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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抵马赛

一八一五年二月二十四日,在避风堰瞭望塔上的瞭望员向人们发出了信号,告诉人们从士麦拿出发的货轮法老号进港了。圣·琪安海岛的平台上立即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但法老号上却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以至岸上那些看热闹的人本能地预感到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了。船主忍耐不住了,他等不及帆船入港就跳进一只小艇靠拢了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副唐太斯——一个身材瘦长,年龄约莫有十九岁左右的样子,有着一双黑色的眼睛和一头乌黑的头发;外表给人一种极其镇定和坚毅的感觉,那种只有从小就经过大风大浪,艰难险阻的人才具有的镇定和坚毅的气质的青年,上前答道:“祸从天降啊,勒克莱船长得了脑膜炎,不幸过世了。”

“那么,货怎么样了?”船主焦急地问。

“放心吧!您的货安然无恙。倒是可怜的船长……”

听到货物安然无恙,船主莫雷尔松了一口气,之后才开始关心船长的事情。最后他轻松地说:“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是老一辈死了,新一辈才能升上去。不然,你看,青年人就无法得到升迁的机会。”

这时腾格拉尔走了过来,这家伙是一个地道的马屁精,约莫有二十五六岁,天生一副对上谄媚对下轻视无礼,不讨人喜欢的面孔,所有船员都讨厌他。他说:“啊,失去这么优秀的老船长对公司来说真是一大损失。”

莫雷尔说:“我觉得,技术精湛的水手不一定都是老船员。你看爱德蒙,似乎也干得很不错,很称职啊。”

腾格拉尔恨恨地看着唐太斯,说:“是啊,他简直自以为已经是船长了,竟自作主张地下令让我们在厄尔巴岛耽搁了一天半的时间。”

莫雷尔说:“他的确有船长的能力与风范,我支持他。”

腾格拉尔听到这儿,心里蒙上一层阴霾。

唐太斯忙完一阵后走了过来,莫雷尔问他在厄尔巴岛逗留的原因。唐太斯回答:“我只是在执行勒克莱船长最后的一个命令而已,勒克莱船长临终时,要我将一包东西交给贝特朗元帅。”

莫雷尔迅速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将唐太斯拉到一边。他焦急地问:“你看到陛下了吧?他说了什么?”

“他问了我一些关于货船的事,他说他知道莫雷尔家族是船主世家,当年他镇守巴伦西亚时,还跟一个莫雷尔家族的人并肩作战呢!”

“那是我的叔叔波立卡尔·莫雷尔。如果那个老兵知道陛下还记得他,一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唐太斯还没忙完,他一离开,腾格拉尔就走近船主。腾格拉尔问:“有关厄尔巴岛的事他怎么解释?”

船主回答:“这件事不必多说了,他是为了要完成勒克莱船长的遗命。”

“勒克莱船长?哦,对了,他有把船长的一封信转交给您吗?和那包东西一起的。”

“你怎么知道那包东西的事呢?”

这一问,让腾格拉尔满脸通红:“我……船长把那包东西和那封信交给唐太斯时,我刚好从门口经过,船长室的门半开着,我碰巧看见了。”

这时候,唐太斯又回来了,腾格拉尔急忙走开。船主见唐太斯把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后,便邀请他到家里吃晚餐,不过唐太斯表示希望能立刻回家探望父亲。船主还是继续游说唐太斯见过父亲以后再来,唐太斯说:“呃,真对不起,莫雷尔先生,我晚一点儿还有另一个要去的地方。”

“啊!我差点儿忘了美丽的美塞苔丝小姐。好吧,那就不勉强你啦。如果你没有其他事要对我说,就回去见你父亲吧。对了,勒克莱船长在临终时有没有让你带一封信给我?”

“那时他已无法写信了;不过,这倒使我想起一件事,我得向您请半个月的假。”

“好的,那我们等你回来,因为法老号没有船长是不能出航的。”

唐太斯眼里闪现出一丝激动的光芒,他大声问道:“您的意思是要任命我为法老号的船长吗?”

“是的,我已经这么决定了,但这还得经过我合伙人的同意。不过,在两票之中你已经有了一票,也就是说这事已经成功了一半。我将尽力为你拿到另一票。现在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和腾格拉尔结账。这段航行期间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那得看您这个问题是指哪一方面了,先生。假如您的意思是问,他是不是一个好伙计,那么我要说不是,因为我们有过一次小争执,我曾想解决矛盾,但没有成功。当然,如果就他担任会计员而言,我想您会满意他的工作的。”

“如果你当上法老号的船长,你愿意留下腾格拉尔吗?”

