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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神秘毒药

圣·奥诺路住的都是些有钱人,最深处的那座公馆显得尤其富丽堂皇。公馆那边的墙头被栗子树覆盖得十分严实,树下有一张石椅和几个座位,可见这是个聚会场所,或者是公馆的某位主人特别喜欢的地方。一天傍晚,在石椅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女子正站在铁栅前,从隔板缝隙处窥视。她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身材高挑,姿容温雅,有一头光亮的褐色头发,深蓝色的眼睛和那种极其高贵的娇弱忧郁的神气,这种神气完全像她的母亲。她那洁白纤细的手指,她那珠圆玉润的颈项,她那时红时白的脸颊,使人一见,就觉得她的容貌就像那种诗意地自比为顾影自怜的天鹅的英国美女。

几乎在同一时刻,门边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大步迈向这边的铁栅。

她等待的正是这个人,但又似乎不是。少女有些惊慌,赶忙往后隐退。

“别怕,凡兰蒂,是我。”

少女又走回来。

“唉,马西米兰,我们算是很自由了,但我想幸福会让我们忘乎所以,甚至冒险去滥用这种自由,因而招致毁灭。”

“你与伊皮奈先生订了婚,你父亲定下了这门婚事,是不可能更改的,只要是德·维尔福先生决定的事,都是不可更改的。因此,我只能暗中等待一切降临。可是,你是爱我的,凡兰蒂。这样的话语对我来说是非常甜蜜的。”

“但它让你更加大胆了,我的生活也因此变得甜蜜而不幸。”

凡兰蒂把一只纤细手指的指端伸过木板缝隙,让马西米兰亲吻。年轻人激动起来:“听说弗兰兹·伊皮奈先生一年后才能回来,一年里将发生什么事情是不可预知和推测的,也许我们能得到许多未知的机缘和帮助!所以,我们得怀有希望。”

凡兰蒂没有吭声,但年轻人听到了她的叹息和哭泣。

“你说得对。可是,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十多年来,欺压我的人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在摧残着我的意志。社交界这样评论:‘德·维尔福先生过于庄重和严肃,他的女儿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温柔,但至少,她可以在维尔福夫人身上得到第二次母爱。’不!他们都说错了,其实,我被父亲冷落也没什么,但我的后母在憎恨我的同时,却又用微笑来粉饰一切,尤其阴险。”

“恨你?凡兰蒂,为什么呢?”

凡兰蒂说:“我得承认,这种仇恨出自一种本能的情感。她爱她的亲儿子爱德华,也就是我的弟弟。一切全是为了金钱,她没有财产,而我母亲的那份遗产是属于我的,还有德·圣梅朗夫妇的财产最终也将归我所有,我的财产在不断增加,于是她非常嫉妒。”

“可怜的凡兰蒂!”

“是的,我被无形的枷锁禁锢着。同时,我又很清楚自己很软弱,我甚至怕去挣断那捆绑住我的锁链,深恐我会因此而陷入极端无力和无助的境地。”

“在我们家乡,我父亲受到人们的尊敬,被誉为有史以来最正直的商人。我刚才是说‘我们’的家乡,凡兰蒂,因为你也能算是马赛人。”

“别在我面前提马赛,它让我想起我的好妈妈。”

“她如果还活着,我就没有机会认识你了。因为她如果活着,你的生活就会非常幸福,根本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凡兰蒂大声反驳道:“你太不讲道理了……请告诉我……以前,在马赛的时候,你父亲和我父亲有过什么不快吗?”

“只是你父亲拥护波旁王室,而我父亲效忠于皇帝。我想,他们之间就只存在这点分歧。为什么问这个,凡兰蒂?”

“因为那天,你获得了四级荣誉勋位,报纸上刊登出来了。我高声为祖父读报时我父亲听到你的名字,立即转过了头。腾格拉尔先生也哆嗦了一下。

他说:‘等等!会不会是马赛的莫雷尔?他是个狂热的拿破仑党人,他们在一八一五年曾给我们带来那么多痛苦。’”

“你父亲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们的皇帝,使得这些狂热的追求者各得其所,叫他们炮灰真是再恰当不过了。我很高兴,因为新政府又在继续推行这个原则。正因为如此,它才守住了阿尔及利亚,虽然付出了很高的代价,但我仍要祝贺它。’”

此时,凡兰蒂突然嚷道:“快躲起来,有人过来了!”

