会亲自到桐庐来宣读圣旨,必有你的封赏。”何世饶呵呵一笑说道,但眼睛却紧紧盯着林睿。
林睿心中一抽,但神色保持不变,心里暗暗盘算着,该来的总要来的。
上次碰上王勇是实属意外,拼死捡了个功劳,其中其实还有何继东的一半,可是何世饶却要把功劳全部推到林睿身上,其中有几层意思,林睿也能猜出个大概。
首先,自己跟何世饶其实关系并不算深厚,何世饶竟然会把这个功劳全部给他,无非就是拉拢人心的手段罢了,再一个是要让自己成为青天教仇恨的目标,这个其实早已是林睿心中一根深深刺。
然后还其他一层意思,何世饶想让他儿子何继东避开此次朝堂的漩涡,在这江浙的乱局里面,剿匪是整个江浙行事目的,也是胡槐巡抚、总督江浙事务的首要目标,而此次不论谁立的功最大,谁就会慢慢被处以江浙政坛风暴的核心!
多少党争暗流汹涌,多少人都盯着这份天大的功劳,也有不少人暗自盘算从中如何绞杀政敌。
“小侄实在不敢居功,倒是何兄的功劳更大,上次要不是何兄拼死出手相救,也就没我今天什么事情了,再看今日,何兄安排计划周祥,实在才智过人,我是佩服的很,功劳都应归功于他才是。”林睿拱手行礼说道。
旁边的何继东听了这番话,神色欣喜,原本就对父亲的安排心里就不平衡,可是现在听了林睿的意思,看来还是想把大功劳给自己,高兴都来不及呢。
“我的儿子还不了解吗?不论剿灭恶虎山,活捉樊强,还是此番布局安排,其实林侄你才是主要谋划的人,何必谦虚呢?”何世饶端了杯酒,撇了一眼何继东说道。
林睿瞳孔一缩,看来这何大人确实是很聪明呀,其实在整个过程中,看着是何继东在做事前,其实都是林睿借了他的刀来杀人,没想到这老狐狸竟然能看破了这点。
“这是要折煞小侄了,小侄……实在不敢居功!”林睿脾气也上来了,语气略重的说道。
旁边的何继东甚是不解,劝道:“林兄,该是你的功劳是不会少的,何必如此谦虚,日后封赏,或许让你从官,岂不是开始平步青云了?这乃是大好的事情啊,说不定咱两以后都同朝为官了,那就是同僚了!”
林睿心中暗自冷笑,这何继东说的真心实意,看得出来是真心话,但他父亲何世饶就不是那么简单人了,这功,林睿是绝不会受领的。
“东儿说的是,所以为父刚才已经拟好奏疏,用加急给陛下呈了捷报,相信到时会另有封赏。”何世饶淡淡的说道。
这一句话看似普通,却在林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老狐狸竟然直接奏报朝廷!
看来老狐狸是着实打算要把林睿推到江浙风云动荡的台前,这还是一套陷他于危险境地!
林睿气得牙痒痒,但实在又拿他没办法,要是到时候封赏下来,多少人眼睛都会盯着,而且最主要的一条是,林睿以后就要被打上他何世饶的标签,打上他何世饶背后的人胡槐的标签,这是逼迫自己站队!
党争的漩涡就像是一头吞人的巨兽,无论王侯重臣,谁都有可能被这头巨兽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他何世饶这是拿林睿当刀使。
林睿沉默了下来,三个人的酒桌上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何继东非常不解,想着活跃气氛,便豪言的说道:“听说林兄也是饱读诗书,博览天下,不如咱们作诗伴酒如何?”
林睿从沉默中反应过来,冲何继东笑道:“提议甚好,何兄可以先作看看?”
何继东也算是才智过人,略微沉吟,便开口说道:“乌云月落寒风至,黄皮鞍上旧人回。”
这黄皮是指西北的黄皮马,何继东所要表达无非是一种悲凉悲壮,战士出征回家的情形,确实颇有才能。
林睿笑笑接上:“家徒四壁空屋在,不如喜鹊任遨游。”
何继东想了想,觉得此诗接得很是奇怪,便笑话林睿:“林兄,你此句不好不好。”
“小弟愚才,哪里比得上何兄。”林睿说道,说完便看向何世饶,因为这句诗本就不是说给何继东听的,而是给他父亲何世饶听的。
何世饶低头沉吟了片刻,说道:“诗是好诗,不过喜鹊终究太小,恐难以遨游天地,不如改成鸿鹄如何,鸿鹄可纵览天下,心中亦然有天地万物。”
“鸿鹄虽好,不过多为猎人眼中的猎物,不当鸿鹄又如何?”林睿说道。
何世饶眉头一皱,看向林睿,随后松开眉头,笑道:“林侄比我看得开,我曾也在给胡部堂的信中有提到你,胡部堂这样给我回了一封信,风云至,林侄必能鱼跃龙门。”
“龙门也有很多中,我想当今圣上的门才最好跃。”林睿说道。
何继东在一旁听得昏头昏脑的,也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只是心里觉得奇怪。
何世饶说道:“林侄颇有胸怀,我敬你一杯。”
林睿装作惶恐的说道:“哪敢哪敢,应该是小侄敬您才是。”说着两人碰了一杯。
这两只狐狸开始各怀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