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躺在床上,痛吟一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床上了,脑袋隐隐作痛,明显是醉酒后遗症。
这时小清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脸盘毛巾洗漱用品,见林睿醒了,唠唠叨叨的说道:“少爷酒量不行就少喝点,每次都要我扶你回来,已经说你好多次了,就是不听。”
听着小侍女的唠叨,林睿揉揉太阳穴,大声说道:“你个叨叨货,烦不烦,我肚子饿了,想吃烙饼。”
林清嘟嘟小嘴,委屈道:“早已备好了。”
林睿一咕噜起来,洗漱完便赶去吃饭。
饭桌上,林睿左手拿着烙饼,右手端着蛋汤,祭着五脏庙,林清在一旁双手托腮,直勾勾的看着,问道:“少爷今天要去卖酒了吗?”
林睿含糊不清的应了声,林清好奇问道:“少爷你说这次能卖出去多少钱?”
林睿嘿嘿的笑了声,说道:“这次怎么估计也得四五百两银子,少了这个数我还不卖呢!”
林清双眼一亮,听到这么多钱,开心问道:“少爷你怎么那么有把握?”
“这很简单,你看,如果你频繁的卖,那价格就贱了,物以稀为贵就是这个道理。”林睿解释道,然后吃完最后一口饼。
“今天我把酒送过去,你且待在家里,如果有人上门一概不理。”
林睿话落,便走去地窖里,拿了一个大酒罐,把酒满上,大概十斤左右,用大麻布裹住,出了地窖,林清把纱罩和一套灰色劲装给他递上。
林睿把衣服一换,身上还配了把青锋剑,像足了行走江湖的游侠儿。
林睿偷偷从后门出去,看看四周无人,疾步小跑绕了一下,回到主路上。
而就在此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不远处的树木后面探了出来,盯着着林睿远去的背影。
今日天色正好,风和日丽,路上行商络绎不绝,热闹繁华,有些人开始往迎春街方向赶去,因为今天正是六月一次的满堂香拍卖的日子,自从上次拍卖,一罐满堂香价格已经飙到二百多两,这也就皇室贡酒能比得上。
随着醉仙楼拍卖满堂香后,人气大旺,名气在附近州府都传开了,吸引各路豪商酒客,名门士绅,文人墨客纷至沓来,只为一睹盛会、增长见识。
此刻城门口走进三名青年,皆是一袭青衫文士打扮,头戴四方平定巾,其中两人长得极为相似,明眼一瞧就知道是兄弟二人,另一人面若冠玉,文弱清秀,身形略显瘦弱,却是风流倜傥。
“继东兄,这满堂香倒是有何魅力,竟让你不辞辛劳从金陵赶来?。”兄弟两人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皮肤稍黑的青年沉着脸问道。
那名叫继东的瘦弱青年,望向这黑青年万年不变的棺材脸,笑了笑回答道:“这满堂香是江浙路近来最受追捧的美酒,听人说入口香醇,满口桂花香,足能媲美贡酒。我也想寻个机会,看能否买上一罐,你们也知家父好酒,而不久就是家父寿诞了,我就是想尽个孝心,送个好礼。”
“继东兄孝心可嘉,何大人如果知道定感宽慰。”那名黑青年扯了扯嘴角,全当已经笑了的模样说道道。
“凭何大人身份,什么美酒不可收揽,何须继东兄亲自跑这一趟。”另一个身材稍矮的青年嘻嘻笑道。
“善书不可胡言。”黑青年卫善文瞪了他一眼说道。
何继东笑道:“要是让家父听了这话,有你好看的!”
卫善书讪笑道:“咱们关系谁跟谁呀,继东哥可不能告我的密。”
何继东无奈摇头道:“最近青天教闹得厉害,四处为祸百姓,家父早已忙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了我?”
卫善文正色道:“青天教自大蒙亡后传入中原大地,不思导人向善,妄逐大鼎,魅惑众生,唯恐天下不乱,为一己私利,祸乱人心。宋先生曾教导我们‘强虏之辈岂能容之’,终有一天要扫荡这些宵小!”
