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酒吧……”
李慕斯站住脚,迟疑不决。
一双乌黑湿润的大眼睛微露怯意,像初生小鹿似的,一副怯生生的可爱模样。
她的身边站着短跑教练和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
少年的一张脸,从任何角度看都是完美的。
修眉凤眼,睛如点漆,挺直的鼻梁下面是微微抿起的薄唇。唇角上扬,有如行书挑笔,使得笑容讥诮且锋利。
“李同学,俞教练喜欢在幽静地方谈话,只一人独饮罢了,劝酒拼酒这样粗俗的事,是断然不会做的。”少年语气轻柔的劝说。
名叫邵白华的美型少年语气令人安心,学生会长的身份值得信赖,李慕斯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随着二人进入酒吧。
坐定之后,张花生走过来,见是熟客,问:“俞先生,今天想要喝什么?”
“一杯马天尼。”俞姓教练倚着吧台说。
“巧了,我们刚招了一位专调马天尼的调酒师,技艺您大可放心,是金经理过了眼的。”张花生面带职业性的微笑,伸手按了铃。
“哦?能过金先生的眼,想必有两把刷子。”俞教练笑道,指了指李慕斯和少年,“给他们两杯果汁吧。”
走到前台的陈小桔刚好看见这个有几分眼熟的中年男人在和一个调酒师对眼色。
这两人为什么要对眼色呢?
他留了个心眼,低头调酒。
很快,一杯马天尼递到中年男人面前。
俞教练端起来抿了一口,神色飞扬,竖起大拇指,“这味道舒服!”
陈小桔盯着他的手,就等他掏小费。
——别的又不会,调酒没有工资,靠小费才能维持生活这样子。
然而,俞教练无视了他,目光转向李慕斯。
“你想要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成绩,明确告诉你,靠训练是没有用的。”
“那我该怎么办?”李慕斯低着头,情绪低落。
“这位邵公子是个有办法的人,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俞教练神神秘秘的说。
邵白华配合的露出一个三分温柔七分帅气的笑容。
这时,两杯黄色果汁放到他和李慕斯的面前。
少年拿起一杯,在另一杯的杯沿上碰了一下,先饮为敬。
李慕斯谨慎的闻了闻,发现是菠萝汁,于是放下心来,喝了一口。
陈小桔全看见了,他知道那是什么。
凤梨科植物的独特气味会藏住朗姆酒的味道,额外添加的糖分增加了利口性,使人多喝。
这是一杯zombie。
而三人都看着面熟。
两个是中午见过的学姐和学校教练,另一个是学校里的名人,老师们的宠儿,经常在节日、运动会等活动中,以学生代表身份上台致词的学生会长邵白华。他听说邵白华是当地一个世家阀门的贵公子,手握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权力。
他认识三人,三人却不知他。
陈小桔敏锐的察觉到俞姓教练和邵公子在谋划什么,再看喝了半杯果汁调和酒,开始昏昏欲睡的李慕斯,顿时明白了。
少女清纯得像一朵白色栀子花,接近她的人,必然觊觎多与保护。但真正得手的,往往是比普通人多那么一点权力和财富的人。
比如这位学院贵公子,邵白华。
邵白华看到女孩的一张俏脸晕开蜜桃般的红润,缓缓吐出一口气,一切按计划进行。
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令人作呕,又不想和那些秘密结社的低级趣味家伙混到一起,所以,必须干一些爽快刺激的事情,以防自己发疯。
比如,得到李慕斯。
在最初的追求被拒绝之后,邵白华机灵的转换成一种恬淡自然的朋友关系,再精心计划了此次行动。
他翻转手掌,忽然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从今晚开始,这个美丽纯洁的女孩将和他的命运扭结在一起,成为他的众多附属品之一。
李慕斯本来就不胜酒力,被菠萝的气味欺骗,一下子喝了半杯,等发作起来的时候,脑袋一胀一胀的,浑身无力,逐渐控制不住身体,软倒在吧台上。
“糟了,是酒……”
……
此时,另一个维度的世界里。
湛蓝的天空下,一座神殿般的恢弘建筑坐落山巅。
巍然屹立的廊柱撑起无比广阔的长方穹顶,承载廊柱的地面则是一块完整而巨大的黑色宝石,深邃的黑色中连一丝倒影都不存在,如同永夜。
一个纯白的身影静静矗立,静得仿佛要嵌入脚下的黑宝石中。
娇小的银色甲叶紧贴着一种明亮丝线织成的衣裙,衬托出傲人身段和高耸胸脯。
一条长马尾随意的甩在身后,白银镂空面具下隐约露出一张女孩的面容,和李慕斯一模一样。
她的眼中电光般闪过一些数据,脸上浮现出焦躁恐慌的表情。
“计算干预公式始终差三个点,连‘弱干预’的界线都没有达到……没有办法了吗?这种程度的现实,叫我怎样改变?!”李慕斯的嘴唇抿成兔子形状,睫毛微微颤抖。
她捏紧拳头,知道讨厌的感觉很快就传递过来了,两个世界的身体共享记忆,在这种情况下真是太糟糕了。
她烦躁不安的在大殿里走来走去,不知如何是好,银鞋叩击地面时,溅起一圈圈尖锐的声波。
无法抗拒的事情,统称为‘命运’,‘命运’是一种让人讨厌的东西。
她停下脚步,目光越过漆黑无光的地面,看向大殿中央。
一柄十三尺长枪扎在一颗硕大的深红色心脏上!
