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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成为孝子的五个条件 |
孝,是子女对父母的感恩,是人类最普遍、也最朴素的情感。
正如唐代诗人孟郊《游子吟》中所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母在我们生命之初为我们的无私付出,我们是难以回报的。
在民间,百姓也通过自己日常所见的“羔羊跪乳”“乌鸦反哺”的现象来教育子女要懂得尽孝。
故而,从孔子创立儒家学派伊始,就将孝作为儒家的核心价值,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并将其作为儒家诸多核心价值的原点。
《孝经·纪孝行章第十》中对孝子之行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述:
子曰:“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五者备矣,然后能事其亲。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乱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
这里的“五备”和“三除”具体而明确地告诉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什么样的行为才能称为孝。这是孝行的具体表现,也是孝与不孝的分界线。
我们只有做到了如下五方面,方能称为一个孝子:
居则致其敬——日常生活中,要表达出对父母的恭敬。
养则致其乐——供奉饮食时,要表达出照顾父母的快乐。
病则致其忧——父母生病时,要表达出对父母健康的忧虑。
丧则致其哀——父母去世时,要表达出天人永隔的悲伤哀痛之情。
祭则致其严——祭祀父母时,要表达出事死如事生的追慕怀念之情。
首先要在和父母的共同生活中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让父母感受到子女无微不至的关怀。
儒家思想的根本要求就是要人心存敬意。《礼记》开篇就讲“毋不敬”。对人、对事、对天地万物,都要心存敬意,如此方可成就君子之德。敬是一个人内心的道德修养以及这种修养的具体外化。遇事待人心存恭敬,神态必然端庄,说话自然和气,如果为君者、在上者人人都能这样严格要求自己,自然也就能安定民心了。
这种敬意反映在孝亲上,就是“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丧则致其哀,祭则致其严”。也就是要求我们要给予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要求每个人时时刻刻都能够对父母心存敬意。这并非刻意的安排或人为的要求,而是对有孝心的子女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的真实描述。只有时时刻刻将父母放在心上的人才可能做到这“五备”。
这让我想起孔子在回答学生孟懿子问孝时的一段话: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论语·为政第二》
有一次,孟懿子去问孔子什么是孝。孔子告诉他说,孝就是不要违背。但孔子的回答是十分笼统和含糊的。这样回答是因为在孔子的弟子中孟懿子是十分特殊的一个。他是当时鲁国的执政大夫“三家”中的孟孙氏,是有记载的孔子学生中身份最高的贵族。他之所以成为孔子的学生是因为父亲的遗命。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中记载,鲁国执政大夫孟釐子在临终前,郑重地要求儿子孟懿子拜当时年仅17岁的孔子为师,理由是孔子以知礼著称,而且是圣人之后——孔子的远祖是商汤。孟釐子是独具慧眼的,否则不会在保存周公之礼最为完备的鲁国为自己的继承人选择尚未成年的孔子为师。但孟懿子显然并未将父亲的遗命时刻记在心中,向孔子学礼但却没有真正守礼。当孔子依礼对季孙氏的费邑、叔孙氏的郈邑、孟孙氏的郕邑超越规制的城墙进行整改的时候,其他两家知道自己的城墙越制都配合了孔子的行动,只有郕邑的邑宰公敛处父在孟懿子的默许之下进行了抵制和对抗,使得孔子的“堕三都”功败垂成。面对这样一个特殊的弟子,孔子既要考虑他的身份和德行,又希望他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所以在他问孝的时候孔子仅仅告诉他“无违”二字。
