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周暮雪微微欠了欠身从方柱上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北海瞥了她一眼,仰望着沉沉的夜空,黑眸映不出半点星光,幽暗的像是无底的深潭。
“除非你能说出翻车前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我真的不记得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一句?为什么不问我之前的?比如说,问我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东西,开心果好不好吃之类的。”
“我做的这些事很多人都看到了,就算你知道也没什么稀奇的。”
周暮雪挫败的垮下肩膀,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金牛座的固执我算是见识到了,你走吧。”
说着,她绕过他就往住院部走去。
北海皱了皱眉,低喝一声:“不许再去骚扰向蜜!”
她顿了一下,继续向里走,“她昏迷不醒,我怎么骚扰?我只是想替妈妈守夜,让她可以回去好好休息而已。”
“妈妈?”北海冷笑一声,“如果你亲妈听到你这么没脸没皮的喊别人的妈妈,妈妈,她会不会气的把你塞回肚子回炉重造?”
周暮雪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背着光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光线在她脸侧映下浅浅的光弧,那光弧一直延伸到嘴角,辉映着嘴角自嘲的浅笑。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毒舌的属性,看来在我面前你一直隐藏的很好。”
说罢,不等他回话,她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住院部。
深夜的住院楼寂静无声,惨白的日光灯横在头顶,撒下一片凄冷的光。周暮雪娇小的身形背着破旧的登山包,脊背挺直,倔强的行走在这么凄冷之中,直到侧身跨进电梯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轰轰轰——
电梯发出细微的关门声,隔着几十米的空旷空间传到门口的北海耳中。
他烦躁的猛吸了一口烟,碾灭,丢进泛着银光的垃圾桶里,转身追了进去。
他走的很急,再快点几乎就是跑了,黑色的英伦皮鞋交替踩过一块又一块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留下一连串哒哒的脚步声。
电梯在大厅最里侧,他看了一眼已经静止的楼层数字。
十楼。
不是向蜜住的十一楼,而是十楼。
他等了一下,暗红的数字晕着猩红的光晕,始终停在【10】上。
看来她已经下了电梯。
不过,这电梯是不分单双层的,为什么她要在十楼下?
按错了吗?
他疲惫的叹了口气,抬手摁了摁太阳穴,这两天公司医院两头跑,忙到他都快吐了,这周暮雪偏偏还要在这种时候添乱!
伸指按下下行键,耐心的等着电梯,修长的身影映在泛着金属光泽的电梯门上,映的不甚清晰,模模糊糊的,只有漆黑的短发,黑衣黑裤黑色的英伦皮鞋,因为和银灰的电梯门色差明显,映的清楚一些。
叮!
电梯到了。
电梯门微颤了一下,缓缓打开,门上的倒影也跟着颤动起来,原本就模糊不清的人影像是突然叠上另一道虚无的身影,随着门的打开缓缓消散。
周围静的诡异,空无一人的大厅没有半点声响,除了电梯门开的细微【轰轰】声,静的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甚至是……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通!
明明是自己的心跳,却像是响在身后一般。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双门紧闭的另一部电梯。银灰色的电梯门上同样映着他的身影,模模糊糊,影影绰绰,只有黑发黑衣,看不清眉眼。
轰轰轰——
耳边传来电梯门合上的声音。
他回头,赶在彻底合拢之前跨进电梯。
一出电梯他就看到了墙上醒目的楼层标识。
【儿科住院部】。
暗红的字,珠光白的长方形牌子,规矩的钉在电梯间出口的门楣上,乍一看让他莫名其妙想到了【太平间】三个字。
迈步进去,一进门就是护士站。半身高的环形站台里,一个女护士正在整理病例,淡粉色的护士装比起传统的白色看上去温和了许多,只是小护士脸上的表情却不太温和。她冷漠的瞄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忙自己的。
北海也没搭话,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
到处都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宝宝,一边规律的轻拍着宝宝的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边在昏暗的走廊里徘徊着。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走动时明时暗,照亮她周围不到十米的范围。
北海的视线越过那女人停在走廊的尽头,那里是一整面的落地大窗,清冷的月光透过淡青色的钢化玻璃斜斜的照进走廊,在窗前划下一块光亮的空间。光亮的尽头,一角残辉落在靠墙的休息椅上,印上一双交叠的登山鞋。
他微微眯了眯眼,黑瞳之中暗潮涌动,一秒都没迟疑迈步走了过去。
暗夜之中,他一身黑衣,神情冷峻,沉重的脚步声清晰的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感应灯随着他的走动一盏盏亮起,惨白的灯光照在他的头顶,亮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脸笼在交错的暗影之中,带着莫名的危险气息。
此时此刻,不管他颜值怎样,也不管他看上去是多正直的一个人,都会让人情不自禁升起排斥感和警惕心。
哄孩子的女人远远的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转身回了病房。
他始终稳步走着,还没走到尽头,身后的灯已开始一盏盏熄灭,等他走到目的地站定,只剩最后一盏灯还幽幽的亮着。
他低头望去,三张海蓝色的休息椅并排靠墙挨着,椅子是硬塑料材质,椅子面是符合人体的凹型设计,周围一圈都是凸起的,三张休息椅连在一起,高高低低,崎岖不平,坐上还算舒服,可躺上去却是硌肩硌腰,怎么看都舒服不到哪去。
周暮雪枕着登山包,抱着胳膊侧身躺在上面,即使身形瘦小,依然要蜷缩着身子才能全部躺下。
她一直闭着眼,直到他的身影影在她头顶,才警觉的张开了眼,推了推破碎的眼镜,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