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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味是清欢
锦瑟小公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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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和夫人动身去云台寺之前吩咐过，为了小姐以后的婚姻能够欢喜圆满，请小姐这几日务必要认真练习炸制欢喜团。”
穿着玄色长衫，面无表情的老先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小厮们将制作欢喜团的食材一桶接一桶地扛入厨房。
“食材已经准备好了，小姐请用。”老先生微微屈身，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衣红裳的小姑娘苦着脸，也抱拳回礼，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地瞥向老先生腰间系着的戒尺。虽然极度不甘心，但碍于戒尺的威严之下，萧清欢却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洗手炸团子。
这余先生明明就是一个教功夫的武先生，却被萧老爷请来督促萧清欢练习烹饪，其用意大概正是如此。
“唔，这一堆儿雪白滑腻的是糯米粉，甜得像蜜的白砂糖，炒得香喷喷的白芝麻，食福记老字号的招牌酵粉，再加上昨日新榨的上好菜籽油。啧啧，我似乎已经闻到那扑鼻的香味儿了……小姐，你快动手吧，白粥已经等不及开吃啦。”
和萧清欢的痛苦和隐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婢女白粥此刻溢于言表的欢喜之情。毕竟，白粥是个特别喜欢吃的小姑娘。
这丫头，是清欢在家门口捡来的。准确地说，是清欢用一碗货真价实的白粥将她哄到萧家来的。
在那个风雪交加的除夕夜，清欢随爹娘逛完庙会，回府的软轿刚落地，眼尖的清欢就在萧家大门口的转角处看到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瘦小姑娘。
清欢站在原地看了半天，终于转身回府给她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软糯白粥。
明明这么烫口的粥，这瘦瘦小小的傻姑娘竟然三口两口就给喝完了，喝完后她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清欢，眼神似一头小鹿般，纯真又无辜。
这姑娘原来这么喜欢喝白粥啊，清欢心想。
从那时起，傻姑娘成了白粥，一刻钟后清欢将她领回了萧府。
两人自此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早已成为姐妹。
“瞧你那点出息！”萧清欢没好气地赏了白粥一记白眼。
“余先生，这些食材……是不是太多了点儿啊？”萧清欢无力地指向那渐渐堆积如山的食材，内心颤抖不已。
“老爷出门前吩咐过，在他和夫人上香回来前这几日，全府上下的伙食就是小姐你亲手炸制的欢喜团。”
听了这话，萧清欢几乎惊恐到绝倒。不晓得是不是幻觉，萧清欢似乎看到，一向淡定冰块脸的余先生也皱了皱眉，眼神里饱蘸着三分无奈，七分忧伤。
“小姐，加油。”只有白粥这个快乐的小傻瓜，依然欢欣鼓舞地星星眼，一脸期待状。
萧清欢仰天长叹，只得认命。
说什么欢喜团，不过就是炸麻元罢了。她们蜀地有规矩，家中女儿出嫁时必须得亲手炸上一份外酥里嫩的麻元带去婆家，寓意以后的婚姻生活欢喜圆满。所以麻元又称欢喜团，是姑娘出嫁日的祈愿之物。
厨界两大世家——蜀地萧家与余杭程家早就订下了儿女婚约，萧家逼着清欢嫁给那个克妻的纨绔子弟程云开，也就是下个月的事儿了。
萧清欢作为厨界大亨萧家唯一的女儿，云来居的大小姐。按理说由她亲手烹制的欢喜团，无论是品相还是味道，自然都得是万中选一的顶尖，才不会丢了萧家的面子和牌子。
但萧清欢的厨艺却偏偏是个谜，烹饪水平也真是忽上忽下起伏不定。眼看与程家的婚期越来越近了，一向溺爱她的父母，才不得不临时将她紧急培训一番。
清欢一副生无可恋脸，伸手在糯米粉桶中搅了搅，只觉得那糯米粉粉质均匀剔透，细腻爽滑，是今年新出的顶顶上好的货色。看来，这次老爷子是真的下了血本，非得把他最疼的女儿嫁给那纨绔子弟不可。
不过，她清欢是什么人，岂会这么老实地嫁给程云开受罪……
萧清欢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当务之急，的确是先把欢喜团做好啊。
“白粥，烧水。”
“好嘞。”如今整个萧家，怕是只有白粥这小丫头还不知愁，依旧是欢欢喜喜的。一点还没意识到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即将被清欢的厨艺和唯一的炸麻元支配的恐惧。
白粥手脚麻利地往灶里又添了几把柴火，铁锅中的清水就开始咕噜咕噜冒泡了。
清欢一只手捋起袖子，另一只手用木瓢将锅中开水舀到盛有白砂糖的青花底大瓷盆子里，再拿一根长筷在盆子里搅动，将其化为糖水。
主子一个眼神示意，白粥了然地接过筷子舔了舔。
“甜度怎么样？”
“特别甜，好喝！”
清欢闻言又给白粥赏了个白眼，接着往糖水盆里倒了大半盆子的糯米粉和一小勺的老酵粉，再添水揉面，将其慢慢揉成软硬合适并且不黏手的面团。
面团揉好后，清欢凭着这几日孜孜不倦做欢喜团的经验，揪下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小面团，将其搓成团子，并给团子表面沾了点水。
白粥也乖巧地将铺满白芝麻的盘子捧了来，清欢将糯米团子一个个地在盘里滚了一圈，待其裹满白芝麻之后，挨个攥在手心压了压，这样待会儿炸的时候，芝麻才能更牢实地沾在糯米球不掉落。
“白粥，热油锅。”
“好嘞。”
清欢的眼神密切地关注着油锅中的变化，待锅底渐渐涌起细密的油泡，清欢将手掌置于锅顶感受了一下油温，待菜籽油差不多烧到四成热时，便将芝麻球沿着锅边缓缓滚下。
“白粥，小火。”
待清欢指示之后，白粥将灶中烧着的大竹棒抽出来三根，火势小了不少。
小火炸了一会儿后，随着锅中油沫的剧烈浮动，芝麻球也渐渐从锅底浮了起来。而清欢手执漏勺，用漏勺背将浮起的芝麻球轻轻按压回锅底，压扁后待芝麻球鼓气又浮起时再压，让空气进入到芝麻球里面，达到酥脆空心的效果。
“千万不能压破啊，不然芝麻球鼓不起来，就前功尽弃了。”清欢在心里默念，手上的动作仍是小心翼翼地反复着。下厨是个体力活，等到锅中的芝麻球在她的努力之下，都膨胀成拳头大小时，清欢的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清欢不停地翻动着锅中的芝麻球，炸制时这样才能受热均匀，口感好。
又过一刻钟左右，锅中浮起的芝麻球都呈一种漂亮的金黄色时，便已到了出锅的最佳时机。
清欢当机立断地将它们迅速捞起出锅，放在竹篮里沥掉多余的油，盛进一个青色落叶状的素净瓷盘中。
“完成，欢喜团出锅！”白粥激动地叫了一声，接过清欢手中沉甸甸的瓷盘。
“余先生，请用。”清欢衣袖间精致的墨色玉兰绣纹已经被沾上去的糯米粉模糊了，她也不甚在意，只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