从树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姐,有客人来访,夫人请您去客厅。”

“是谁?”

“一位亲王,人称基督山伯爵。”

“我马上就来。”凡兰蒂高声说话。

这个名字使铁门那边的那个人像触电似的吃了一惊,在他的耳朵里,凡兰蒂的那一声“我就来了!”就像是一声离别的丧钟,像是预示着他们永远不能再见面了似的。

“咦,”马西米兰若有所思地靠在他的铲子把上说道,“基督山伯爵是怎么认识维尔福先生的呢?”

不一会儿,凡兰蒂带着忧郁的面容和未干的泪痕回到屋里去。她仪态万方地向贵客行了礼。

伯爵起身还礼。

“这是我的继女,德·维尔福小姐。”维尔福夫人靠在沙发上,指着凡兰蒂向伯爵介绍道。

伯爵瞧瞧维尔福夫人,又望望凡兰蒂小姐:“我们似乎有过一面之缘?就是在比鲁沙,圣体瞻礼那天,夫人,我碰巧在驿站饭店的花园里遇到了您、小姐以及您的公子。”

“先生,您说的比鲁沙、驿站饭店、节日,我都还记忆犹新,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幸见过您。”

“夫人,您坐在葡萄架下的一张石椅上,我刚才已经说过,维尔福小姐和您的公子都走开了,您与一个人聊了很久,您真的记不起来了吗?”

少妇红着脸回答:“是的……那个人披着呢料长披风……好像是个医生。”

“是的,那个人就是我。我的贴身男仆发高烧、饭店老板得了黄疸病,我把他们都治好了,所以大家都以为我是一个高明的医生。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们聊到比鲁杰诺、拉斐尔、各国风俗、服装、有名的托弗娜毒液,我想您听人说过,比鲁沙还有几个人会制作这种毒液。”

维尔福夫人显得有些不安,她急忙打断他:“是的,我记起来了。”

这时钟声敲响了,是六点钟。

可以明显地看出维尔福夫人有些激动,“凡兰蒂,你去问问你爷爷吃不吃饭?”

凡兰蒂站起身,对伯爵行了一个礼,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噢,夫人!”等凡兰蒂离开房间以后,伯爵说道,“您是为了我才把维尔福小姐打发走的吗?”

“绝不是的,“那轻妇人急忙答道,”我们总是在这个时候给诺瓦蒂埃先生吃饭的,说来可怜,他吃饭也只是维持他那种悲愁的生活而已。阁下,您可能已经知道那老人的可悲状况了吧?”

“是的,夫人,维尔福先生对我谈起过。我好像记得那老人是个瘫子。”

“唉,是呀!那可怜的老人全身都不能动弹,在这架人体机器里,只有脑子还可以活动一下,而那也只是像摇摇欲熄的一点灯火一样。请原谅我谈起了我们家庭里的不幸,先生,我打断了您的话啦,您刚才在告诉我,说您是一个高明的药物学家。”

“不,夫人,我并没说自己达到了那种程度,”伯爵带笑回答说,“恰恰相反,我之所以要研究药物学,是因为我决定要住在东方,所以我很希望能学学国王米沙里旦司的榜样。”

“‘米沙里旦司,君临邦图斯,’”那小无赖一边说,一边从一本精美的画册上撕下了一张美丽的画片,“那个人每天早晨吃早餐的时候都要喝一杯烈性毒药。”

“出去吧,别再来打扰我们了。”维尔福夫人说着,把那孩子领着,向门口走去了。

伯爵的目光一直跟着她。“我来看看,他出去以后,她关不关门。”他低声自语道。果然,维尔福夫人小心地关上了门,伯爵假装根本没在意。

然后,少妇看看四周,重新坐回椭圆形的双人沙发。

“伯爵先生,您觉得米沙里旦司的防备有用吗?”

“我相信有,夫人,坦白说,我也曾这样小心防备过。在那不勒斯、巴勒莫和土麦拿,如果不是因为小心谨慎,我至少有三次会丢了性命。对一种毒药,只有先习惯了它,才能抵抗它。”

“是的,我明白。但怎样才能习惯呢?或者换句话说,您是如何习惯的呢?”