卫善书收起嬉笑神色,一旁摇头说道:“此教犹如癣疾之患,藏于平民小众之间,恐难以根除。”
“部堂大人也头疼这事,只是没有更好办法去除这痼疾,让他们为祸民间实在可恶!”卫善文说着面瘫的脸上有了一丝怒容,一甩长袖。
何继东摆摆手,说道:“就算再困难,也要将他们逐一扑灭,家父之计已然奏效,把青天教支干一脉困在月亮湖里,此刻正四处协调,兵围月亮湖,相信不日定能克之!”
“愿大捷!”兄弟俩异口同声道。
而另一边林睿来到了醉仙楼门口,透过纱罩看到里面已经宾客如云,生意极好,但往后边瞟了一眼,发现身后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嘴角勾起,转而进入一个巷子里。
那鬼祟的身影便是李癞子,他近日都在别院附近晃荡,正巧看到一个神秘人从林家出来,便一路尾随跟到这里,看到那神秘人进了巷子,他连忙跟了上去。
但一进巷子,七拐八绕的,到了尽头却是一条死路,鬼影都没有,就知道跟丢了人,他恨恨的咬牙跺起了脚。
林睿在巷子口往里看了一眼,便走进醉仙楼里。
“哟,这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还是吃饭啊?”精瘦机灵的店小二见有人进门热情唱道。
“我找你们掌柜,就说满堂香来了。”林睿附身在店小二耳边,粗着喉咙变声说道。
小二一看他怀里的大包,双眼一亮,低声道:“原来是酒大爷,掌柜早已恭候多时,快快请进。”
话落便前头带路,出了大堂,到了后院,进了一间会客的别厅。
“大爷稍候,我立刻通知掌柜。”小二领他到地,便脚不停步的回身说道。
不多时,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圆胖的士绅急急忙忙进门就开口说道。
“哎哟,我的酒大爷,还以为今天您不来了,现在各地的酒客都到了,就等着您的满堂香了!”
“许掌柜,你放心,酒我已经带来了。”林睿剥掉包着酒罐的粗布,提了提。
许掌柜看到酒罐两眼放光,双手不停摩挲,就像看到一件绝世珍宝一般,“那就好,那就好!”
自从满堂香在这里售卖开始,给醉仙楼带来极高的名气,哪能不开心?
许掌柜早在前段时间就已经托人散出消息,定于今日拍卖满堂香,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客人前来。
林睿把酒罐递给他,许掌柜接过就打开封口嗅了一口,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一脸陶醉神色。
“照旧,已在二楼给你备好位置,我要赶紧上台,要不然客人就要闹起来了。”许掌柜赶忙道,
林睿向许掌故一抱拳,转身出门,到了酒楼里,四处人声鼎沸,诺大的酒楼里熙熙攘攘的,摩肩接踵,大堂数十桌早已坐满了人,更多的人是站着,店小二端酒菜穿行其间,灵活的左右闪躲,怕撞了人。
林睿上了二楼,直接坐到位置上,将腰间配剑随手搁在桌上,惹人瞩目。旁人不禁暗自腹诽,一个不知哪来的游侠儿竟独占一个八仙桌,自己却只能站着跟人挤做一处。
林睿没在意那些目光,自斟自饮起来,只是吃东西麻烦了些,要绕过纱罩,从底下伸筷子进去。
他边吃东西,边观察四周。
这时楼下大堂门口进来三个人,引起了林睿的注意,一个高高瘦瘦,身着锦衣华服的士绅走了进来,他的脸很长,鼻头有一颗大黑痣,此人正是千越酒坊的掌柜章郎。
桐庐内两大酒坊,林家的如意酒坊和罗家千越酒坊,两家酒坊素来不对头,在生意场上见面红脸。
两家实力大抵相仿,谁也不输谁,但自从千越酒坊忽然变卖给章郎之后,林家生意日渐艰难,可见章郎着实有些手段,不过此人坊间风评不佳,横行霸道,欺压良善,做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
林睿喝了口酒,嘴角勾起一笑,此人对自己有大用,自然要上心一些。
“都让让!”