但是在孔子外出,樊迟为他驾车时,孔子却破天荒地主动对樊迟谈起孟懿子问孝和自己的回答。作为孔子弟子中比较鲁钝但勤学好问的樊迟马上就追问“无违”是什么意思。于是孔子给他解释说,在父母活着的时候,要按照礼仪来侍奉他们;在他们去世之后,要按照礼仪来安葬他们,按照礼仪来祭祀他们。
孔子在这段对话中对孝做了一个形象而具体的描述:
真正的孝子,不论自己的父母在世还是去世,都要用一颗诚敬的心去做好生、养、死、葬的每一件事情,而且要依礼而行。
这与上面我们讲到的《孝经·纪孝行章》中的思想无疑是一脉相承的。
这既是孔子对“无违”的理解,也是他要通过樊迟之口告诉孟懿子的答案。这种委婉曲折的教育方式真正体现了孔子的因材施教和对弟子的理解和尊重,同样也委婉地表达了对孟懿子不守礼、不尊师的行为的批评。这才是孔子的用心所在。
其次是在孝养父母时在自己的心中时时都要感到无比的开心和快乐。
“养则致其乐”的表述不是针对父母而言的,而是从孝子的内心世界出发的。正如《论语》中的一句话: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论语·里仁第四》
这是在告诫我们要常知父母之年,既要喜其寿,又要惧其衰。这种心情不需要刻意去提醒,只要是真正有孝心的人是情难自已的。所以我们要无比珍惜和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时光。就像孟子所感慨的那样: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孟子·尽心上》
父母健康长寿,随时可以孝养是子女的福分,更是子女的幸福,即使“王天下”这样的不世之功业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这就是儒家对待孝的态度,更是将父母之爱和对他人之爱明确予以区别对待,丝毫不做作,不虚伪。
在孝养父母方面,古人还特别重视两件事情:“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礼记·曲礼上》)这是儒家的“为人子之礼”,是对“五备”思想的深化和细化。其基本出发点并非仅仅是要孝子依时看顾父母,更在于让孝子能够尽己之心去观察父母每一天的身体变化,以便全面细致地了解父母的健康状况,及时采取应对措施,保证父母的健康长寿。在医疗和交通、通信都不发达的古代,严寒和酷暑都很可能让年迈的父母染病甚至延误病情。同样,父母身体的隐疾往往被父母忽略甚至隐瞒,孝子只有通过父母入睡前和起床时体态、气色的细微变化才能观察到平日无法感觉到的病痛疾患,并及时延医问药,方可使父母健康长寿并且尽享天伦之乐。这自然也是孝子的快乐。这种做法,恰恰正是对“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的最好的注脚。绝非时下有些不了解传统的人所批评的封建教条,人性枷锁。
再次,还表现在对父母的疾病的高度重视,忧心如焚。
当下的社会现象是很多父母对待子女疾病的重视程度要远远超过子女对待父母疾病的重视。古人在父母生病时,有亲尝汤药、割股疗亲、以身相代的做法,尽管其中不乏愚昧和荒唐的行为,不应提倡,但这种价值取向是在落实孝行孝道,稍加理性引导就会形成良好的社会道德风尚。古人讲“养儿方知父母恩”,当我们为人父母对子女无私付出时,是否想到我们的父母对我们的无私付出呢?当我们因为子女生病而忧心如焚甚至心疼落泪时,是否想过我们的父母也曾为我们忧心落泪呢?当我们想到这些时是否心怀感恩和愧意,在父母生病时用心去感受父母的痛苦并为他们分忧解愁呢?《诗经·小雅·蓼莪(lùé)》形象地描绘了我们永远也无法完全报答的父母恩: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诗中对父母的孝心孝道溢于言表,读之令人潸然泪下。
最后,在父母永远离开我们之后更要时时心存怀想,依时祭奠,以充分表达子女的哀恸和思念。
《礼记·玉藻》中形象地描绘了孝子在父母去世后的孝心孝行:
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母没而杯圈不能饮焉,口泽之气存焉尔。
父母虽然永远离开了人世,但在孝子心中,父母留下的每一样物品都是我们追忆怀念的无价之宝。哪怕就是父亲留在书上的一丝指尖的汗水,母亲留在杯口的一点唇边的口水,对孝子来说都是无上的珍宝,需要精心呵护。
具体到丧葬和祭祀,这种天人永隔的追念之情尤为痛切。故而内心的哀伤无以复加。但在《孝经·丧亲章第十八》中也明确规定了“毁不灭性”的原则,也就是要求孝子在丧祭之中依然要节制自己的哀毁之情,而不是任其发展迷失本性。这是对孝子道德修养的考验,也是在落实孝道孝德时持守“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无过无不及”的中和思想的具体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