“如果毒药是木鳖精,您在第一天吃一毫克,第二天吃两毫克,那么,十天以后,您就能吃一厘克了。再过二十天,以每天增加一毫克计算,您就能吃三厘克了。换句话说,这个剂量您完全可以安全地忍受,但对没有采取这种措施的人来说,却是异常危险的。一个月后,您和别人喝同样一瓶水,它能置对方于死地,而您只会略感不适,甚至根本就不会发现水里掺了毒。”

伯爵又把话题引到她关注的问题上:“博尔贾家族、梅迪奇家族、勒内家族、吕杰里家族,或许后来还有德·特朗克男爵的毒药,都被现代戏剧和小说写过很多遍了……”

维尔福夫人认真倾听着,并仔细在沉思着什么。

她说:“幸好,只有药物学家才能配制毒药,否则如果人人都能配制,那么世界上有一半人会死于另一半人之手。”

“应该说药物学家或者喜欢药物学的人才能配制。”伯爵漫不经心地说。

维尔福夫人听得非常仔细,她贪婪地将所有内容默记在心里。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说道:“您知不知道,伯爵阁下,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辩论家,而且是戴着一副多少有点儿不协调的眼镜来观察这个世界的?那么,这是否因为您是从蒸馏器和坩埚上来研究人类的呢?因为您总是正确的,您的确是一个伟大的药物学家,您用来医治我儿子的那种仙丹几乎是立刻就把他救活了过来。”

“噢,别信任那种药,夫人。那种药一滴足可救活一个垂死的孩子,但三滴就会使血液冲进他的肺里,使胸部发生最猛烈的牵动,而六滴就会中止他的呼吸,产生比原先更严重的晕厥,倘若十滴就会断送了他的性命。您还记得吧,夫人,当他那样轻率地去摆弄那些药瓶的时候,我是怎样突然地把他拖开了的。”

“那是可怕的毒药吗?”

“不,世上并不存在毒药。因为医学上最厉害的毒药,如果能妥善地服用,就会变成良药。”

“那么它究竟是一种什么东西呢?”

“是我的朋友所配制的一种妙药,其用法也是他教给我的。”

“噢,”维尔福夫人说道,“它一定是一种妙极了的镇静剂吧。”

“其效力是完全靠得住的,夫人,这您也是见过了的,”伯爵答道,“我常常用它,但用得极其小心,当然,这一点是值得注意的。”他微笑着加上了最后这一句话。

维尔福夫人顺着伯爵的话说:“我是个神经质的人,经常会昏厥,我总担心某一天会窒息而死。如果阿特尔蒙医生能为我创造出一种自由呼吸的方法,我就放心了。可是,这种药在法国是很难找到的,您的神父也不会为我专程来巴黎,因此,在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只得坚持使用泼兰克先生的抗痉挛剂,霍夫曼的薄荷和滴剂也能产生一些效果。瞧,就是这些药片,它们含有加倍剂量。”

少妇把一只玳瑁盒子递给伯爵,他打开来闻了闻说:“药片不错,但必须吞服才有效。我觉得我的特效药更好些。”

“当然啰,我也想用那种药,因为我已经见过它的神奇功效了。但那当然是一种秘密,我绝不会这样冒失地向您要来用的。”

“可我,”基督山伯爵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我却很愿意把它送给您。”

“噢,阁下!”

“只是要记住一点:量少才是良药,量大便成了毒药。一滴可以救命,这是您亲眼目睹过的,五六滴却不可避免地会致人于死地,尤其可怕的是,如果把它倒在一杯酒里,它是丝毫不会影响酒的气味的。我不再多说了,夫人,这真像是我在劝您了。”

六点半的钟声敲响了,仆人进来通报维尔福夫人,说她的一位女友来访,要在这儿用晚餐。

“假如我曾有幸见过您三四次了,伯爵阁下,而不只是第二次,”维尔福夫人说道,“假如我有幸成了您的朋友,而不仅仅只是受您的恩惠,那我一定要坚持留您吃饭,而不致使我自己第一次开口就遭到拒绝。”

“万分感谢,夫人,”基督山伯爵答道,“但我有一个不能失信的约会。我答应要陪一位相识的希腊公主到皇家戏院去,她从来没看过你们那种富丽堂皇的歌剧,要我陪她去见识一下。”

“那么,再会了,先生,别忘了我的药方。”

