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个酒吧经理……”
邵白华脸上的肉跳动着,蓦地转头,环视一圈,语气低沉:“你不会觉得,这些乌合之众能对抗我的特种兵保镖吧?”
调酒师和服务生虽然占着人数优势,但都弱不经风,像是站出两排男模,好看是好看,没有什么战斗力。
而且以邵家的势力,只需稍微施加压力,这间酒吧就会关门,里面所有人在这座城市再无立足之地。
看似处于绝对劣势的金菊花忽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如果,发生了一些超出你认知的事情,你会害怕吗?”
“你……”
邵白华刚想说什么,霍然感到一阵尖锐疼痛从舌根爆发,迅速蔓延到整个喉咙!
“啊啊!”
仿佛利刃切入咽喉,痛不欲生!
他倒退两步,双手捂着喉咙,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抱着的女孩脱手落下,正好砸在陈小桔身上,意识模糊的少年感觉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撞在脸上,然后直截了当的昏了过去。
接着,邵白华的舌头竟然拔根而起!仿佛活物一般,在嘴里左冲右突!脑袋也被带着摇晃!
噗!
一团带血的肉块窜出嘴巴,落地后,从猩红血肉中伸出四根尖锐如针的节足,疯狂划动,在刺耳响声中消失在街角的阴影中!
巨大的恐惧笼罩了邵白华,像是一只怪物将那毛茸茸的爪子从身后搭上肩头。他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保镖虽看到了异常,但超出认知的事情让他们无法做出反应,全都呆愣原地。
突然,他们的身体开始皱缩,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与无,空荡荡的衣物随即落下。
衣物中有什么东西钻来钻去,最后从袖口出来的,竟然是一只只黑色的老鼠!
场中只剩邵白华一人!
“你可以走了。”金菊花掐灭烟头,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店里。
邵白华跌跌撞撞扑进车里,引擎骤响,宾利一个转向后冲出街道。
……
……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桔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他吐出一口带血腥味的气息,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不听使唤,连一根小拇指都动不了。肋部传来尖锐疼痛,像是小矬子在痛觉神经上来回挫动。
忽然间,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了他的面颊,拂过伤口,疼痛的地方逐渐被一层清凉药物覆盖。
是学姐在帮我擦药吗?那么,脑后的膝枕也是学姐的吗?太好了……
他顿时安心了,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痛了,但有一点疑惑……学姐身上怎么没有少女的香味,只有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等等,这不是学姐!
陈小桔睁开眼睛,看到了张花生的脸。
心里感觉怪怪的,但是又动弹不了。
“她呢?”
陈小桔的话让张花生动作一顿。
“醒了酒,已经回去了。”
年轻调酒师拈住搭在胸前口袋外面的一个角,把手帕抽出来,仔细擦掉手指上的药膏,擦完放在鼻尖嗅了嗅。
“她说什么了吗?”
“说你英雄救美失败,被人爆捶一顿,很糗,后来救场的我,很帅。”张花生嫣然一笑,声音跟午夜电台的主持人一样轻柔好听。
“你骗人……说实话!”陈小桔忍不住笑了。
“哈哈!她说,明天去学校找你。”
陈小桔半张着嘴巴,心脏砰砰跳着。
学姐要来学校找我么?学姐认出我了?
只是中午隔着铁栅栏有过一面之缘,就被记住了,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耳边响起脚步声,有人推门进来,随后,金菊花特有的沙哑声线响彻房间。
“你真会惹事,那位客人以后再也不会来啦!”
陈小桔费力的转动眼珠,勉强看到经理的脸。
他很想道谢,但先得道歉。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陈小桔还算平静,因为诡异事件发生的时候,他躺在地上昏昏沉沉,什么都没看到。他如果看到了那诡异到极点的一幕,对经理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金菊花握紧双拳,拇指抹过衣襟,得意的说:“我更希望女孩自愿爬上男人的床,而不是哭哭啼啼的被人掳走,所以你不必道歉。”
陈小桔挣扎了一下,担心的问:“他们会迁怒于你吗?”
听到这句话,金菊花愣一下,脸孔凝固了片刻,接着,随着眉毛舒展,优雅的笑容也自嘴角浮现。
“那就要看他们是不是想不开了。”
他原地转身,迈步向门外走去。
陈小桔安心的闭上眼睛,他感受到张花生和金菊花的善意,这两人认可了他的行为,并接纳了他。
这是一个好地方。
……
能动弹后,陈小桔回到酒吧静室,坚持把作业写完,这时候再也撑不住了,就在沙发上和衣睡了一晚。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伤处仍疼得厉害,他勉力从沙发上坐起来,发现身上多了一张毯子,闻一闻,有一股古龙水的香味,是张花生的。
天老爷,这家伙不会是个基佬吧?
