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和麦考的初次相遇就是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下完成的,虽然眼里向外呼呼喷镭射让他有了一种邪魅的威严感,但他还算个比较幽默的人,比如当时他问了一个我问题:“你是记者吗?”
在我摇头表示否定后,他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说:
“太好了,要不然我就得灭你的口了。”
那时我坚定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某种程度上,几乎被吓尿的我难免有一些小小的庆幸,幸亏我的确不是一个记者。
于是我跪地痛哭流涕,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在那之后,我与麦考礼貌地挥手告别。
回到家后我仍心有余悸,我不知道一个正常人在经历了这些事情后,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在论坛上发帖询问:遇到超人怎么办?
临睡前只得到了一个让我哭笑不得的答案:
吻他。
我瞥了一眼回帖者的ID。
……布鲁斯?韦恩。
不得不说,这还是很符合官方设定的。
然而我足够清醒地意识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的人设都不会是腰缠万贯的哥谭之子。我更有可能是毁灭日出场时,被汽车砸死的黑胡子大叔。
一个连编剧都懒得起名字的路人甲。
所以在当时,我并没有决定要与麦考成为生死之交,既而利用他掌控整个世界。
我满脑袋想的都只是如何避免有朝一日,他站在我的面前,叹着气说:
“看来我不得不灭口了。”
于是我整夜都沉浸在深思熟虑之中,直到有人敲门时,我才看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并发现自己彻夜未眠。
我伸着懒腰打开房门,然后僵在原地。
——麦考站在门外。
我想起昨夜他叹着气说不用灭口的模样,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改主意了……
“嗨,我搬到了你的隔壁,305。嗯……一起出去喝点东西?”
我连忙答应。
离开家门后我仍是有些担心,毕竟我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只是决定换一个作案场所。
所以一路上我都在默默观察,以便气氛不对时,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警察叔叔的怀抱。
虽然我猜想警察也打不过超人。
好在我们最后真的到达了一间毫无品味的酒吧。
说实话,我只在影视剧中看到过类似的酒吧。它们大多由六十多岁的北欧大妈经营,灯光灰暗,桌椅油腻。酒精味、尿骚味和呕吐物的气味混成一团,从正对吧台的洗手间里向往喷涌。
你可以不看那注定廉价的酒水单,大喊:“把你家最好最贵的啤酒拿出来!”
然后大妈露出鄙夷的眼神:“我们这儿只有一种啤酒。”
于是你耸耸肩:“嗯,我说的就是那一种。”
麦考皱着眉看酒水单时,我仔细打量了他一下,他穿一件旧旧的牛仔外套,剃干净的平头,有一个偶尔健身的平凡人应有的身材。
很明显,你无法在生物书内附上他的照片,然后标明他与正常人一二三点不同,再据此出一道不算太难的高考题。
也就是说,至少从外表上看来,我们是同一物种。
短暂的犹豫后,麦考点了两杯草莓苏打,并轻描淡写地表示:“我不能喝酒。”
我想起昨晚他身后排成排的酒瓶,干笑两声,无论如何,我是不准备反驳超人的。
“我搬到你隔壁的房间住了,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着你点,省得你嘴不严。”
我连忙赌咒,若是走漏风声必遭天谴。
麦考不置可否,也不知对我的回答是否满意。
隔在我们中间的圆桌实在有些过于精巧,我侧开腿,防止我们的膝盖顶在一起。这时服务生端来了草莓苏打,一共两杯。
我皱了皱眉,摘出杯子里的吸管,希望能显得更加阳刚一些。
虽然我也知道,两个大男人在酒吧里面对面喝这么粉嫩的饮品,其实用不用吸管早已不再重要。
沉默着喝掉大半杯草莓苏打后,我已确定他没有杀我灭口的意图。但我想,总是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思来想去,最后论题还是落在了他的超级能力上。
就像漫画里总会给超级英雄设定一个悲惨的背景故事,来解释他是如何获得超越凡人的能力的。
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也会从麦考的口中得到一个类似的故事。
但他的回答却简单明了:“我就是这样的。”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于是向他分析了这件事的内在逻辑。
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干吃不胖,或者腿长两米,你大可回答:“我就是这样的。”
但当你力大无穷,刀枪不入,双眼还他娘会放射激光,你就一定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大家,而不是干巴巴地望着所有人的眼睛,说:“我就是这样的。”
然而麦考仅仅是思考了半秒,便反问到:
“有什么区别吗?”
我没懂他的意思,于是他又说:“干吃不胖和刀枪不入,有什么区别吗?”
那时我还不明白这也许是个深刻的哲学问题,而仅是认定这位无所不能的超人脑袋不太好使。
于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向麦考解释,干吃不胖和刀枪不入在人类学上的差异,可直到最后,麦考也不愿给我一个足够精彩的故事来合理地解释这一切。
他只是说:
“故事才需要合理,现实则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