“啊,说实话,夫人,要忘掉那个药方,我就必须先得忘掉我和您这整个一小时的谈话,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基督山伯爵鞠了一躬,离开了那座房子。维尔福夫人却依旧沉浸在思索里。“他这个人真是奇怪极了。”她说道。

对于基督山来说,这一场谈话的结果已超出了他最高的期望。

“好得很!”他在回去的路上说,“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壤,我确信种子不会撒到荒地上的。”第二天早晨,他信守诺言,把对方想要的药方送了过去。

当晚,皇家歌剧院有盛大演出。大幕拉开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戏院几乎是空的,这也是巴黎上流社会的荒唐风气之一,戏不开始是绝不肯在戏院里出现的,所以第一幕的演出通常是丝毫没人注意的,那些已经到场的观众也都在忙着观察新到的看客,那开门关门的吵闹声,再加上谈话的嗡嗡声,简直使人无法再听到一些别的什么。

不久,正厅里的全部观众突然都站了起来,目光一致地望着以前俄国大使包用的那个包厢。那儿刚进来了一个年约三十五至四十岁,身穿深黑衣服的男子,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穿东方式服装的女人。那个女人很年轻,而且非常美,她那身华丽的打扮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哎呀!”阿尔贝说道,“那正是基督山伯爵和他的那个希腊女人呀!”

这两位陌生人的确就是伯爵和海蒂。后者的美丽和她那眩目的装束所引起的轰动不久就传遍了戏院的每一个角落,太太小姐们都从她们的包厢里探出身来,观看那闪闪发光的繁星般的钻石。在第二幕演出期间,戏院里一直充满着嗡嗡的声音,在一个拥挤的集会场所里,这种声音就是表示发生了一件惊人的大事,谁都想不到要人们安静下来。因为那个女人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美丽,这样的眩目,她就是眼前最动人的一幕。

第二幕刚结束,阿尔贝便赶紧上楼,进到腾格拉尔夫人的包厢。

男爵夫人用迷人的微笑欢迎他的到来,而欧热妮依然非常冷漠。

德布雷说:“这位夫人不断地问我有关伯爵的许多问题,我简直快无法招架了。为了寻求脱身之计,我只得说:‘向马瑟夫打听去吧,只有他才了解这位伯爵。’因此,她打手势叫你过来。”

欧热妮问德布雷:“你注意到那个女人了吗?那个漂亮的女人?”

德布雷拿起望远镜观望。

阿尔贝说:“我向来孤陋寡闻。不过就我所知,她应该是个音乐家。因为有一天早上,我在伯爵那儿用餐,听到有人在拉小提琴,我想一定是她。”

“你应该去见见基督山伯爵,然后把他带过来。”

阿尔贝行礼告辞。果然如他所愿,他从伯爵的包厢外走过时,门被打开了,基督山走出来。他先向那站在休息室里的阿里吩咐了几句话,然后就招呼了一声阿尔贝,并挽着他的手臂向前走去。阿里小心地把包厢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前,一群好奇的观众在这个黑人周围聚拢着。

“说老实话。”基督山伯爵说道,“巴黎真是一个奇怪的城市,而巴黎人也是非常奇怪的人民。就好像他们生平第一次看到一个黑人似的。瞧,他们都挤在可怜的阿里周围,弄得他莫名其妙的。我向您保证,一个法国人不论到突尼斯、君士坦丁堡、巴格达还是开罗去,他尽可以在公众场所露面,而他的周围绝不会有人围观的。”

“这证明东方人的头脑是很清醒的,他们绝不会把他们的时间和注意力浪费在不值得注意的目标上。然而,单就阿里来说,我敢对您说,他之所以能引起别人的兴趣,就是因为他是属于您的,而您目前可是巴黎最红的人物啊。”

“真的吗?我怎么会幸运地得到这样一种荣誉呢?”

“怎么会?咦,当然是您自己造成的呀!您拿价值一千路易的马来送人;您救了一位既有地位又漂亮的太太的性命;您以布莱克参谋先生的名义去参加赛马,派去了纯种的骏马和并不比土拨鼠大多少的骑师;当您夺得了奖杯以后,却毫不珍惜它,把它送给了您所想得到的第一个漂亮女人。”

“这些荒唐的念头是谁拿来放在您脑子里的?”

