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再婚
巩固了卫霍家族

28岁的孀居长公主必然是朝廷贵戚争抢的结婚对象。很明显，以平阳公主和刘彻的亲厚，娶了她，就能接近刘氏皇族；以平阳公主对皇后卫子夫的恩义，娶了她，又能讨好卫氏外戚。何乐而不为呢？

平阳公主的再婚，成了一桩政治大事。

偏偏在这件事上，《史记》和《汉书》的记载出现了矛盾。《史记》中说，平阳公主再嫁汝阴侯夏侯颇。这夏侯颇也是开国功臣的第四代，他的曾祖父夏侯婴，在刘邦的功臣榜上排名第八。改嫁夏侯颇也不算辱没长公主。然而这段婚姻并不幸福，夏侯颇后来和父亲的侍妾通奸，被人发现，于是畏罪自杀。《大汉贤后卫子夫》以戏剧性的手法夸张地展示了这段糟糕的婚姻——夏侯颇卷入淮南王叛乱一事，被刘彻叫来当面对质，夏侯颇哀求平阳公主开口救他：“夫人，你是知道我的忠心的。”平阳公主甩开他的手，对刘彻悲愤道：“这个人的心我不知道。我有我诗集书聚，他有他猎艳风流。我耳畔仿佛回响着他当日一番话：如果见到俏丽佳人在他的马车上，又或者在床榻上，劝我都不必惊讶，因为他与我各不相干。”在场的卫青还是首次得知平阳公主婚姻的真相，大为震惊，但他顾全平阳公主的声誉，劝说刘彻不要杀夏侯颇。于是刘彻让夏侯颇滚回汝阴，与平阳公主再无夫妻之名。

但在《汉书》中，对夏侯颇和平阳公主的婚姻，除了与《史记》相同的记载外，还多了一句话：夏侯颇所娶的公主，外家姓孙，因而被人们随娘家姓氏称作“孙公主”，后来夏侯颇畏罪自杀，夏侯家的后代就改姓了孙。这被视为现在孙姓的主要源头之一。如果《汉书》中增补的这一点属实，那么嫁给夏侯颇的公主，就是景帝某个姓孙的妃嫔所生的不知名公主，而不是平阳公主。因为平阳公主的母亲姓王，外婆姓臧，绝不会冒出一个姓孙的外家来。

如此看来，平阳公主是否有过二嫁，成了一个历史的谜团。而同样成为谜团的，还有卫青的婚姻状况。

从公元前129年卫青首战龙城、一举告捷开始，又是一个波澜壮阔的10年——公元前128年，卫青率军出雁门，大捷；公元前127年，卫青取得河朔大捷，封长平侯，一举跨入列侯的行列，汉家制度，“列侯尚主”，卫青有了迎娶公主的资格；公元前124年，卫青出高阙，大捷，当即被拜为大将军，这是自韩信死后，空悬72年之久的大将军一职再现于世，卫青“襁褓中的三子”卫伉、卫不疑、卫登也都被封侯；公元前123年，卫青两次率大军出定襄，两次均大捷，平阳公主的儿子曹襄和卫青的外甥霍去病，都随同他出征；公元前119年，漠北大战，全歼匈奴主力，从此“漠南无王庭”，卫青成为主持内朝事务的大司马，依然兼大将军。

10年之间，卫青七战七捷，彻底解除了匈奴之患。他成就了刘彻的强盛天下。而平阳公主，以自己的独生子从军的姿态，表达了对刘彻主战国策的坚定支持，当然，也成就了卫青的事业。在这10年的前半程里，卫青显然有过一次婚姻，并且生下了三个儿子。这段婚姻的存在，或许是他成为长平侯、有了尚主资格后，并没有立刻迎娶平阳公主的直接原因。

宫廷惯例，公主不会下嫁有妇之夫。所以后世的女皇武则天把女儿太平公主改嫁给有妇之夫武攸暨时，还得先赐死人家的原配夫人。这种事，强悍如武则天，自然做得出来，刘彻却不是这样的皇帝。平阳公主能嫁给卫青，应该是卫青的原配因故去世了。

一边是谜团般的二嫁肯定结束了，一边是谜团般的原配肯定不在了，两人的谈婚论嫁水到渠成。可如此大事，仅有的记录是西汉末年褚少孙对《史记》的补记：平阳公主要择婿，问身边人列侯中谁最贤。大家一致认为，大将军卫青最好。平阳公主问道：“他过去是我的骑奴，真的合适吗？”左右纷纷说：“今非昔比，大将军如今尊贵无比，还有谁比他更配得上长公主呢？”此事传到皇后卫子夫那儿，卫子夫又告诉刘彻，刘彻也觉得再合适不过，立即下诏主婚，成就了“骑奴尚主”的一段史话。假设这是在卫青成为大将军当年的事情，那么此时平阳公主至少35岁，卫青至多31岁。

卫青与平阳公主的结合，是整个汉武时代一个有标志意义的大事件。帝后两家再次联姻，卫氏外戚的地位牢不可破。刘彻和卫青的关系，变成了互为姐夫和小舅子。

如果卫青在获封大将军之后就迎娶了平阳公主，那么他人生中最后三次重要的大战，都是在平阳公主的支持下完成的。换言之，婚后的第一次出征，他就带着平阳公主的儿子曹襄上了战场。

身为世袭的第五代平阳侯，曹襄完全可以过长安纨绔子弟的生活，但他一反父亲曹寿的病弱，他的出征并不是捞取政治资本，而是实打实地跟着卫青在打仗。在决定性的漠北之战中，曹襄是卫青所辖的后将军，和卫青一道出塞千余里，越过沙漠，与匈奴单于伊稚斜的主力作战。平阳公主对这个儿子的培养，再现了她的志向和襟怀。终她一生，她希望她的弟弟、她的夫君、她的儿子，都是英姿勃发的汉家儿郎，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曹襄还为刘、卫两家的密切关系再添一笔，他娶了刘彻和卫子夫的大女儿、表妹卫长公主。两人生下一子，名叫曹宗。可以想见，在卫青结束对匈战事、马放南山之后，平阳公主有过一段家庭生活的幸福时光，夫妻和睦、儿孙俱全。

与曹襄一同走上战场的，还有一个比他略小几岁的年轻人，就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他是卫青二姐卫少儿与平阳封地的小吏霍仲儒私通所生。霍去病的身世和舅舅卫青十分相似，都是父亲不认这个私生子，便跟着母亲一家在平阳公主家里长大。但霍去病远比舅舅卫青幸福，他虽是私生子，但在他1岁时，三姨卫子夫就一步登天，跟着刘彻进宫了。之后不久，大姨卫君孺嫁给了将军公孙贺，母亲卫少儿嫁给了詹事陈掌，都成了长安的贵妇人。待他长到4岁时，三姨已经是宫中的卫夫人，舅舅已经是大中大夫；11岁时，舅舅一战成名，做了关内侯；12岁时，三姨就当上了皇后。私生子霍去病的一生，完全没有体会过为人奴仆、小心谨慎的滋味，反而是按照长安公子、贵戚少年的方式长大。

于是，卫青的温和持重、霍去病的飞扬锐气，在战场上成为一时双璧。由于卫子夫的谦抑、卫青的周全，再加上卫青和霍去病的赫赫战功，历史上很少有一个外戚集团，能够像卫霍家族这样，拥有良好的形象与正面的声誉。平阳公主用她的慧眼和婚姻，为刘彻凝聚了一个军功卓越的外戚集团。 sZCPEoyjIQJV3B5iC45tUOyn0KcBAsxsoebON6vmv2LaASaj8CZZuwNSwxrP3Ak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