陈小桔心里一紧,赶紧摸摸屁股,发现没有异样的感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仔细一想,张花生剑眉星目,嘴唇薄如刀锋,分明是个爽朗的美男子,一定不会是基佬的。
他手指翻动,绒毯叠成方块放在沙发上,起身去找张花生和经理。
酒吧后半部分是三间连在一起的房间,距离前厅隔着一条狭窄走廊。走廊四壁和地上铺满木板,满眼都是天然木纹。
走廊只有一步宽,双手张开即可触摸两壁,向前走到尽头,是一间小厨房,比民居的厨房还要小。
厨房里,水池、炉灶、冰箱、烤箱等物件围绕着中间的长方形餐桌。
金菊花坐在左边,倚着高背木椅,棕红色木碗耳机压着头发,耳机线从报纸间垂下来,连着桌上的播放器。
最稀罕的是那播放器的五维键,竟是纯金色泽,菊纹辐散,宛如一朵金色的菊花。
陈小桔的目光移到报纸上,这个年代纸质报纸已经淘汰,新闻门户网站几乎占据全部新闻市场。
看来栖身于这间酒吧的经理是一个怀旧之人。
厨房里除了经理还有张花生,他穿着一件白衬衣,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匀称结实的小臂。
张花生正在煮咖啡,听到脚步声,耳朵动了动,伸手将两大杯咖啡匀成三小杯,放在盘子里端上桌。
喀嚓,喀嚓。
张花生飞快的转过身,去切粗麦面包,动作利索,切成匀称的三角形,再握住窄口银杯,轻轻一扬,浇上热黄油,端给二人。
“多谢款待。”
陈小桔吃了面包,身上有了力气,喝了咖啡,人也精神了。
背起书包走出酒吧。
迎着朝阳来到市立附中,迈进学校的时候,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周围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啥情况?难道是走得太快了?
他试着放慢脚步,可是别人眼中的异样并没有消失。
忽然,一只肉乎乎的手从身后拍来。
“桔子,早上好。”
回头看,是班里的李涛,一个高高胖胖的乐天派少年,他也是陈小桔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你……你脸怎么了?”李涛瞪大眼睛,突然震惊。
“我脸怎么了?”
李涛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给他看。
陈小桔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肿成了一颗猪头!
老话说,打人先打脸,昨晚保镖们在揍他的时候,额外照顾了他的脸。而他只记得挨了打,却未曾料到肿得如此厉害。
“你被人打了?”李涛关心的问。
“算了,不提也罢。”陈小桔摆摆手。
两人肩并肩一路到了班里。
高二八班。
早到的学生不少,班主任还没来,所以学生们不必装模作样竖起书本早读,都在聊天打屁,嘴里啃着糍饭油条早餐汉堡什么的。
陈小桔一踏入班级,立刻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传进耳朵。
“哟,陈小桔,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
班级里传出一阵压抑着的笑声。
说话的是一个平时喜欢嚼舌头的女生,长了一脸雀斑,外号小麻雀。
见陈小桔不作回应,小麻雀眼珠骨碌碌转着,扬声道:“我亲眼见你偷了人家的手机,被叫到主任办公室,差点开除!”
陈小桔坐在座位上,低下头,不想反驳什么。
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仿佛听见奸计得逞的家伙暗地里的窃笑声。
听到小麻雀的话,教室里骤然安静,旋即沸腾起来。
学生们交头接耳,确认、证明和完善了整件事情。
略去过程,直接说结论就是:陈小桔是贼,偷了别人的手机,差点被开除。
男生们都默然无语,心里提防。女生们安全感薄弱,显得尤为担心,她们轻细的讨论声隐约传进陈小桔的耳朵。
“他竟然是贼?”
“他太穷了,饥寒起盗心呢。”
“我上学期丢的mp3说不定是他偷的呢。”
“那你跟他要要看?”
“我有点怕怕的,万一他打人怎么办?而且……都被他卖掉了吧?”
“估计是,他那么穷,穷人总要吃饭的,不偷点东西怎么活呢?”
“警察怎么不把他抓起来?”
……
当辱骂、指责的话传进里耳朵时,陈小桔脸色发白,胸膛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迫着,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吸进一点气,心脏仿佛被锋利刀片来回切割,支离破碎,痛苦万分。
——舌头竟有这样的妙用,能让人们以一种舒爽而快意的方式摧毁别人的尊严。
陈小桔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只水笔。
本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这些,自己已经成为一个优秀出色的大人了,不管是怎样的羞辱和指责都能用坚强的承受……但不知为什么,他很想用这支笔刺破自己的耳膜。
变成聋子就听不见别人的侮辱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脑壳一阵阵胀痛,笔尖在桌面上压断了,油墨像是粘稠的血液一样从裂口渗出。
陈小桔浑身发抖,行将崩溃。
正在这时,教室后窗陡然出现一个白衣少女的身影,白衬衣的袖口有一圈蕾丝,胸襟则是一长条织丝花边,马尾鞭一直垂到腰际。
她走的很疾,三两步就到了前门的窗户,如同一只点水而过的雨燕。
李慕斯如约而来。
当她走进教室,瞬间成为目光的焦点。
娇美容颜和青春气息融合在一块儿的时候,便如一碗香浓牛奶,叫人忘记了她的形体,只剩下满眼洁白和扑面而来的馥郁香气。
相比于齐齐眨巴着眼睛像是搁浅沙丁鱼一样的男生们,八班女生始终保持着小女孩特有的碎嘴讨论。
“是高三女生呢。”
“是叫李慕斯的高三女生。”
“她好漂亮。”
“她来干什么?”
“不知道,来找人吧?”
在八班学生的注视下,李慕斯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座位间的狭窄过道,走到了陈小桔的身边,一把握住他的手!
霎时间,诡异的空气弥漫开来,这种诡异吸入到每一个人的肺里,渗入血液,咕嘟咕嘟如同碳酸饮料的气泡向上浮起,最后全部涌入眼睛,汇成一片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