“咦,第一件,我是从腾格拉尔夫人那儿听来的,顺便提一句,她极盼望您能到她的包厢里去,那儿还有别的人也想见您;第二件,我是从波尚的报纸上看到的;第三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咦,假如您不想被人知道的话,您干嘛要把那匹马叫做万帕呢?”

“那的确是一个漏洞,”伯爵答道,“但请告诉我,马瑟夫伯爵难道从来不上戏院的吗?我刚才望了一遍,但始终没能看到他。”

“他今天晚上会来的。”

“在戏院的哪一部分?”

“大概是在男爵夫人的包厢里吧。”

这时铃声响起,第三幕开始了。阿尔贝的父亲德·马瑟夫伯爵如约到了腾格拉尔夫人的包厢。

基督山伯爵随后也出来了,他往腾格拉尔男爵夫人的包厢走去。

“啊!您来了,伯爵先生!”她大声说,“这几天我们一直在谈论您呢。欧热妮,”男爵夫人对女儿说,“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基督山伯爵先生!”

“您带了一个美丽的女伴,伯爵先生。”欧热妮说。

“是个可怜的希腊女子,我只是她的保护人。她的名字叫海蒂。”

腾格拉尔夫人转向马瑟夫伯爵,赞叹道:“您曾在希腊王阿里·帕夏的宫廷效力,是否见过像她那样漂亮的服装呢?”

“我担任过希腊王的督察将军,我的财产,说实话,就是这位著名领袖赠给我的。”

“看呀!快看呀!”腾格拉尔夫人突然惊叫道。

“哪儿?”马瑟夫结结巴巴地问道。

“喏,就在那儿!”基督山伯爵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拥住了伯爵的肩头,和他一起靠在了包厢前面,这时,海蒂正用她的眼睛在戏院里寻找伯爵,看见他那苍白的脸和马瑟夫的脸紧靠在一起,而且他还拥着他。看到这种情形,女郎惊慌的程度就如同看到了墨杜萨的脸一样。她从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来,像是要确定一下她所看到的究竟是否是真的似的,然后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便跌回到了她的座位上。这个希腊女郎那紧张的喊声很快地传到了那小心守护着的阿里的耳朵里,他立刻打开包厢门来查究原因。

“哎哟!”欧热妮惊叫道,“您的被保护人怎么啦,伯爵阁下?她像是突然得了病啦!”

“很可能是的!”伯爵答道,“不用为她担心!海蒂的神经系统很娇弱,她的嗅觉尤其敏感,连花香也受不了。把几种花拿到她面前,她就会晕倒的。不过,”基督山伯爵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瓶子,继续说道,“我对于这种病有一种万试万灵的良药。”说完,他便向伯爵夫人和她的女儿鞠了一躬,跟德布雷和伯爵分别握了一下手,就离开了包厢。当他回到海蒂那儿的时候,他发觉她的脸色极其苍白,神情很是激动。她一见到他,就抓住了他的手,基督山伯爵注意到那年轻姑娘的手又湿又冷。

“老爷刚才在跟谁讲话呀?”她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问道。

“跟马瑟夫伯爵,”基督山伯爵答道,“他告诉我说,他曾在你那威名远震的爸爸手下服务过,还说他是靠了他才发家致富的呢。”

“啊,那个混蛋!”海蒂大声叫道,“把我爸爸出卖给土耳其人的就是他,而他自吹自擂的那笔财产就是他出卖他的报酬!你知道那回事吗,亲爱的老爷?”

“这件事我在伊皮鲁斯多少听说过一些,”基督山伯爵说道,“但详细情况我并不知道。你以后讲给我听好了,我的孩子。那一定是很稀奇又很有趣的。”

“是的,是的!我们还是赶快走吧,我求求你了!我觉得要是再待在这个可怕的人的附近,我真的要死啦。”说着,海蒂就站起身来,把她自己紧紧地裹在她那件白底缀珍珠和珊瑚的克什米尔呢子披风里,当第四幕开始的时候匆匆地走出了包厢。

“您看到了没有?”G伯爵夫人对阿尔贝说道(阿尔贝此时已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个人每样事都和别人不同。他极热忱地倾听《恶棍罗勃脱》的第三幕,而当第四幕开始的时候却走了。” DiyscvRNB3QTYBOAovkqj4FpWqcbUFFh7dnABJ876nG4WNw6UOsL8ooU6mZqH0z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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