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41年,刘启去世。窦太后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喜欢的儿子刘武死了,不喜欢的儿子刘启也死了。作为母亲,她的悲痛无以复加;可是作为太皇太后,她还得为15岁的孙儿看好江山。
刘彻的性格,不像爷爷,也不像父亲,他飞扬跳脱,生机勃勃,锐意进取,倒是有曾祖父刘邦的某些特色。这样的秉性,当然不会喜欢无为而治那一套,而是从小倾向儒学。于是,太皇太后的另一个政治喜好,又直接干扰了武帝前期的朝局——她坚持黄老之道。
刘彻登基之初,丞相卫绾是他的老师。在刘彻下令全国各地举荐贤良的时候,他给刘彻上了一道建议:“所举贤良,如果有主张申不害、韩非、苏秦、张仪学说的,都会乱国政,请陛下一律不接受。”刘彻批了一个“可”字。在一些人看来,这事大大不妙,卫绾今日能让皇帝罢黜法家、纵横家,明日就可以让皇帝罢黜黄老学说。于是,在太皇太后的干预下,卫绾离职回家养老去了。
丞相位置空了出来,当然还是交给窦家人最能让太皇太后放心。那位曾经被开除出窦家的窦婴又登场了。没办法,谁让窦家就他最有本事呢?刘彻这个选择很聪明,窦婴既是窦家人,又不怎么听太皇太后的话,还喜欢儒学。果然,窦丞相一上任,就让儒者赵绾做御史大夫、王臧做郎中令,组了一个明显偏儒家的班底。这伙人又把大儒申公从隐居之地找了出来,接到长安,让他给刘彻谋划设立明堂、改易服饰、废除关禁、清理宗籍、列侯就国的事情。
这一下长安城炸了锅。那些被封为列侯的外戚,一个个早就娶了刘家公主为妻,在繁华的长安享乐多年,谁还想回到自己遥远的封国去呀!他们成天往长乐宫跑,跟太皇太后诉苦。太皇太后越来越反感这个“儒家内阁”了。
偏偏激进的赵绾还主动惹事,他上奏刘彻,建议政事不要再禀报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闻讯大怒,罢免并驱逐赵绾、王臧,两人随即自杀以明志。窦婴也被罢相,回家闲居。随后,许昌、庄青翟、石建、石庆等黄老学说的信徒,得到了太皇太后的任命。
一连串激烈的人事变动,意味着刘彻刚刚起步的新政彻底夭折了。太皇太后的雷霆手段,将大汉王朝仍然稳定在无为而治的道路上。郁闷至极的刘彻无所事事,终日游猎在外,直到一个偶然的念头引出的奇遇,才将刘彻引向韬光养晦、积蓄人才的道路——他心血来潮跑去姐姐平阳公主府,见到了卫子夫、卫青。
这也是太皇太后生命中最后一个不可控的意外。她处心积虑希望孙儿当个守成之君,以稳住汉室江山为第一要务,不要冒险,不要野心勃勃,但卫氏姐弟的出现完全打碎了她的这份希望。当然,那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了。
《美人心计》的最后一幕也就停在了这里。双眼复明的窦漪房和周亚夫对坐谈心,以“情有独钟,就在于一个独字”总结了自己一生的悲欢。儿媳王太后过来,请她去看新进宫的又一批“家人子”。窦漪房一眼就看到了卫子夫,像极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她的嘴角不由浮出沧桑的微笑……
公元前135年,在为刘彻照看了6年江山后,年约70岁的太皇太后窦氏与世长辞,与刘恒合葬于白鹿原上的霸陵,所有遗物都留给自己唯一活在世上的女儿刘嫖。窦姬一生,又是一个70年,一个太后角色由吕雉发扬光大、再由她加以巩固的70年,一个以黄老之道迎来太平盛世的70年。在她死后,中国历史上再也没有独尊黄老学说的政治家了,历史平稳地向着儒家治国、有为而治在过渡,她参与的“文景之治”将被更加恢弘霸气的“汉武盛世”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