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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已经被胡闹的包大人搞透支，却仍要背着她上路，行尸走肉般来到汴京外城最繁忙杂乱的区域——汴河码头。与都城同等冠以“汴”之名的汴河，是流入京城四条运河中最有名的。
汴京繁忙热闹的地方数不胜数，但与那些光鲜亮丽的热闹不同，外城的热闹是浑浊的“混乱”，码头更是重中之重、污中之污。单从表面去看，这里的房屋装饰远没有旧京城奢华，单调的青色黑色是主色调，夹杂着残缺不全或是被水汽蒸涨的木料，满布尘土和泥乌。
表面之下，其里也是江湖集团、帮派云集。
住在旧城的人随便举一个例子——跟我们赛跑的小女孩，戴着一顶并不常见的帽子，不常见说明不会很便宜；其父衣装得体，以此可以推测他们至少是中产阶级，在外城就没有住多少富贵人家了。汴京再发达也不可能全是富人，我还是个住在旧城的穷书生，外城更加能反映京城人民草根的一面，当然草根阶层也可以在随意进出旧京城，有自由嘛。
拥有自由是一回事，有没有闲情去四处逛又是另外一回事，早晨一批又一批的货物从东南方向运来，十丈多宽的运河，大大小小的货船船头并着船尾，排着队要靠入码头。货物全靠码头搬运工搬运，成百搬运工个个穿着短衫，头顶缠着满是汗迹的布巾，背上扛着成年人一般大小的麻袋，手里拿着计算工钱的竹签，在码头上络绎不绝。
“包大人，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下？”腰酸背痛的我由衷建议。
“本府还没累呢。”直到现在还骑在我肩上，她怎么可能会累，这样讲话实在是不知廉耻。
我还没想到如何回话，包拯就一把按住我的头，又像跳鞍马一般蹦到地面上，动作熟练轻盈，我瞬间得到解放。
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一身轻松，包拯不见了人影——她已经钻进往来密集的人流里。以她的身高，没两下就消失在数不清大包小包的货物和路人当中。
没有任何悬念，尽管码头周围店铺林立，包拯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也是她出巡的真正目的。
“本府来看你了！老黄大叔！”
“是包大人啊。多久不见啦？”身材魁梧的店主黄大叔放下了手中的活，解下汗巾，朝包拯憨厚一笑，露出蜡黄色的牙齿。
包办建筑装修的“黄发工匠屋”，“黄发”是“黄家会发财”的意思，工匠屋有两层，一层是店面，杂乱堆放了许多有待加工的石料木料，二层是黄大叔一家住的地方，还有专门处理大件货物的后院。我对工匠屋如此了解，是因为我们曾在一起案件中帮助过黄大叔。
“大叔，有生意给你做，价钱好说，可是要快！”此时我还心存希望，包拯是想在别的地方修衙门。
“包给俺，这一片儿俺们黄发工匠屋干活最牢靠。哈哈哈，上回跟大人你说了哈……诶？公孙先生咋也来了？”黄大叔对着我。
“公孙他现在是本府的跟班。”果然是脸不红气不喘地把我贬低。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攥起双拳，抵着包拯的太阳穴，把她整个人夹起来：“怎么不告诉他你还寄住在我家里。”
包拯眯着眼睛痛苦沉吟道：“呜……这种无关重要的细节……”居然保持这个状态继续和黄大叔说话。
“大……大叔……地址是……浚仪南街……十……一号……改成中等衙门规格……”说的确实是我家地址。
“黄老板，您别听她瞎说……”我把包拯放下，试着求她：“包大人，求求你别拿我家开刀可以吗？我家除了这么点地方，啥都没剩了。”
包拯揉着脑袋，不屑地反驳：“说什么呢，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土地是国家的。”
“你才在说什么傻话！在宋天子脚下别瞎说！你这个公务员！”
“是啊！本府就是代替国家征收你家的地！”包拯闭着眼握着拳头使劲敲我的背。
看见我俩吵得厉害，黄大叔也搀和进来：“俺着了，那儿是公孙先生哩家，对不对？以俺哩技术，给这住宅改造成办公用地也不咋，改造好了地有只多不少，还是想住哪儿住哪，上班还省心，家里要是有老人家的话还可以照顾。公孙先生你看中不？”
“哼，听到了没有？公孙你这头猪。”我看到包拯的脸涨鼓鼓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喧闹声变得不寻常起来，夹杂着身体碰撞，从店里面也能看到，三号码头的旁边有人正在聚集，经验告诉我：“出事情了。”
听到我的话，包拯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朝我撒出两手，做出“背我”的姿势边说道：“案件案件，公孙，咱们快去！”
“不都是普通的纠纷么，包大人解决它毫不费力，改造哩事等会儿再说哈！”黄大叔扯着嗓门说道，我听上去就觉得这是以退为进的话，天知道他有多急着接这门生意。
我蹲下来正要让包拯上我的脖子，不料她只是把一只手搭在上面，装出一副很正经地样子说：“公孙，本府觉得还是先把改建的事情谈好吧，案件什么的，真的一秒钟就可以解决掉。”
“包，大，人！”我拧紧了拳头，示意威胁。
“啊啊啊……要不这样吧。”包拯的神情像是在惧怕我拳头，她慌忙改口说：“这个案子……公孙你先去办！”
“这怎么可……以抢过包大人的功劳呢？”我也半路改成温柔地回绝，并报以业务式假笑。
包拯皱起眉头，拿拳头揉自己的脸，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要不咱们赌一把？”
“这……”此时我已经预料到她要赌什么了。
“要是本府谈好了工程你还没把案子破了的话，把你家改造成衙门的事情你就不得异议，可以吗？”
“我凭什么拿这个来，房子是我的，案子是你应该去破的，这赌博成立吗？”
包拯不怀好意地笑了：“公孙，你那自以为是的信心呢？还有自我感觉良好的推理能力呢？”
“用鼓励别人的句式夹杂贬义的词汇成为激将法，我才不会上当……”
……
突然之间，邪风袭来，我全身血液都像凝结了一样，视力也被剥夺，马上就要跪倒在地了，半秒不到，我视觉恢复，听到自己的心脏正使劲敲打着胸腔，冷汗冒了一额头。
我看了看黄大叔，他也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我低下头，看见只有温柔的余风，正把地上的木糠粉尘，抚摸成一层又一层浪花般的形状，一直划过我的鞋面。
“接不接受？”包拯问，完全没法读出她此时的语气。
“好，非要让我挑战是么？”我知道自己完全没法对抗认真起来的包拯，现在这种情形，将计就计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是知道的，包大人，以你的能力，只要人证齐全，要解决不费吹灰之力……”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刚才那么一吓，疲惫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不少，我抬起头，正了正衣服……“世上查案的方法不止一种，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推理断案吧。”
“要是我比你快，就不能改建的我房子，说定了哦。”
没有理会我，包拯已经回头跟黄老板说工程的事了。“牌匾的材料要足够脆，要一踢脚就能一分为二的那种，本府一直期待有人到公堂上拆牌匾……”
这个一路上以来天真冲动的小女孩，尽管我与她经常互相蹂躏，但是真正挑战她，这还是第一次……
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