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外人插手反而容易走向歧途,采花贼这无疑是给清欢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
该如何劝解这一对小儿女呢,清欢无语问苍天,同时心中暗骂,自己明明在这无良老板面前都已经够忍气吞声苟且偷生,丝毫不敢得罪他一丁点儿,为何采花贼还要把和事佬这艰巨任务交给她呢。
“我还是先去做一道菜吧。”思考片刻,清欢最后还是决定先钻进厨房躲躲众人的目光。
既然他们一个喜欢吃豆腐,一个喜欢吃肉,干脆就给他们做一道豆腐肉好了。夫妻之间其实没必要非得争个输赢,只要彼此妥协退让一点点,双赢完全是可以实现的事啊。
清欢在脑海中用力搜索了一下,决定做一道油豆腐镶肉化解这场夫妻矛盾。
油豆腐镶肉,顾名思义,豆腐里有肉,肉里有豆腐。选材于三肥七瘦的新鲜猪肉,和阿婆刚炸出锅的油豆腐,来两朵色黑肉厚的小冬菇,两把嫩葱,一撮盐,半勺老抽酱油,适量水淀粉,最后再有两勺半鲍鱼汁收尾即可。
清欢将找齐的食材收拾齐整,一样样放在案桌上,慢慢开始拾掇。
首先,用温水将冬菇泡软,待其慢慢膨胀成新鲜蘑菇大小,再去蒂剁碎成末,与同剁碎的猪肉末倒在一起,加入切碎的葱花,盐、水淀粉、和适量提味的鲍鱼汁。之前泡冬菇的水也不要浪费,分几次倒入盛放食材的白瓷盆中,手握木勺往顺时针方向不断搅动,直至搅拌均匀,直至木勺上渐渐有凝结粘连的胶状物质,馅料便成。
其次,用细竹筷在油豆腐泡上插一个小口,把之前做好的肉馅塞进去,直到将干瘪的豆腐泡塞得满满当当,小口上挤出肉馅为止。
然后在铁锅中倒满大半菜籽油,开始加热油锅,待锅中一串串的小油泡消失之后,把填满肉馅儿的豆腐泡下进油锅里,炸至金黄之色。
然后将热油捞起大半,只留少许热油,小火慢煎锅中的肉馅儿豆腐泡,待其表面煎出酥脆之色后翻面,令其产生香脆之感。最后放入半勺老抽酱油,剩余的鲍鱼汁和一大勺高汤,中火焖煮半刻钟,最后大火收汁,出锅后酱汁浓稠,飘香四溢。实在是一道香浓适口,宜下饭,宜劝架的好菜。
虽然对自己做的菜很有自信,但清欢却对这两人的脾气秉性不太有把握,万一这俩又是像先前唐玥那样的犟蹄子,那也只能是白费功夫了。
不过菜都做好了,清欢也只得端着这道油豆腐镶肉,忐忑地走到书生和他的新婚夫人面前。
“公子,夫人,请听在下一言。”清欢将漂亮的碧色荷叶盘所盛的菜肴小心放在两人前的小方桌上,和气道:“两位的矛盾,目前似乎是聚焦在豆腐和肉,该吃哪一样比较好的纠结之中。但是我想邀请你们先尝尝我这道菜,等你们吃完之后再做点评,你们看这样行吗?”
