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案情的初步推理,我和包拯立即赶往黄发工匠屋。来到以后,太阳已经挂在头顶正上方,大概午时也快过去了。我们拜会了黄大叔和大婶,黄大叔站起来要给我们倒茶的时候,动作显然比昨天变迟缓了,是昨天受到杖刑的缘故,听他们说,一晚过去了,黄生仍然不见踪影。
向他们简单交代了今早发生的事以后,我也就看门见山地问:“大叔,大婶,我想知道,黄生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女生。”
大婶看上去有点难为情,她说:“这娃,长大以后就不咋爱和人玩,每天尽往家里搁,也不晓得他在外面识了些什么人。”
“不对”我立马纠正:“我指的是从小时候开始就特别亲近的女生……”
眼看黄大叔他们没有半点头绪,我只好继续把话挑明:
“通过推理,我们已经可以确认,刺伤那孩子的,应该是一个女孩,而且是一个跟黄生关系密切的女生。所以,你们要是能提供有用的信息,不仅能马上找到你们儿子,还能给他脱罪,知道吗?”
恐怕他们只听懂了“脱罪”这两个字,黄大叔和大婶的脸上惊喜万分。“俺就说,黄生很乖,不可能伤人嘀!公孙先生,快告诉官府哩人,俺儿是无辜的!”
我既着急也生气,事情过了一天,两人还是保持这种不理性的状态,我无可奈何地再次重复问道:“所以,你们赶紧把你知道的告诉我,黄生究竟认识什么样的女生?”
“不着。”黄大叔大婶一起摇头回答道,仍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此时,我听到门外有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向我们靠近,片刻之后,大约十来名穿着红色长医的捕快闯进了黄发工匠屋,把我们包围起来。
不友得感叹一句郑忠家究竟是做什么的,能够在翰林医官院疗伤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如此准时的捕快衙差,我还是第一次见。
穿着捕头衣服的人慢悠悠地走到我们面前,取出一张卷轴,展开宣读道:“草民黄某,黄周氏!今受金明府传召,酉时开审刺郑一案,二人立即出发,不得有误。”金明府是一所衙门的名字。
与此同时,捕快纷纷动手,要把我们在场一干人等通通抓回去。
这个时候,我以为黄大叔一定会大叫,说自己儿子是无辜的云云,但我没有想到,黄大叔高声喊道:“抓俺!俺是黄某,放开公孙先生他们!”
捕快们纷纷看着捕头,只见捕头点头认可,遂将我和包拯放开。
临走时,被押解着的黄大叔扭过头来看着我,而我听到的,是他几近绝望的声音。
“公孙先生,拜托啦。”
黄发工匠屋就只剩下我和包拯两个外人了。刚才也许只要再向大叔大婶追问几句,真相就会全部解开,而现在却只能睁眼看着又一条线索被封存。
“公孙,你这个人很奇怪唉,明明一直在嫌弃他们,可到头来却为他们如此失落。”包拯绕着蹲坐在地上的我来回走动,不是玩弄工匠屋里奇形怪状的摆设。
我认真回忆思考着自认识以来,黄大叔大婶对我说的话:“包拯,你觉得不觉黄大叔有事情瞒着我们。”
“觉得可以的话……”抱枕在我面前蹲下来说:“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们?”
“可以推理出来的东西就没有询问的必要。”我闭上眼睛,说着我的信条。
“没有承认,就没有真相。”我和包拯同步说出这句话。
我得意洋洋地说:“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推理的威力。”接着站起来,由得包拯气成包子,一边开始回忆,一边自言自语:“刚才大婶说的,‘长大以后’的黄生不爱跟人交往……”在他们从头到尾给交代的信息当中,都只是说黄生是个怎样乖巧听话的人,但是显然现在他们的话语在无意识地暗示着,黄生这个孩子,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状态,分别出现在两个时间段里。总把两者分开来叙述,中间的“过度”却一直被忽略。
换言之,黄生两种状态变化的中间过程,也就是黄生从“乖巧”变成“乖僻”的原因,他们从未说明。
“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我手上的拼图……难道不是已经近在咫尺了吗……”
“公孙,你在笑什么?傻掉了吗?这样吧,你好好求求我的话……”包拯朝我歪着脖子,算是在挑逗吧。不过,我已经找到方向了。
“包拯,擅闯民居是犯法的你是知道的吧?”我要质疑的东西,如无意外,在这间屋子里就能找到答案。“但是呢,我们已经在民居里了,再私闯别人的房间,应该不犯法吧?”
“公孙,这是道德问题!你不是自诩很擅长推理的吗?居然要沦落到这种地步,我真是看不下去。”
“我不管,总之你已经是我的共犯了。”说完,我沿着楼梯,一步步往黄生的房间走去,包拯蹦蹦跳跳地跟上来。
房门没有锁,推开门后,看见黄生的房间很整洁,确实很符合他柔弱的性格,由于是工匠家庭,黄生的房间里最不缺的就是柜子,各种不同风格的木柜,错落有致地摆在房间各处。
我看了看桃木色的书柜,看见上面摆放的书,不禁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我猜,我要找的东西就在书柜下层的格子里。
我蹲下来,打开下层书柜门的那一刹那,整件事的始末,所有的真相,我一切都明白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突然,我的背后传来一股带着温热的重量。
“嘿,公孙。”是包拯坐在了我的背上。
正在为所发现的真相而感慨的我根本没心思理会她:“包拯,现在没空招呼你,你要是不给我马上下来,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那个人在盯着你看唉。”
我好像听到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轻轻放开门把手,我扭过头顺着包拯朝着的方向望过去。
黄生,一身邋遢,看来昨晚他是在城外哪个地方露宿了一晚,此时正颤颤惊惊地在房间门口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