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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第一个密室：完好的麻袋，消失的大米。
为克制自己的情绪，我深呼吸一口气，用最平静的语气朝古某说：“古先生，其实是你给了我第一个启发，在我问狗头如何才能一粒不漏把米转移走时，你说，把米装到袋子里运走，另一个袋子。是的，要是不想被别人发现麻袋已经被拆开过，只要换一个新袋子，按照原来缝纫方法重新包装一次就可以了。”
这场戏法的方法就是如此简单直接，却一直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要满足这个前提，必须要有人能够在船舱中工作。”
接下来是第二个密室，密封的船舱，消失的人。
刚才一直待在岸上，没有上船调查的胖子执权官终于想起来问我：“行职官，船舱可有发现机关？”
被我呛过一次，讲话也进步了变得简洁起来，我朝他微微点下头说：“报告大人，没有发现能让人通行的机关。”
“诚如汝所言，则人何以入？又何以出？”
我竖起右手食指：“大人的这句话只问对了一半：人只需要进去，但是，不需要离开，只要一直待在船舱里不被发现就足够了。”
此时古某明显紧张起来了：“你……你告诉我，那么多的人在仓库里进出，人可以藏在什么地方？”
“还是你的助攻哦。”看着古某的表情变化，我知道成功刺激到他，按耐住那一点小兴奋，尽可能平静地解释他讲话的漏洞：“在船舱的时候，我在最里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水缸对不对？你告诉我，水缸是用来救火用的，而且一直没有动过，还记得吗？但是，如果真的是用来救火，水缸不是应该放在一进舱门最显眼的位置吗？”
戏法成功上演，只靠简单直接就够了吗？大衣之下，要夹紧鱼缸，表演者的腿早就扭曲变形了——牺牲，是必要的条件。
“人就藏在装满污水的水缸里，把全身都埋在水下，用空心竹管呼吸……”
污水恶臭无比，成分不明，还漂浮着老鼠的尸体，完全不敢想象能忍受这种极端的方法人，究竟抱着怎样的觉悟，想一下就头皮发麻。
“污水是你们故意灌进去的，为的是让人看不清藏在底下的东西。而且只要布一下幌子——连续一段时间除了一缸臭水里面什么也不放，时间长了，没有人会愿意每一次都仔细检查。”
要不是为了查案，我还真的不愿意检查那玩意，我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但是这个方法有个致命的缺点。”我用回冷静的语气说道：“这始终是赌概率，毕竟放在显眼的位置，被突击检查的几率会极大提高，所以必须把水缸放在角落，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这种情况。”
“你这个骗子！”古某指着我，激动地骂道：“你刚才明明检查过水缸，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船上岸到现在一直有官差看守，没有人从舱门离开过，可是刚刚你也说了，人没有离开过船舱，你不是自打嘴巴吗？”
“理解能力堪忧啊，古先生。”到此为止，古某的每一句话都按着我的剧本来走。“我只是说不需要离开，而不是没有离开，确实，船舱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案件分析果然和变戏法很像，在观众面前，我已经凭空变出了鱼缸，但是这个戏法并没有完成，要完成它，必须要再次，让鱼缸凭空消失。
“在解释消失的女人之前，我先说明一下那三斤米是如何离开船舱的。”
我朝着漕船仓库顶的雨棚指去：“大家看看那个雨棚，雨棚的四只脚都有被拆卸过的痕迹。”
听了我的描述，执权官立即下令道：“来人，到船上检查。”
“且慢！等我说完再一起检查！”看见官差被我叫停了，我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在雨棚下面是一个天窗，天窗很小，人是钻不进去的。但是我检查到，天窗的边缘上有非常多划痕，你们说船体破破烂烂还好解释，这个天窗一直被雨蓬保护着，人又不能通过，怎么会有如此多划痕呢？”
“好了，官差大哥们可以去检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得到执权官的同意，检查继续，我也接着解释：“可当我看到在货舱顶上的滑轮，我就明白了。”
我再一次瞄准古某，说：“你还特意告诉我，要用梯子来挂滑轮，明明通过天窗伸手进去就够得着了对吧？你是不知道天窗可以拆下来，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天窗可以拆下来呢？”
这时候官差回来报告了：“报告大人，正如公孙大人所言，现已把雨蓬拆下，天窗边上有众多划痕。”
官差的声音响亮，听到检查结果，观众哗然。
“虽然人是不能通过那里，但仅仅把新的麻袋、工具送下船舱，把大米吊起送出来，这样的小窗口绰绰有余。”
“一派胡言，试问一个小姑娘如何搬得动两百斤的大米？又如何做什么重新包装？”
“小姑娘？我确实说过是一个女性，也说过这朵纯银小花可能来自一顶童帽，只是推测而已，谢谢你帮我确认信息啊。”
古某被我吓得不敢继续答话，我便继续分析：
“这样说吧，你口中的小姑娘，确实搬不动米袋，但这正好解释了，这批货物为什么刚好在搬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有问题。米袋的摆放高低不一，小姑娘选择最靠近天窗的——也就是货舱中间位置，摆放最高的一袋大米，插入竹管，把米放入低一层的空米袋当中，刚好被狗头搬走了……可惜他已经逃走了，不过我相信，他是发现米袋上插着一根竹管，拔掉后顺手塞到兜里，正好被你们拿来借题发挥，他也百口莫辩。”
执权官面无表情地问古某：“古某，你该如何解释？”
到了这种地步，古某也只是有一点点脸红，他指着我说：“大人，这个公孙什么的……”
可恶的古某，居然连我名字都没记住，我必须打断他：
“我叫公孙策，前法律顾问，现在是一名师爷。”
“公孙策！你说的这些哪怕是对的，凭什么说是我指示偷米的？我们进利杂货稀罕这么点米吗？啊？”他走向担架，指着躺在上面的张二说：“就算有人偷，那也是他干的！他是值班的人，我和其他船员有不在场证明，他才是主谋！”
“还凭什么？大半漏洞都是你告诉我的行吧？不过，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认可，感到意外的古某停滞了聒噪。
“第一，确实是张二动的手，这个我马上会证明。”张二像是听到了我们的指责，拼命咳嗽挣扎。
“第二，进利杂货作为京城龙头货商之一，当然不会为了那点米大费周章……以上只是本案的作案手法，这还不是最让人发指的地方，古先生，你们这帮人最可怕的，是你们的作案动机。”
继续压抑心中的愤怒，我与古某四目相对。
“你是想亲自招供，还是让我来替你说明呢？”
“哼，随便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