清欢真诚又小心翼翼地对两个正在气头上的小夫妻说道,生怕语气不对惹怒了二位,他们之间的战火就会殃及清欢这条无辜的小池鱼。
“这是油豆腐?我才不吃。”年轻的夫人闷闷道。
就因为眼前这呆子,如今她真是看到豆腐就来气,真是恨不得全天下的豆腐坊都停业,天底下的豆子都消失,让这呆子无豆腐可吃,那才解气哩。
“夫人,稍安勿躁。”清欢将一双碧色竹筷往她面前推了推,“就尝一口罢,我保证这不是普通的豆腐,绝对是内有乾坤,十分有内涵的哦。”
“完全不想吃。”还在闷气中的人毫无胃口,还是提不起筷子。
“我保证,假如我说的是假话,便让您来店中免费吃一个月的午餐。”辛辛苦苦做的菜尝都还没被尝一口就这么被拒绝了,未免忒没面子,清欢心有不甘,只好不计代价地豁出去了。
无良老板倒没说什么,但是杂役小张却似乎对此颇有微词。
“就这么随便许下承诺未免也太儿戏太嚣张了吧。”小张低声嘟囔道:“就算是老板的人,也未免……”
采花贼看了小张一言,小张便只好乖乖禁了声,虽然心中仍然有千言万语,也只得在私底下慢慢吐槽了。
“这样,您可以尝一口了么?”清欢微笑着,向年轻的夫人抛出极大的诱惑。
“真的?”那夫人将信将疑道。
“千真万确。”
“既然如此,那我便尝一口吧。”采花贼说的没错,年轻夫人是一个精明圆滑之人,说得好听是懂得分辨利弊,说得难听就是略贪小便宜,但总而言之,是一个十分适合持家的人才。
她握着筷子,往盘中夹了一个方滚滚滑溜溜的豆腐块送入嘴中,轻轻一咬。咬破质地酥脆疏松的外皮后,浓郁的汤汁顺着舌尖慢慢流下,滚入口腔之中。年轻夫人从前只吃过寡淡无味的白豆腐和油腻闷人的油豆腐,哪里还吃过如此美味的佳肴,今日真是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对豆腐的认知又有了进一步的刷新。
再咀嚼两口之后,细腻滑嫩有嚼劲的肉末香菇出现在她的唇齿之间,独属于香菇的浓郁味道和肉香混合在一起,迅速地侵占了她的口腔,令其如置仙境,飘飘欲仙。
这美妙的口感和味道,就连咽下肚子之后,也唇齿留香回味不绝。年轻夫人简直快爱上了这道菜,吃完一整个油豆腐镶肉之后,快乐到叹息,完全忘记了片刻前自己说绝不吃豆腐所制菜肴的决绝。
“女人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气头上可能会做出一些看似无理取闹之事,听似决绝无情之话,但实际上就和这道菜一样,外表酥脆,内心细腻柔软。”采花贼不愧是阅女无数的人才,又开始滔滔不绝大谈其道。
清欢假装没听到。
“不过男人也差不多,有的男人看起来假正经,满嘴之乎者也,整篇的礼仪道德,但其实内心深处却可能是个禽兽不如的斯文败类。但还有的男人打眼一看风流成性,其实骨子里却是个对爱人矢志不渝的忠贞之士,痴心得很,伤情得很。”采花贼继续发表他意有所指的感言。
“阿桓,要不我们择个良辰吉日,相约去南湖赏花吧?”见清欢没理他,采花贼拼命吸引着她的注意,突如其来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大概……是没空的。”
“哎哟,不要那么绝情嘛。”采花贼故作忧伤道。
“我说老板,不是你安排给我的任务,要重续这俩人的美满姻缘么。我现在大功都还没告成,阴德也还没积上,日后的福报该怎么找上门来呢。”清欢干笑道:“你说我现在如何有兴致,与您一同去赏花呢?”
采花贼低头默了默,复抬头道:“阿桓所言甚是,这次是我唐突了。既然如此,过几日我定当邀你一同去南湖赏花,权当是为兄给你赔罪了。”
“那……好吧。”清欢说完此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怪怪的样子。
哎哟,等清欢反应过来,暗自懊悔又着了这登徒子的道。得得得,这人真是老奸巨猾加脸皮厚,说到最后,又给他绕过去了。
清欢心中悲苦,暗自神伤,只得将一腔热情和友善,都寄托在这对别别扭扭的年轻小夫妻身上,只希望他们能早日重修旧好,不负自己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