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静静地仰望天空,几乎看得痴了。
“美么?”采花贼并肩站在清欢身侧,轻声道。
“美。”不需要任何思考的余地,清欢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我觉得,”采花贼不知何时俯下身子,凑到了清欢耳边低语道:“星空虽好,不及你的一半美丽。”
一般而言,采花贼说这种酸掉牙的话,清欢都能做到不为所动保持淡定的,可在这片璀璨的星空下,清欢却一反常态地红了半边脸。
这人呐,这人呐,你说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死缠烂打脸皮厚实的男人呢。
不过,清欢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厌恶他了,可他明明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的啊。可恶,肯定是今晚的星星太亮闪瞎了我的眼,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清欢羞恼地想道。
“娘子,既到了南湖,又怎能不好好地泛舟游一游湖?”采花贼的语气虽然婉转温柔,眼神间却隐隐带了种不容拒绝的霸道。“我特意为你备下的小船,早已在此恭候多时。”
也许是因为今夜的风太过柔软,也许是因为鼻尖嗅到的花香太过沁人心脾,也许是因为头顶的星空太过闪耀,于是,清欢就这么不过脑子稀里糊涂地乖乖跟着采花贼上了小船,呸,贼船。
夜风徐来,水波微澜。
采花贼执着一枚长桨,左右晃荡,小船悠悠飘向湖心,两人都不说话,只静静地享受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的舒适感。
夜风徐来,水波微澜。
清欢眯眼休息了一会儿,忽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就算是环湖游船一圈,也不至于就这么停在湖心不动了吧。卧槽,这人在搞什么鬼啊。她扶着木栏,缓缓地从船舱走出来,却见采花贼十分惬意地躺在船板上,抬头看着星星,丝毫没有再动的意思。
“我说老板,您该不会就打算这样在这里过一夜吧?”清欢见他这副懒洋洋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恼怒,来之前明明说好游完湖就回去的啊。这天儿都多晚了,他俩名为孤男寡男,实为孤男寡女的,俩人在这儿单独过一夜多惹人闲话啊。虽然就他俩现在这关系已经够惹人遐想,呸,惹人瞎想了。
“有何不可?”那人挑眉,似是解释,又像是请求般地说道:“有点累,想在这小憩片刻。”
月亮越爬越高,月色也越来越亮,直至月上中天,这厮还丝毫没有要爬起来摇桨划回去的意思。
“老板,您还未休息够么?你看这时辰,第二天都已经到了。”清欢等得有些眼皮子发涩,托着腮哀求道:“我还想睡个美容觉啊。”
“你困了?”那人问。
清欢揣着一脑袋瞌睡虫,猛地点头。
“那就和我一起躺下来,在这片美丽的星空下,在伴着花香的夜风吹拂下,席船而眠罢。”那人闭上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
“来之前您可没说要外宿。”清欢弱弱地挣扎道。
“在特殊情况下,也未尝不可。”见清欢气势弱了半分,那人便得寸进尺地说道。
“有什么特殊情况?”清欢抓狂。
“我累了。”不就是划了一会儿船么,那人竟然就开始吼苦喊累的,脸上还满是疲惫之色,装得和真的一样。
他这个甩手掌柜,将店里的一切大小杂事都放心地交给青须总管打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天天净顾着出去浪了,竟然还好意思在这喊累?
真是好笑啊。
见采花贼没有再动手划船的意思,清欢只好自食其力,想依靠自己渡过难关。
奈何她一个蜀人,说到爬山还能面不改色不喘气儿地翻几座山头,越几道高岭,但是说到划船,她还真的不会耶。
这人明摆着又是在刁难清欢嘛。
倔强如清欢怎么能轻易认输,不甘心被困在船里一夜任采花贼宰割的她硬着头皮取过了采花贼放在船头的长桨,回忆了一番采花贼之前划船的动作,开始瞎折腾起来。
左挥挥,右摆摆,咦,这船怎么原地瞎打转儿,就是没动呢。难道这支桨也在欺负清欢是个外乡人?清欢越发用力,小船却丝毫不曾按照清欢的心意前进,只顾着在原地打转儿了,于是清欢心下更恼,几乎使出了全身力气。
“娘子,你还是放弃吧,划船可是门技术活儿,不是第一次握桨就能上手的哦。”那人将手枕在脑后,悠然自得到近乎幸灾乐祸地说:“来日方长,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以后可以慢慢教你。”
但现在的清欢根本不想和他学划船,清欢只想结结实实地揍他一顿。
当你心中十分迫切慌忙地想要做好一件事却不可得,以至于几乎快要着急上火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人用这种凉悠悠的口气跟你说,放弃吧我早说过你不行的。这种话放谁听来根本都是十分窝火,难以忍受的吧。
但她还是忍住了这口恶气,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还得靠这混蛋发的工钱养活自己和白粥呢。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有吃有喝。
清欢没有搭腔,只是手里暗暗下了狠力,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懑都交付给了在她眼里欺负自己的船桨。
物极必反,清欢这样一下子用力过猛,若是不能如愿,势必就要导向另一个不太好的悲惨结局。
比如,掉进湖里。
当然,这还算不得是很惨,但假如是掉进深夜里黑漆漆冷冰冰的湖水中,那就另说了。
不过,那也不算是最惨的。还有更值得人同情的是,黑夜里掉进深湖的那个人,她一点也不会水性!
呃,已经都有生命危险了,这大概可以说是非常惨了。
脚下踩滑、不幸落水的主角清欢,就这样凄惨地在南湖漆黑冰冷的湖水中独自拼命地扑腾着,扑腾着,当然,好像再怎么扑腾,也没法浮上水面,反而有一种愈发沉底的感觉。
冰凉的湖水霸道地封住口鼻,无声无息地灌进眼底,清欢脑中空白,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头发好像也散了开来,假如是从半空中俯视的角度,那她如墨的长发此刻看起来一定像是一丛随水波浮动的晃悠悠的海藻。
可是,清欢还这么年轻,还有这么多想要做的事未完成,人生中还有这么多酸甜苦辣的滋味未曾尝过,她还不想死呢!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