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歪着头,安静的趴在一片昏暗中,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另半张脸隐在隔板暗影中,只有一角眼睑露在暗影之外,印上清冷的灯光。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声,再没有半点声响。
北海微微俯身,轻轻喊了一声:“周暮雪。”
没有喊醒她,却意外的瞥见了她眼角挂着的一滴眼泪。
他有些诧异,站直身形,那点泪珠也随着他的移动,恍过一点浅淡的微光。
她哭了?
睡着了还能哭出来,是有多伤心才会这样?
北海低头望着她,就像所有男人一样,对哭泣的妹子完全没辙。
即便她只是他最普通的同事,跟他没有任何特别的关系,不管是性格还是长相,也都没有什么让他侧目的优点,完全激不起他一丁点怜惜的心,可她的眼泪还是让他束手无策。
他想直接走人不管她,可看着那滴眼泪,他还是冷着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暮雪,醒醒,该回去了。”
这次她有了点反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呵欠。
“北海?你怎么在这儿?”
揉了揉眼,她随意的扫了一眼四周,迷茫了几秒,突然清醒过来,手心撑着额头苦笑了一声。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该有多好。”
又来了!
她一说这种怪异的话,他就觉得烦躁,非常非常烦躁!
“我说周暮雪,你想装二缺是你的事,但如果你影响了正常工作,对不起,我只能开除你。还有几天休息时间,你自己回家玩吧。”
说着,他不客气的抓起她的帆布包塞进她怀里,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后面没有动静,他皱眉转头看着她,“我说,你还不动是想住在这儿吗?”
周暮雪抱着帆布包坐在转椅上,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北海差点被她气笑了,他绷着脸走过去,拽起她就走,“公司不是你家,不是你想住就住的!回去!”
周暮雪被他拽的踉踉跄跄,几次都差点绊倒,她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吸了吸鼻子,压抑着声音说道:“北海!就算你不相信我,起码让我住在这儿,不然我无家可归,真的会流落街头的。”
北海顿住,这么晚了,没有地铁,确实回不去。
他只思考了一秒,果断道:“那好吧,今晚你先住在这儿,等早上地铁开站,你马上回家。”
“……”
周暮雪没说话,他只当她默认了,又交代了她两句,转身离开。
关门的瞬间,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周暮雪还在原地站着,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帆布包,背着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隐约看到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马上要关上的门,眸子里似乎有一点微弱的水光闪动。
门还是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北海转身向电梯走去,空荡的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指示灯微弱的亮着,那幽绿绿的光在这暗夜里显得异常惨淡,像是冥灯鬼火,让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哒——哒——哒——
寂静的深夜,他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走廊深处,像是被刻意放大了一样,他径直走到电梯口站住,抬指按下了下行键,电梯门【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他抬脚,转头望了一眼走廊深处的办公室。
一片漆黑中,双扇大门的门缝里透出的光异常明亮,显然是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
女孩一向胆小,当初带向蜜去鬼屋,票都买好了她却突然反悔死活不肯进去,蹲在鬼屋门口吓得脸都白了。
周暮雪更是胆小鬼中的极品,真要把她丢在这儿吗?
想到她冒充向蜜的样子,他冷笑。
也好,给她点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作妖了。
转回头,电梯门已经自动关上。
他顿了一下,又点了一下下行键。
门再度缓缓打开。
这次,他毫不犹豫跨进了电梯。
按下【1】的按键,电梯门发出细微的【轰轰】声缓缓合上,将走廊的昏暗彻底隔绝在外。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控制板上暗红的楼层数字。
13、12、11……
数字不断跳动着。
叮!
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
大厅也是一片昏暗,只有玻璃大门外透过来的惨白月光,还有保安室隐约溢出门缝的细碎微光,其他各处都是黑蒙蒙一片。
黑暗带给人恐惧,因为没有人知道黑暗之后究竟潜藏着什么。
变态杀人狂、精神病院潜逃的重度精神病患者、都市传说中的各种怪物、甚至是死了几十年阴魂不散的冤魂……
在人的意识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北海面无表情的敲了敲保安的门,等了一分钟门才打开。
保安顶着毛烘烘的乱发,挠着脖子拎着钥匙,一边张着大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一边眯着眼睛边走边说。
“你们可真拼,一个个跟拼命三郎似得,连过个国庆小长假都不消停。你们两个一起加班还好,上次十六楼有个妹子一个人加班,一晚上给我打了七八十来个电话,一会儿说看见窗户外有人影,一会儿说桌子底下有人抓她脚,一会儿又说抽水马桶自动冲水,她没吓疯魔了,我都快被她吓出神经病了。”
说着,门也打开了,保安回头一看,“嗳?怎么就你一个人,那眼镜妹呢?”
北海沉着脸瞪着他,眉角抽了抽,冷冰冰砸下一句:“你话可真多!等着!”
重新站在办公室门口,北海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握着门把手推门就进。
推了一下,没推开。
又试了试,纹丝不动。
门反锁了。
里面传来颤巍巍的声音:“Sh……ei……谁?!”
“是我,北海。”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里传来转椅轮子划过地板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先是撞了一下椅子,嘭楞一声,接着碰了一下桌角,咣的一下。
听着就疼。
顿了几秒,脚步声再度响起,慢了下来,平稳的走到门边,咔啷咔啷两下,打开安全锁,门开了。
一开门,屋里的强光瞬间倾泻,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照的整个办公室恍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