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姐,我突然感觉到有一阵汹涌的悲伤激荡在我的胸怀,戳得我心窝子都有点发疼。”白粥认真道。
白粥讲这话的语气认真得厉害,在这过于狭窄的过道中,萧清欢艰难地侧身,转过去瞧了她一眼。
不对劲儿,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
沉默一会儿后,白粥道:“今天你亲手炸制的欢喜团,我还一口都还没尝到呢。”
清欢忍不住,噗地一声就笑了。
这种时候还能想到没吃完的芝麻糯米团子,这丫头果然是天生吃货,无敌了。
但说起欢喜团,清欢也实在是有些郁闷。
传说中,欢喜团是由一位丝毫不通厨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发明的。
那位小姐姓杜,杜家是城里有名的豪门大户,垄断了全城的米粮。而这位小姐不但样貌生得美,性格也是娴静乖巧,惹人怜爱。
杜家原本打算待杜小姐长到了合适的年纪,便给她许一门好亲事,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一位前途远大的夫君。
可这杜小姐,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看上了一位寒酸的穷书生,杜家自是极力反对他们来往,为此杜小姐不惜与家人决裂,甚至与秀才私定终身。
杜小姐被赶出家门。
成亲之日,穷书生甚至连饭都没办法端出来一碗——垄断了全城米粮的杜家人出于记恨,命粮店不许售卖米粮给这两人。若是哪户人家敢替他们买米,那下场也是同样的。
根本没有人敢为这对贫贱夫妻出头。
后来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将自己家中不慎碾碎的糯米粉送给了杜小姐。
那糯米已完全化为粉末状,完全看不出原样,自然也不能再算是米。老婆婆这样做,似乎也没坏杜家的规矩。
可怜那从未下过厨房的杜家小姐,见到这一袋糯米粉,自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走进穷书生家的厨房,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只剩一些书生替人写字换来的猪油、芝麻和白糖。
但坚强的杜家小姐并没有泄气,她灵机一动,将白糖掺入糯米粉,加水和成面团后,再搓成小团蘸满芝麻,入油锅炸熟,顿时香气四溢。
新婚之夜,两人吃着这香甜的炸糯米团,倒也十分欢喜。一年后书生果然不负期望,一举夺得状元,衣锦还乡之后,用八抬大轿抬着杜小姐去了繁华的京城生活。
于是,这种吃食便被命名为欢喜团。新妇出嫁前,亲手炸制一锅欢喜团带入婆家的习俗也渐渐地流传了下来,是对夫妇以后的婚姻生活能够欢欢喜喜、团团圆圆的美好祝愿。
炸欢喜团明明有着这么特殊的寓意,却被清欢用以逃婚,这样想来真是不吉利。
“呸。”清欢晃了晃脑袋,命令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可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停下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重重地一晃。
“呀,好疼。”白粥一个不稳,头重重地磕到了装橘的竹筐边上,一个吃痛叫唤不已。
马车竟突然开动了。
清欢的心瞬间陷入一阵慌乱。她不知道这辆马车将去往哪里,但如果现在下车,容易被家里人发现不说,还有被马车主人当成偷橘贼的风险。
“小姐!”白粥也意识到情况不对,惊慌大叫道。
“嘘。”清欢急忙捂住白粥的嘴巴,低声道:“别说话,咱们暂时先在车里待着,再寻找适当的时机下车。”
白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被捂住了嘴,却连连猛力点头,以对清欢的话表示附和。
白粥这丫头,自从五岁那年跟了清欢,便一直很乖巧,总是无条件地支持着自家小姐,从未忤逆过清欢的想法。
清欢慢慢放开手,仍然低声对白粥说道:“白粥,先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叫你。”
白粥乖乖的闭上眼睛,怀中还抱紧了清欢交到她手上的大包袱,虽然她并不知道包袱里面是什么,但只要是小姐亲手交给她的,她便会竭尽全力地保护好它。
马车渐渐地颠簸了起来,清欢安慰着白粥睡了,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开始烦恼着未来。
她和白粥两个女孩子,除了于烹饪一道上还算稍微有点见识以外,又没有其他像样的一技之长,离开了家庭的庇护,今后的生活该怎么继续下去。
可若是向父母的决定投降,乖乖回家的话,必定会走上嫁入程家这条绝路。
“就是这样。”清欢似乎已经有所决定,她握紧拳头,心中暗想道:“接下来的路虽然艰难,但毕竟有路可走。只要有选择,便还有希望。”
当年萧父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打杂厨子时,也曾带着萧母赤手空拳去余杭闯天下。他们睡过马厩,在街头挨过饿,但最终通过自身的努力奋斗,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带着银子回蜀州开了云来居,才渐渐发迹有了萧家的今天。
既然父亲母亲可以做到,那她萧清欢作为他俩唯一的传人,又怎么能逊色呢。
脑子里乱哄哄地闪过了许多念头,等萧清欢困意渐起时,已经睡熟多时的白粥却突然睁开惺忪的睡眼,缓缓伸了个懒腰,醒了。
“小姐,我这是睡了多久啊,你为什么不叫我。”白粥苦巴巴道:“白粥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自己至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说完她的肚子还真应景地“咕嘟”叫了一声。
“抱歉啊白粥,现在暂时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清欢随手从身旁的竹筐里捞了几个色泽诱人的蜀地大橘子出来:“我帮你剥几个橘子吃吧。”
“嗯,真是好吃啊。”三两口解决掉一个拳头大的橘子后,白粥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这是白粥有生以来,吃过最好吃的橘子啦。”
“好吃就多吃几个。”清欢又给白粥递了一个去皮的橘子。
白粥这冒失丫头,每次给橘子剥皮都会把果肉压破,溅得满身都是橘子汁。所以,清欢早已经习惯代劳了。
不得不说,这车里的橘子真是顶顶上等的货色,果肉饱满,粒粒分明,肉嫩汁多,酸甜适口。怕是那龙椅上的皇帝老儿,吃的也不过如此了吧。
白粥吃饱后又睡着了。清欢也尝了两个,无意间瞥见满地的橘子皮,皱眉盘算着待会儿下车之后,到底留多少钱比较合适,然后也昏昏沉沉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