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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北海有小雪
螳螂在幻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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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六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取蕴苦。
你现在正在经历哪一种？
早晨七点零六分，地铁站人潮涌动，广播里机械的播报着站台名，听似温柔的女声却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周暮雪歪着脑袋，夹着手机，一边通着电话，一边快速的在登山包里翻找着地铁卡。
她的神情明显有些慌张，不时有钥匙、纸巾之类的被她翻在地上，再被她快速捡起。
话筒那边是北海冷冰冰的声音，“昨天反复强调七点准时发车，你居然还敢迟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一车人的时间！”
翻找的手瞬间顿住，她下意识的低下了头，声音是一贯的唯唯诺诺，像是从鼻子里哼唧出来的一样。
“对，对不起，要不你们先走吧……”
北海顿了一下，随即怒道：“我说，你的网名干脆别叫咖啡，直接改成吗啡得了！是注射了几吨吗啡，脑子才能迟钝成这样！这是全公司的集体旅游，如果要丢下你，早就正点发车了，还打电话催你干嘛！用点脑子行吗？再给你十五分钟，马上过来！”
说罢，电话强硬的挂断。
听着嘟嘟的盲音，周暮雪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看了一眼手机。
现在是七点十分，七点二十五之前必须赶到！
原本因为找地铁卡停下的脚步，飞快的行动起来，娇小的身形像滑溜溜的鱼，熟练的穿梭在人群中。不仅没有因为人多而受阻，反而还能腾出手边跑边翻找出带着透明塑胶壳的地铁卡。
其实，她平时一向笨手笨脚，能有这么好的身手，完全归功于工作的半年来，几乎每天挣扎在迟到的边缘，熟能生巧。
顺着人行道一路狂奔，微凉的秋风不时穿过她的齐耳短发，发丝向后翻飞着，扑扑簌簌的，露出她总是低着头，胆怯自卑的脸。
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脸，丢在人群中立刻就会被淹没的那种，再搭配那没有半点特色的黑框眼镜，棉T加牛仔裤的“路边摊”装扮，更坚定了她五百年不动摇的路人甲地位。
还没跑到写字楼下，远远就看见一辆大巴停在楼边，上白下蓝的车色与她的纯白棉T蓝色牛仔裤意外的凑了个情侣装。封闭的车窗反射着晨起的阳光，竟也与她树脂镜片的反光相映生辉，更坐实了一人一车两套情侣装的相似度。
愿意跟她凑情侣装的，大概也只有不能发表意见的死物了。
她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薄汗，一脚踏进车里，还不忘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7：25。
分秒不差，时间刚刚好。
赶紧跨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没站稳，身后的车门就关了。
转回身看了一眼随着大巴起步微微颤动的门，她的心也跟着莫名的颤了一下，一丝寒意爬上心头，一路急奔的燥热让那感觉更加鲜明。
她抿了抿唇，甩掉这怪异的感觉，鼓起勇气偷瞄了一眼车厢。
车厢里还算安静，同事们只在她跨进车里的瞬间看了她一眼，现在都各忙各的。有的压低了嗓门在聊天，有的斜在椅背上补觉，还有的在玩手机，除了宁静，根本没人在意她，更别说投来异样的眼光。
她总算略微松了口气。
“暮雪，这儿呢！”宁静冲她晃了晃手。
宁静坐在左侧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米黄色的吊带长裙，云白色的小开衫，黑亮的长发顺滑的垂在肩头，看上去柔顺温雅，当然，只是看上去。
公司里，她和宁静关系最好，上个厕所也组团去的那种好，她给她占座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车有点晃，她稳了稳步子，赶紧低头走了过去。
却没能坐下。
一排两个座，本该给她空的那个位置，死乞白赖的赖着个人。
那人留着板寸，刺刺挠挠的像个刺猬，本该是挺阳刚的发型偏偏摊上一张白净的脸。不只脸白净，五官也很周正，大眼双眼皮儿，小嘴脊梁鼻儿，简而言之，有点娘。
虽然他努力让发型和衣着向阳刚靠拢，可还是逃不过发育不良的细瘦身板，还有那张对于男人来说太过精致的脸。
“绍庄，去坐后面。”
宁静毫不客气的抬手拍了一下还在装傻的他。
他上身一动，没有起来，却是趴在前排椅背上，冲周暮雪眨了眨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我晕车，一晕起来吐的稀里哗啦的那种，去后面坐肯定得把隔夜饭都吐出来。雪姐最好了，这位置就让给我呗。”
平时最讨厌“娘”的邵庄，居然为了个座位，可耻的卖起了萌。
宁静受不了的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一个月也喊姐，你还要不要脸。”
“小一天也是姐。”
宁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行，邵小弟弟，你一个人在这儿坐吧，我和周暮雪坐后面去。”
“不行，你也晕车，上次坐地铁还差点吐了，你忘了？”邵庄不挪地方，反而挺直了背，把路挡的更严实了。
“那不是晕车，那只是吃错东西了。”
宁静没好气的拍了他肩膀一下，肩头的布料微微塌了下来，留下一个曲折不平的巴掌印。
“万一这次也吃错了呢，要恶心就恶心我一个人就得了，别到后面吐雪姐一身，那……”
邵庄还在唠叨着，周暮雪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图，自觉的扶着椅背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左右看了看，最后一排就坐了她一个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她，她这才把视线悄悄的投向前面一道健硕的背影。
那背影坐在中间靠走廊的位置。
墨蓝色的斜纹衬衫，深黑色的西装裤，穿在他的身上，版型很正，勾勒出的身形也很完美。
他的肩膀，很宽。隐隐露出的一角腰封，很窄。交叠的腿微微斜在走廊边，坚韧修长。
这个角度，隐约还可以看到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一如往常，挂着一副无框的金丝眼镜。
他是，北海……
也是刚才给她打电话的人。
默默念着他的名字，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四年了，她已经仰望了他足足四年。
大学时，他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学长，成绩优异，每年都拿奖学金。
现在，他是她更加不敢靠近的直属上司，是心灵阅读文学网站的主编。
而她，始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他有多优秀，她就有多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