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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童年的回忆

生病后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我大都记不起来了,依稀记得我常坐在母亲的腿上,或是紧拉母亲的裙摆,跟着她四处忙进忙出。慢慢地,我能通过用手摸索各种各样的物体来分辨它们的用途了;或者通过臆测别人的表情、动作,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同时表达自己的想法。我渴望与人沟通,便试着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我用摇头表示“不是”,用点头表示“是”;用把别人拉向我表示“来”,用推开表示“去”。当想吃面包时,我就做出切面包、涂奶油的动作;当感到冷时,我会缩着脖子,瑟瑟发抖。母亲也竭尽全力做出各种动作,让我了解她的意思,而我总是能够清楚地知道。说实话,我能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得到一点光明,完全是依靠母亲的爱和关怀。

我渐渐懂得了如何料理生活。五岁时,我学会了把仆人送回来的衣服分类,把洗好的衣服叠起来放好,并能找出哪些是自己的。母亲和姑妈梳洗打扮,我知道她们要出门,就求她们带我一起去;亲戚朋友来串门,母亲总要叫我来见客人。他们走时,我还会向他们挥手,我知道这种手势表达了告别的含义。记得有一次,家里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从门的启闭,我知道他们来了。于是,我趁家人不注意时,跑到母亲的房里,学着母亲的样子在镜子前梳妆,抹些发油、擦些粉脂,用发夹把面纱固定在头发上,把下垂的面纱盖在脸上,然后,我还找了一条宽大的裙子,将自己打扮好后,我也下楼去和他们接待客人。

海伦的母亲凯蒂·亚当斯,1900年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与众不同,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在莎莉文老师来之前的事。我曾经发现母亲和我的朋友们都是用嘴在交谈,而我却是用手比画。我站在两个谈话的人中间,伸手触摸他们的嘴巴,可是我仍然不懂得他们的意思。于是我疯狂地比手画脚,蠕动嘴唇,想要跟他们交谈,可他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生气极了,大发脾气,又踢又叫,一直到筋疲力尽才停下来。

我虽然知道不应该为一些小事无理取闹,但事情一发生,我又急躁得控制不住,就像我经常踢伤保姆埃拉一样。我知道她很疼,所以当我气消时,心里就觉得非常愧疚。但是事情又不如意时,我还是会疯狂地乱踢乱打。

在那个黑暗的童年时代,我有两个朝夕相处的伙伴——厨师的女儿玛珊·华盛顿和一只叫贝利的老猎狗。玛珊·华盛顿能轻易地明白我的手势,所以每次让她做事情,她都能很快地完成。玛珊大概认为与其跟我打架,还不如乖乖地听话更聪明些,所以她都会迅速地完成我交代的事情。我的身体很结实,向来好动,可是,我却性格冲动又不计后果。我非常了解自己的个性,总是喜欢我行我素,甚至不惜打上一架。那时候,我和玛珊有不少时光都是在厨房度过的,我喜欢帮玛珊揉面团,做冰淇淋,喂火鸡,不然就是为了几个点心争吵不休。这些家禽一点儿都不怕人,它们吃我手上的食物,还温顺地让我抚摸。一天,一只大火鸡竟把我手中的番茄抢走了。也许是受到火鸡的启发,不久之后,我便和玛珊偷走了厨娘刚刚烤好的饼,躲在柴堆中吃得一干二净。却不料吃坏了肚子,吐得一塌糊涂,不知道那只火鸡的下场又是如何。

珍珠鸡喜欢把巢筑在隐蔽处,我特别爱到茂密的花丛里去找它们的蛋。虽然我不能告诉玛珊“我要去找蛋”,但我却可以用手合成圆形,放在地上,示意草丛中有这种形状的东西,玛珊一看就懂。我们要是幸运地找到了蛋,我绝不允许玛珊拿着蛋回家,我做手势告诉她,这样拿着蛋一不小心就会打碎。

童年的谷仓、马场还有乳牛场,都给我和玛珊带来了无穷的快乐,我们就像天堂里的天使。每当我和玛珊到乳牛场时,挤牛奶的工人们常常让我把手放在牛的身上,有时候,他们还会让我把手放在牛的乳部,因为好奇,我被牛尾巴打过好多次。

准备圣诞节也是一大盛事,尽管我不明白过节的含义,但只要一想起诱人的美味,我就格外快乐。家人会让我们去磨香料、拣葡萄干或是舔舔搅拌过食物的汤匙。我也像别人一样把长袜子挂起来,可是我并不怎么感兴趣,也不怎么好奇,不像别的小孩天没亮就爬起来看袜子里有什么礼物。

玛珊·华盛顿也和我一样喜欢恶作剧。七月一个炎热的下午,我和玛珊坐在阳台的石阶上,那时我六岁,玛珊大概八九岁。肤色黝黑的玛珊把她绒毛般的头发用鞋带扎了起来,一束束的头发看起来就像头上长了很多螺丝钉。而我的皮肤却很白皙,我们两个人坐在石阶上忙着剪纸玩,不久之后,我们便对这种游戏厌倦了,于是我们就把自己的鞋带剪碎,又把石阶边的忍冬叶子剪掉了。突然,我的注意力被玛珊那一头“螺丝钉”吸引了。一开始,玛珊挣扎着,不肯让我剪,可是我蛮横极了,抓着玛珊的“螺丝钉”不放,拿起剪刀就剪了下去。剪完玛珊的头发,我让她剪我的头发作为回报,要不是母亲发现,及时赶来制止,玛珊很可能把我的头发统统剪光了。

我的另一个玩伴是那只老猎狗贝利,它总是懒懒的,总喜欢躺在暖炉旁睡觉,一点儿也不爱陪我玩。他也不够聪明,我尽力教它手语,但是它根本不懂我在干什么。贝利总是无精打采地爬起来,伸伸懒腰,嗅一嗅暖炉,然后又躺在另一端,一点儿也不服从我的指挥。我觉得自讨没趣,便又去厨房找玛珊玩。童年的记忆都是零碎的,一想起那段没有光,没有声音的黑暗世界,这些影像便会在我的心头清晰地出现。

有一天,我不小心把水溅到了围裙上,便把围裙张开,想用卧室暖炉的余火把它烘干,我的性子太急了,我觉得干得太慢了,便把裙子放在暖炉上面。忽然间,火一下子就着了起来,围裙被烧着了,我的衣裳也烧起来。我大声叫喊着,老奶奶维尼赶来,用毯子裹住了我,火是扑灭了,但我却差点被闷死。除了手和头发之外,其余地方烧得还不太严重。

大约就是在这个时期,我发现了钥匙的妙处,并对它的使用方法表现出了极浓厚的兴趣。有一天早晨,我玩性大发,把母亲锁在了储藏室。仆人们都在屋外干活,母亲被锁在里面足有三个小时。她在里边拼命敲门,我却坐在走廊前的石阶上,感觉着敲门所引起的震动而咯咯笑个不停。经过这次恶作剧,父母决定要尽快请人来管教我,于是我的家庭教师莎莉文小姐来了。但是本性难改的我,还是找机会把她锁在了房间里。有一次,母亲让我上楼给莎莉文小姐送东西,我回转身来砰的一下把门锁上,将钥匙藏在客厅角落的衣柜下。父母不得不搭了一架梯子让莎莉文小姐从窗户爬出来,当时我得意极了,几个月之后,才把钥匙交出来。 hrPMkSrcOg4sFtW/okJW9tq54EvYImoejWiKZOZxT5Dp7S/euJXoa/GzTS2q8z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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