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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一眼彻底报废的眼镜，又看了一眼北海，停了几秒，视线再度转回那些反射着点点月辉的镜片碎渣，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像是在惋惜那不能再用的眼镜，又像是隔过眼镜放空了所有的情绪。
北海已经冷静下来，掏出钱包取出几张大钞递了过去，“抱歉，这钱你拿着，明天再配一副新的。”
“不必了，那眼镜……本来就是坏的。”
她再度躺下，脸朝里，背对着他，昏暗中，短发滑落，挡住了她的脸，也挡住了她最后一点模糊的表情。
狭长的黑眸暗了暗，北海再度低沉的说了声【抱歉】，转而将那钱塞在登山包侧边的网兜里。
“下周一公司见。”
说罢，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北海忙翻了，公司、保险公司、医院，连轴转，幸好当初公司安排的有值班人员，一切都还算安稳，总算没出什么大问题。
他也始终没再见到周暮雪，多少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李医生？”
李医生是帝都医院的脑科专家，中等身材，四十多岁，微胖，看上去有些严厉，刚从国外回来，曾有过数例救治PVS的临床经验，成功率高达50%以上，是业界相当有权威的脑科专家。
他仔细翻了翻向蜜的病历，又详细检查了一下她的体征情况，这才从白大褂里拿出一支笔，一边记录一边说。
“她的血压、心跳、各项功能指标都在正常指标范围内，从脑电图来看，脑电波波动频繁，峰值相差很大，这说明她有丰富的脑部活动，也间接说明了她是有自主意识的。至于她为什么昏迷不醒，是器质性原因，还是心理性的，等我做了详细检查才能下定论。”
向蜜妈妈一直紧张的跟在李医生后面，他走哪儿她跟哪儿，寸步不离，一听他这么说，赶紧追问：“那依你的经验，我女儿有多大几率能清醒过来？”
“这个我也说不好，只能说从目前来看，至少她是有意识的，那清醒过来的几率就相对大些。”
“那，几率大概是多大？50%？60%？还是多少？我女儿最早什么时候能醒？”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问的李医生有些不耐烦，他停下笔抬头看着她，勉强安抚道：“我还没有做过详细检查，我也说不准，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救醒她的。”
“那，大概要……”
她还要再问，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的北海突然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伯母，李医生等会儿还要给向蜜做更细致的检查，咱们还是先别耽误他的时间比较好，你说呢？”
向蜜妈妈这才察觉医生微微蹙起的眉心，赶紧补救似的说道：“是是，真是麻烦医生了，谢谢谢谢。”
李医生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北海客气的送他到病房门口，也跟着感谢了几句。
再回头时，向蜜妈妈已经佝偻着背坐到了床尾，搬起向蜜的脚给她按摩。脚趾、脚板、脚踝、小腿，反反复复，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她的衣服带着明显睡过的褶皱，头发也有些凌乱，额旁几缕细碎的绒发随着她按摩的动作飘来荡去，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只是专注的按摩着女儿的小腿。
以往每次见到她都是端庄优雅的，长发总是梳的一丝不乱的盘在脑后，虽不够时尚，却非常有气质，穿衣搭配也都很讲究，从来没见过衣着哪怕有一点的不妥当。
可如今……
北海无声的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伯母，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她疲惫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回去也睡不着，倒是你，明天就该上班了吧，你们公司现在一团乱麻，到时候有你忙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干好工作。”
“就是因为我明天要上班，白天恐怕没有时间过来，所以才让伯母回去好好休息，你就别客气了，哪怕闭目养神也好。”
“我真没事，晚上她爸和辰辰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回去。”
北海没再坚持，“好吧。伯母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用了，早上小雪带的豆沫我还没吃，一会儿吃了就当中午饭吧。”
“小雪？”北海顿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向蜜。
她紧闭着双眼，睫毛细长卷翘，不用睫毛膏也不用睫毛夹，一样漂亮的让人艳羡。酒红色的长发软软的散在枕上，发尾的公主卷打着内扣，浮着浅浅的光泽。
这么看，她一点也不像是PVS患者，倒像是单纯睡着了一样，仿佛他轻喊一声，或是随手摇一摇她她就能醒过来一样。
“啊，对，就是你那个同事周暮雪。那天你把她带走之后，她第二天又来了，之后每天都会过来，也不多待，就问问向蜜的情况，坐一会儿就走。今天早上也来了，给我带了豆沫过来。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爱喝豆沫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让她放那儿了。”
说到这儿，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猛地抬头看向北海，“对了，昨天晚上我出去买东西，好像还看见她了，我以为她又来看向蜜，谁知道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来。”
“昨天晚上？几点？”
“大概……十点多吧，反正挺晚了。”
十点多？
北海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
他抬指揉了揉太阳穴。
不是他想的那样，肯定不是！
肯定的……吧？
晚上九点多，北海站在儿科病房门口，隔着长长的走廊望着走廊尽头那道熟悉的瘦小身影，好不容易消停点的太阳穴，再次狂跳了起来。
这个周暮雪到底在搞什么鬼！
就算真的不记得原来的家在哪儿，身份证不是已经给她了吗？为什么不去银行取钱找地方住？
难道银行卡里也没多少钱？
以她的工资水平在帝都生存，除了吃穿住行，半年确实也存不住多少钱。
而且，听李维达说，她似乎还有助学贷款要还。
这么说，是真的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