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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歌女成了皇后

推算起来,小阳信住进椒房殿时,最小也有9岁了。汉初久经战乱,人口锐减,经济凋敝,因此“文景之治”时期,与休养生息相伴的一条重要政策就是鼓励早婚,民间女子15岁前必须结婚,逾期不嫁会受到官府处罚。所以小阳信在椒房殿也没住几年,很快就出嫁了。

她的婚事,当然是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挑最好的贵族青年男子。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驸马——平阳侯曹寿很可能是太皇太后窦氏挑中的。

曹寿的曾祖父是开国功臣、名将曹参。当年,曹参追随他的沛县老乡刘邦起兵,一路攻城略地,定都长安后刘邦论功行赏,曹参排在功臣榜的第二位,仅次于萧何。刘邦封他为平阳侯,封地位于如今的山西临汾。曹参是最早积极执行无为而治政策的人,他被刘邦任命为齐国丞相时,齐王很年轻,纷繁国事都压在曹参身上,他不知如何是好,听说胶西有位盖公专门研习黄老学说,很懂得御民之道,于是他恭恭敬敬地请教盖公。盖公告诉他,治理国家的关键就是清静无为,让百姓自己安稳下来,才能兴盛百业。曹参依言而行,果然将齐国民生恢复了起来。

萧何去世后,曹参接任丞相,此时是汉惠帝刘盈在位。曹参上朝的风格是:凡是下属有什么小错,他就掩护;凡是官吏想要沽名钓誉,他就撵走;凡是不善言辞的老实人,他就提拔;而他自己,成日喝酒,不理政事,以此表明他的“无为”态度。刘盈看不下去了,问他丞相难道不需要做事吗?他反问:您比您父亲刘邦厉害吗?我比我前任萧何厉害吗?都没有对吧?所以一切遵循高祖和萧何留下来的规章,不要轻易变更,不就行了吗?这就是著名的“萧规曹随”。曹参三年丞相当下来,果然与民无扰,大受好评。从这一点看,曹家和窦太后的治国思路是完全一致的。

曹参死后,儿子曹窋(chú)袭爵。诸吕之乱时,曹窋正好到吕产的府上办事,听见有人跟吕产汇报情况,提议他不要离开长安,要留下来夺取长安的控制权。曹窋立刻溜出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勃,这才有了周勃派刘揭和郦寄前往吕家夺印,从而控制了诸吕,迎接代王刘恒登基。从这里看,曹家又对当年的代王宠妃、后来的窦皇后有特殊的恩义。

于公于私,第四代平阳侯曹寿都是太皇太后心目中最佳的驸马人选。但曹寿是不是阳信公主眼中的佳偶呢?只怕未必。汉景帝刘启在立刘彻为太子后,精心挑选了太子师傅,一个是儒学的卫绾,一个是黄老学说的汲黯。考虑到当时窦太后坚决维护黄老国策,刘启此举,可谓逆太后之意而行,他对太子的希望表面上是两学并重,实质上是明显倾向于儒学。

太子读书,公主在干什么呢?阳信公主既受父亲宠爱,又与弟弟感情很好,虽然不至于和太子一起受教,但读书发蒙不会少她一份。有这样的父亲和老师,儿女们潜移默化地离黄老之道远了,离儒家思想近了。古人择友尚且讲究“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择偶。一个崇尚黄老、清静无为的丈夫,不大可能是阳信公主自己选择的结果。

还有一个致命因素,曹寿的身体不太好。曹家虽以军功立家,但曾祖父曹参“身披七十一剑(伤)”的赫赫军威,到曹寿这辈已经荡然无存。曹寿大概是一个清净、淡泊的文士形象,而不是英武少年的形象。而后者,恰恰是阳信公主后来在她一生中所表现出来的喜好。

婚后,阳信公主成了平阳侯夫人,也被改称平阳公主。这个称号,在史书上伴随了她一生。但实际上,她自己一直在使用阳信这个名字——在她死后,她的陪葬器皿上刻着的依然是“阳信”二字。

当然,这段婚姻并没有留下不良的记载,想来平阳侯夫妇相处还是融洽的,他们有了独生子曹襄。公元前139年的上巳节,当刘彻心血来潮跑来看他们时,他们意外而欣喜。皇帝到臣子家里做客,是少有的荣耀。平阳公主表现出惊人的把握机会的能力,把一件普通的好事办成了名垂青史的喜事。

她把家中十几个精心装扮的女孩叫出来,命她们拜见皇帝。然而刘彻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命这些女孩退下,摆上酒菜开筵,助兴的歌女便登场献唱了,卫子夫亦在其中。《大汉贤后卫子夫》里设置了复杂的场景:卫子夫负责击磬,发生意外摔倒了,却也因此引起闷闷不乐的刘彻注意。实情哪有这么复杂,刘彻听到歌声,一眼望去,便看中了卫子夫。

之后的桥段耳熟能详。刘彻起身更衣,卫子夫随之侍候,在更衣的轩车中得到刘彻第一次临幸。刘彻回到席上,异常高兴,赐给平阳公主千金。聪明的平阳公主趁机对弟弟提议:“把子夫带回宫中吧。”刘彻欣然答应。临别上车时,平阳公主轻抚子夫的背说:“走吧,在宫里好好努力,将来若是富贵了,不要忘记我的引荐。”此后,子夫入宫、得宠、怀孕,打破了整个宫廷对刘彻结婚多年仍然无子的焦虑,一举站稳脚跟。再之后,陈皇后阿娇被废,子夫重演了刘彻母亲的后宫经历,接连生下三女一子,终于当上皇后。

卫子夫走出平阳侯府时,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能成为皇后。可平阳公主目送她离去时,心里十之八九有废立皇后的目标。刘彻登基只有两年,但与太皇太后的政治分歧已经激化。一个锐意进取的少年天子,一个急切需要儒家、法家、兵家来壮大汉室的有为君主,正处于窦氏外戚的重重束缚之下。有外戚未必就是坏事,就看是什么样的外戚。如果是一支对皇帝本人忠心耿耿的外戚力量,那就可以打破窦氏的控制网。这样的外戚,陈皇后提供不了,她自己就管太皇太后叫外祖母。那就只能从皇帝的妃子中产生。恰好,陈皇后无子,平阳公主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为弟弟献上佳人。如果卫子夫不能挑战陈阿娇的位置,平阳公主想必还会安排更多的美人进宫。

往更深的层次想,平阳公主献上卫子夫,不仅仅是对窦氏外戚的反制,更是对刘彻改革道路的明确支持。这一选择,进一步拉开了她和支持黄老之道的曹寿的距离,夫妻两人感情或许没有问题,但政治上已经分属两个阵营。 JAAZQ9rvKlrz07K2Rmk9HdVPE8OEcq6niRHjeI3q+poV0pmIBr/v2lH7/lTv9A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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