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雪?”他回身扶住她,“你怎么了?”
“周,暮,雪?”她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眼神游移了数下,突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头,碰到齐耳的短发时,她顿了一下,迅速拽到眼前看了看。
呼吸明显停住,她瞪圆了眼,像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头发一样,一根根拨弄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突然,她发疯一般,猛地抓住北海的胳膊,拼命晃起来。
“不对,这不是我。我是向蜜,北海,我是向蜜!”
北海无语的扶额,深吸了一口气把她按躺在病床上。
“我去帮你叫医生,你先冷静一下。”
“好,我冷静,冷静。”她喃喃着,努力平复着情绪,视线一晃,突然恍到隔壁病床上一抹朦胧的酒红色。
当啷!
突然的一声脆响,止住了北海的脚步。
他回头。
窗外的风悄然拂过,吹动床帘缓缓而起,再缓缓而落,床帘之后,银灰色的不锈钢水杯滚在地上,周暮雪半身都探出病床,紧紧的攥着邻床的挡床扶手,死死的瞪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她的眼瞪的溜圆,像是见了鬼一样,整个眼球都爬满细密的血丝。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低喊出声,干裂的嘴唇随着她的喊叫,绷开一条条血纹,沁出腥红的血痕。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一般,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突然抬手痛苦的捂着脑袋,身子晃了三晃,猛地从床上跌了下来。
“周暮雪!”
北海急走两步扶住她,她艰难的扒着他的肩膀,呼吸凌乱不堪,一口气断断续续的喘着,像是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明明在这里,我明明是向蜜,为什么还有一个我躺在哪里?为什么?”
北海已经完全确信她的脑子撞坏了。
他抬臂,略一用力,将她抱起来,小心的放在床上。
“我说周暮雪,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你只是撞到头了,可能精神有些错乱。你不是向蜜,你是周暮雪。昨天上午,大巴翻车了,被一辆失控打滑的油罐车撞翻,两边的司机都死了,还有同事现在还在抢救,向蜜……”
他顿住,回头看了一眼隔壁床安静躺着的人,“向蜜也昏迷不醒,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眼前正是困难的时候,希望你冷静下来,不要添乱。”
“添乱?”她艰难的抬头望着他,没戴眼镜,浅色的眼瞳没有焦距,有些迷离,“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是向蜜!”
北海松开按在她肩头的手,烦躁的扒了扒微有些凌乱的黑发,额角的碎发沾着干涸的血渍,已经结块粘在脸侧,他全无所觉,深吸了一口气,再望过来的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好,你说你是向蜜,那你告诉我,翻车前,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她怔住,突然蜷缩起身子,痛苦的抱着脑袋,喉咙深处不断逸出嘶哑的呜咽。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的头好痛,快裂开了!好痛!”
她的身子越缩越小,脊背弓的像虾米一样,额角的冷汗一层一层的不断沁出,很快便汗湿了额旁的短发,一缕缕的粘在脸侧。
他沉默的望着她,并没有继续逼问,抬手拽起垂了一半在地上的薄被,轻轻拍了两下,盖在她身上。
“我说,就这样吧,你先在这儿休息,我去买点吃的,一会儿再叫医生给你检查检查。”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一道模糊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径直走到隔壁病床边坐下,脊背有些佝偻。
“北海,你也受伤了,去歇会儿吧,这儿有我看着就行了。”
这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难掩的疲惫,是中年女人的音色。
周暮雪突然瞪圆了眼,猛的撑起上身,朝着中年女人冲口喊道:“妈!唔……”
下一秒,嘴被略显粗糙的大手死死堵住。
中年女人吓了一跳,顺了顺胸口,问道:“她,她这是怎么了?”
北海沉稳的望着她,大手依然粗暴的按在她的嘴上,声音却是波澜不惊。
“没什么,她刚醒,想家了。”
“哦,这样啊。”中年女人怜悯的叹了口气,“现在北漂这么多,一个个背井离乡的,平时头疼脑热的没人管就算了,现在出车祸住了院也没人陪在跟前端个水送个饭的,真是……哎。”
“唔唔……”她还在挣扎着,两只手拼命的扒着他的手掌。
他低头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突然俯身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轻喃一句:“你想被送去精神病院吗?”
这句话仿佛晴天霹雳,惊的她浑身一颤,瞬间滞住了所有的动作。
北海松开手,直起身子,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不管你是脑子被撞坏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要你敢说出那种话,不用我,相信很快会有人把你送到那里,就算不送,也没人会相信你,只会把你当疯子。”
她紊乱的呼吸着,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虚软的倒在病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国庆小长假,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帝都本来就是旅游热门地,更是比平时热闹了好几倍。
一大早,晨光初醒,太阳才刚升起,红艳艳的挂在天边,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到处都是观光客,比肩接踵。
北海穿梭在人群中,买了二十多份早点,豆浆、米汤、八宝粥,油条、包子、茶鸡蛋,各种都买了几份,径直送到了帝都中心医院。
昨夜他回了趟家,洗了澡换了衣服,总算还算清爽的出现在病房里。
一车二十多号人,安全起见,无论伤势轻重全都留院查看,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挨着送,最后迈进1109时已经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了。
一开门,便见周暮雪一人坐在向蜜床边,一动不动。
两边的床帘都已经拉开,聚在一起的淡蓝帘布因为开门的气流微微晃动了两下,连带着拂动了她齐耳的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