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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放学时间之前，我和黄大叔来到黄生上学的学校。在汴京，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可以接受学校教育。除去只有大地主、官二代才能上的中央官学，这黄生上的这所学校在规模上已经算同业内顶尖，由一位大商的闲置府邸改建而成，面积四十余亩大的建筑群。如果像我一样就读西方传教士开设的寒酸小学堂，想必会羡慕如此优越的读书环境。此时头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或许以后把我家改造成一所教育西方科学的学校也不错。
虽然派了官差去抓捕黄生，但没有看出学校有因此伤人案采取任何停课之类的特殊举动，说明这起伤人从学校的角度来看不算特别严重。
我们找到了黄生班的老师，了解事情发生的经过。
受伤的少年名叫郑忠，根据外貌描述，确实是昨天看到那三个少年的头领。那是上射术课时候的事情，黄生与他们因为排队练习的时候出了些小碰撞，当时郑忠就已经对黄生动手了，可是因为还在上课，射术老师出面阻止并训了郑忠一顿，到了课间休息，郑忠就在学校靠近墙边一处极少人经过的死胡同里被刺伤了。
“那当时黄生是怎么逃跑的？门口难道没有人看守吗？”
从老师的语气就能听出他是一个严肃认真的人：“我听闻此时之时，黄生已经逃逸，当时守门人也是在毫不知情地看着他逃走。”
我马上对黄大叔提议，现在就兵分两路：我继续留在这里调查，他拿着画像，去追踪黄生的下落。
“记好了，先问门卫，了解清楚黄生逃走的方向，然后，沿路上每个拐角都问一次附近摆摊的商人。”千叮万嘱过黄大叔后，我回头继续跟老师聊。
“所以，老师您没有亲眼看到案发经过，对吗？”
面对我的质问，老师面露不悦：“当时把受伤的郑忠带来，便是他的好友孔武，具体情况是他告之我的。”
“郑忠本人呢？他本人有没有说什么？”
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一边回忆边说道：“他就是不停喊痛，喊着让他爹过来，并没有透露其他信息。”
听见他的话，我放送一笑，说道：“看来老师您也是想尽快了解真相对吗？”
“何以见得？”老师感到有点意外。
“通过您的用词，我明白校方的立场，不能对外人讲太多。”
老师的表情总算变得温和起来，他意味深长地说：“黄生是个好孩子，就是为人太腼腆，不爱和别人交谈。”
“所以他在学校没有要好的朋友？”我小心地问道。
“据我所知并没有。”
为了进一步了解案情，我提出要见一见作为目击者的孔武同学。
老师捋了捋下巴的一小撮胡子，说道：“现在仍是上课时间，可否待下课以后再去询问？”
“这样啊……那，方便把我们带到案发地点吗？”
老师显然一直认为我也是黄生的家长，我提出来这个要求以后，他便开始疑惑：“这位先生，您是官府中人？”
“我是黄生的代表律师。”我从来没想过说这一句话说起来感觉会那么爽。
案发地点的胡同，其实就是被学校围墙和旁边房子外墙夹着一块地方。宽四步，全长大约二十步，尽头就是围墙拐角，包住了房子外墙，没有留下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到这个地方来的人不多，于是地上垃圾碎石也有不少，但是并不能断定哪些是有人打斗过的痕迹。
我摸了摸一侧房间白色的外墙：“这间房是用来做什么？”
老师回答：“此处也是课室。”
我掰弄着墙上的格子窗，检查是否有被人爬过的痕迹：“案发的时候是下课，有了解过是否有人还留在这间课室里吗？”
老师也望向那几扇窗说道：“已经向在这里上课的班打听过，案发当时他们已经解散，没有人留在此处。”
我寻思着信息量还是太少，案发地点只是一块拼图，必须要等其他线索齐全了，才有可能显现出其中一分一毫的作用。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终于可以开始调查人证。
十四岁，是这一次事件所有当事人的年龄。这个年纪的人要是教育不当，将无异于冷血动物。比方说孔武这个人，他对自己的好朋友被刺伤这件事毫无觉悟，眼睛不正视我，站得东倒西歪计算了，当我问起他相关的事情，他的答案只有“不知道”跟“没看到”。最重要的是，他眼里充满不耐烦。这种不耐烦，并不是想要隐藏任何真相，只是被欺负的对象刺伤这样的事，对于“捕食者”而言太不光彩而已。
既然没法好好对话，就只好耍手段了。
得到老师的同意，我把他拉到案发的地点。
“小子，出事的时候你站在哪里？”
“忘记了。”
这孩子的嚣张态度让我气上心头，于是恶狠狠地指着他说：“现在我怀疑刺伤郑忠的人是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到我突如其来的指控，孔武终于有些来气了，大声叫道：“不是俺！”
“还敢说不是你？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来找你了吗？我刚才已经询问过郑忠，是他告诉我你跟他一起。”显然这是我瞎蒙的。“所以你要是敢撒谎，你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他没有反驳，头偏到一边。我知道不能给他思考的余地，继续高声逼问：
“你有没有亲眼看见黄生刺伤人？”
“木有！”
“那你在干什么！”
“俺木有！”孔武满脸不满地又说了一遍，然后指了指胡同的入口说：“俺在这。”
我厉声训斥道：“给我走过去！站在当时你站着的地方。”
孔武拖沓着步伐，挪到了入口以外大概一米的地方，歪歪扭扭地站着。
想必他也没法给出详细的答案，我直接用假设来问他：“你这是在替他看风是不是？”
“啊。”语气听上去是在肯定。
“你发现郑忠受伤的时候是怎样的？你有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俺不记得啦。”果然，只要问题稍微复杂，他就会用不记得来回应，我只好再加强语气。
“胡说八道！惨叫也没听到吗？”
“他们都有叫啊，俺怎么分清？”
“那你是怎么发现郑忠受伤的？”
“俺就见黄生从里面跑出来，俺还追了他几步，才给忠子叫回去。”
问到这里，我也没火了，大概他就是真的没看到。
“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吗？”
“啊。”确实是在表示肯定。
“你又在骗我！”我快速反驳道。
“俺木有！”
“还有一个人呢？昨天你们不是三个人一起行动的吗？”
思考了片刻，孔武说：“他不在。”
询问至此，我已经没有可以问的东西了，不过，对于他的态度，我还是得好好斥责一番：“小子我告诉你，不要那么得瑟，你们觉得自己可以以捕食者自居是吗？可以欺负比你弱小的人是吗？看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