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心,隐约传出液体在心室中回旋激荡的响声。
它红得瘆人,像是将要凝固的血液。
高度几乎和李慕斯齐平,紫黑色的经络组成大网将一片片肉瓣包裹成球形。
这团诡异心脏每隔三个呼吸就会猛烈搏动一下,炸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同时一股足以融化钢铁的热量向四面八方辐射,连空间也为之扭曲。
无数透明折线分割视线,伴随着刺破耳膜的吱嘎声,空间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长枪通体冰蓝,宛如一根尖锐狭长的水晶,表面粗糙如砺石,凹凸不平,勉强形成枪形。它没有经过打磨,也没有被刻上铭文——事实上它天然附带无法损坏的特性,即使是神灵也无法抗拒世界的规则将其折断。
心脏被刺破的地方,缓缓渗出一滴耀眼的橙红色岩浆。
若仔细看,岩浆已然凝固,而冰蓝长枪的内部,数不清的橙色丝线正顺着这块天然枪形水晶的细孔渗入其中,如同发晶中飞舞的金线。
李慕斯走近心脏,焦热的空气对她毫无影响,女孩伸出皓腕,纤长有力的手指握紧长枪,感受到枪体内部逐渐饱满的力量。
流星之枪昆古尼尔。
只要再过半个月,它就可以彻底吸干这颗岩浆魔龙的心脏,从冰冷的彗星聚变成灼热的恒星,自己也可以借助它的力量打破当下的境界,跨出至关重要的一步,加冕为王。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现世的本体遭遇重大危机,那讨厌的命运,跟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
计划意外的顺利,抱着李慕斯往外走的时候,邵白华已经开始觉得无聊了。
因为太简单了,没有难度。
怀里的女孩低眉顺眼,任人采撷。
接下来去哪个宾馆,用怎样的姿势,是用避孕套,还是让她怀孕……等等一切,都提前设计好了,而且经过反复琢磨,选出了最符合心意的方案。
门外,一辆宾利缓缓驶来,光滑圆润的黑色外壳仿佛是可以流动的,不具形体之物。
邵白华距离门外豪车还有十米,他皱着眉头,没有再走,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这样还不够满足,不够完美。
突然,一个人拦在他的面前!
“你把她灌醉,想带到哪里去?”陈小桔捋起袖子,露出细细的胳膊。
邵白华脸上绽放笑容,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里竟然升起一股满足感!
是的,满足感。
想得到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没有障碍呢?否则不就和……捡垃圾一样轻松了吗?
上天像是顺应他的心意一样,使障碍出现了,虽然有点螳臂挡车的感觉,但聊胜于无。
他迷醉般的看着少年,脸上浮现笑容,这条可怜虫出现的正好,把它打烂了,再当着它的面带走李慕斯,快乐便会成倍增加。
“放开她!”陈小桔提高了声音。
几个黑衣保镖推开车门出来,都是彪形大汉,成团的筋肉将西服撑得快要爆炸,三角形的大身体和细长双腿形成鲜明对比,看上去十分骇人。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邵白华盯着陈小桔,眼神玩味,“一,你让开,我带走她。二,你被打烂,我还是带走她。”
“我不觉得你可以逾越司法,我会报警!”
即使双肩被几只有力的大手握住,捏得骨头生疼,陈小桔还是奋力喊出这句话!
然后就被痛打了一顿。
第一拳重击在少年的腹部,把他打得腰身弯折,双脚离地,没等痛感发作,数不清的拳头就从四面八方落在身上,打得噗噗作响,像是在暴打一只沙袋。
他的身体跳舞似的在空中扭来扭去,显得十分滑稽。
少年被打得几乎失去意识,最后被一个过肩摔重重砸在地上,脸肿成了猪头,嘴角溢出血水。
口鼻满是血腥气味,他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便看到邵白华那张居高临下的脸。
“鸡蛋碰石头的滋味如何?”看到被打烂的‘鸡蛋’,邵白华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快意。
“放……开……她……”陈小桔含混不清的吐出几个字。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鲜有人见义勇为了,因为那意味着难以想象的风险,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比如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学姐被人带走!
“煮熟的鸭子,嘴还是硬梆梆的……那我只好从你身上踩过去了。”
邵白华语气遗憾,抬脚踩在陈小桔软绵绵的肚皮上,忽然感觉滑来滑去的十分有趣,想狠狠的踩上一下,又怕崴到脚,心情复杂。
“你……不能……走……”
陈小桔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他的脚腕,却被一脚踢开,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你要对我可爱的调酒师做什么?”
背后,金菊花的声音蓦地响起!
在酒吧灯光的照耀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宽大,背光的脸上看不清表情。
张花生带着一群人走出酒吧,分成两列,将邵白华和他的保镖围在中间!
“你想作甚?”邵白华扬起脸,冷冷的看向台阶上的金菊花。
金菊花从烟盒里捻出一根烟,吧嗒点燃,握在手里,捂着嘴吸了一口,烟雾吐在手心里,从指缝间缓缓飘出。
“把小女孩放下,带着你的人滚。”他不客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