章郎身前两个高大的护院力士,给他推开挡在面前的客人,好不嚣张。
但就在此时,一个身着蓝色劲装的女子挡在前路,那力士正要将她推开,只见那女子手下一翻,侧身将剑鞘顶在右边一个力士胸口上,力士胸口一疼,身形顿止。
“敢伸手试试。”
此女身材盈盈,纤手如玉,声似银铃,清脆婉转,面戴轻纱,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眉间画着三片莲瓣,气质空灵。
那力士浓眉倒竖,见一个柔弱女人也敢挡路,双眼一瞪,就要当场发怒,就在这时,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请让一让。”
力士扭头一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灰衣长袍的中年儒士,身材高瘦,面色苍白,双颊微陷,两片极薄的嘴唇,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都堵着门口干嘛,快让开让开!”这时门口有人一声大喝,众人循声望去,一个虎脸粗髯的壮汉挤了进来,引起人群骚动。
那人身着黑花纹武士搭护,露出黝黑粗壮的臂膀,脸上黑髯如针刺,根根分明,一双虎眼瞪若铜铃,看这面相十足就是一个凶神恶煞。
“梁百户竟然也来了!”
“这杀星也来凑热闹?”
这壮汉名叫梁成,是桐庐卫所百户,在桐庐内也算是一号人物,当年抓了一伙毛贼,随即砍下他们头颅,挂在旗杆上,自然风干,只剩下森森白骨,从此戴上杀星的名头。
“别挡着道啊。”梁成带着一个手下,挤入人群,把那女子的剑拨开,还瞪了她一眼,然后大大咧咧的直上二楼,但那女子并不在意,收回宝剑,跟着上了二楼。
章郎看到梁成,回头示意那力士不要乱来,跟着他们上楼。
梁成进了一间包厢里,那里可以很好的看到楼下拍卖台的情况。而章郎上了二楼后东张西望,看到没了位置,但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个孤身的游侠儿,独自占了一桌,便带着两个力士走过去,那正是林睿所在的位置。
林睿见他走过来,眉头一皱。
章郎走到林睿的面前,直接扔了一块大银锭在桌子上,说道:“这位侠士,这桌席位可否让给我?”
那一锭银子足足有十两,足够买很多桌这样的酒菜了。
章郎有些志在必得的样子,含笑看着林睿,游侠儿在这个世界身份是极低的,跟那些绿林强盗没什么不同,很多是给钱卖命的主,所以他才能如此笃定林睿会让出位置。
林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章郎着实有些脑残,知道他欺善怕恶的本质,自然不会让出席位,随手拿起他的银子。
章郎见他好像知趣了,刚要准备落座,但只见到林睿把银子扔到了地上,看都不看一眼,自顾自的吃菜。
看到这幕,章郎愕然,随后一脸怒容,青筋暴露,那两个力士看到主子动怒,大眼一瞪,各自压住林睿的肩头。
“怎么,你是嫌少吗?”章郎再掏出一锭银子,砸在林睿面前,那两个力士鼻头哼了一声,明显就是威逼利诱。
林睿拿起剑扫掉银子,然后抬起头看着章郎,丝毫不理会这两个力士,要是动起手来,林睿可不会怂这两个打手力士,所以才会抱有如此的自信。
场面一触即发。
“咔擦!”
忽然章郎的脖子处出现一柄利刃,把他吓了一跳,林睿看去,章郎的身后站着那位蓝色劲装女子。
这一出让形势陡然更加紧张,引起旁人围观。
“滚开。”女子清冷的说道,声音中带着犹如实质的杀气,让人汗毛竖起,不寒而栗。
章郎咽了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后撤,远离脖子旁的利刃。
“走!”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些江湖草莽大多是一言不合就血溅五步,他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瞪了两人一眼后,捡起地上的银子,带着两尊门神重新挤入人群。
见章郎离去,那女子自然的坐在林睿右边空位,然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拍卖台。
林睿愣了一下,这女子有些意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坐了下来,看来是个爽快的人物。林睿知道她刚刚给自己解围了,现在该还恩于她。
“这位姑娘,多谢出手相助!”林睿抱拳一礼说道。
“区区小事。”女子惜字如金,看起来一副冷傲的模样。
林睿笑着摇摇头,让店小二给她添副碗筷酒杯,但那女子并不看这边,而是盯着楼下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两个人都不说话,林睿自顾吃喝,等待即将开始的拍卖会,忽然面前出现三个书生。
“两位侠士,可否借个位置?”何继东给他揖了一礼,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