“莫雷尔先生,无论我是做船长还是大副,凡是您和您伙伴信任的人,我对他们总是尊重有加的。”

随后唐太斯向莫雷尔先生借了小艇迅速上岸,然后匆匆回去看望父亲。

我们暂且先放下腾格拉尔如何怀着仇恨,竭力在船主莫雷尔的耳边讲他的同伴坏话不谈。且说唐太斯穿过了卡纳比埃尔街,顺着诺埃尹街转入梅兰巷,走进了靠左边的一栋小房子里。他在黑暗的楼梯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按在他那狂跳的心上,急急地奔上了四层楼梯。他在一扇半开半掩的门前停了下来,那半开的门里是一个小房间。

唐太斯的父亲就住在这个房间里,老人正颤抖着手专注地照顾植物,他还不知道法老号已经返航。当突然看见亲爱的儿子回来,再加上儿子告诉他自己即将升为船长的消息时,他惊喜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年轻人翻箱倒柜地想找点儿酒让父亲振作精神,但却找不到。

“别找了……没有酒了。”

唐太斯惊讶得脸色发白,说:“没有酒了?那我留下的钱呢?”

“卡德鲁斯跟我说你还欠他钱,他说如果我不替你还,他就会去找莫雷尔先生要。你知道的,我不希望你的名誉受损……”

“可是,”唐太斯叫了起来,“我欠了卡德鲁斯一百四十法朗啊!”

“不错。”老人讷讷地说。

“那就是说你从我留给你的两百法朗里抽出来还给他了?”

老人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

“这么说,三个月来你就只靠六十法朗来维持生活!”年轻人自言自语地说。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面前,大声说:“噢!父亲,请您宽恕我!”

“这没什么,孩子。”老人说,“我一看到你,就什么都忘了,现在一切都好了。”

“是的,我回来了。瞧瞧我带回了什么?”他一边说一边翻开口袋,把钱全倒在桌子上,一共有十几块金洋、五六块埃居和一些小零币,撒满了桌子。老人看得眉开眼笑。

“尽量花吧,现在最要紧的是马上雇一个用人,我绝不再让你独自一个人长期孤零零地生活了。我偷偷带回了一些咖啡和上等烟草,放在船上,明天就给您拿来……嘘,有人来了。”

“是卡德鲁斯,他可能听说你回来了,特地来向你祝贺的。”卡德鲁斯是他们的邻居,一个约二十五六岁的裁缝。

唐太斯开门一看,果然是卡德鲁斯;卡德鲁斯听腾格拉尔说唐太斯已经回来了,就立刻登门拜访。唐太斯冷淡地跟他说了一些客套话。当卡德鲁斯的眼光落在唐太斯刚刚拿出来放在桌上的那些金币和银币上时,他的眼睛立刻变得明亮起来,他的贪婪没能逃过年轻人的眼睛,唐太斯说:“卡德鲁斯是我们的好邻居,如果他需要钱,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他的。”

卡德鲁斯连忙拒绝,然后他问唐太斯为何拒绝船主的晚餐邀请。

老唐太斯对儿子获此殊荣感到非常惊讶,他忍不住插嘴问道:“他请你共进晚餐了吗?你为何要拒绝呢,我的孩子?”

“因为我想早点儿回到您的身边,我迫切地想看到您。知道您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现在我想到美塞苔丝那儿去拜访一下。”

老唐太斯会意地一笑,说:“去吧!追求她的人很多。当然你们是很相配的,尤其你就要当船长了。”

“你是说,”唐太斯问道,他的微笑并没有掩饰住他的焦急,“假如我不是一个船长……”

“唉,唉。”卡德鲁斯说。

“得了,得了,”年轻的唐太斯说,“一般说来,对女人,我可比你了解得多,尤其是美塞苔丝。我相信,不论我当不当船长,她都是忠诚于我的。”

“那再好也没有了,”卡德鲁斯说,“一个人快要结婚的时候,信心十足总是好事。别管这些了,我的孩子,快去报到吧,并把你的希望告诉她。”

“我就去。”爱德蒙回答他,拥抱了一下他的父亲,挥挥手和卡德鲁斯告别,就走出房间去了。

卡德鲁斯又与老唐太斯聊了一会儿才离开;腾格拉尔正在赛纳克街的转角处等候他。一见面,腾格拉尔忙问:“你见到他了吗?”

“我刚从他那儿来。”

“他提到他希望做船长的事了吗?”

“他说得若有其事,那口气就好像事情已经决定了似的。”

“别忙!”腾格拉尔说,“依我看,他未免太心急了。”

“怎么,这件事莫雷尔先生好像已经答应他了。”

“这么说他已经在那儿自鸣得意了吗?”

卡德鲁斯回答:“他的态度真是高傲;我压根儿不希望他当上船长,否则以后怎么相处?”

腾格拉尔狡诈地一笑:“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他是坐不上船长位子的。你说,唐太斯真的迷恋那个美丽的美塞苔丝小姐吗?”

“他爱得如痴如醉。不过,我发现每次美塞苔丝小姐进城的时候,身边总跟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迦太兰男子,美塞苔丝小姐叫他表哥。”

腾格拉尔眼睛里闪烁出兴奋的光彩:“你认为这个表哥是她的追求者吗?”

“你说,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小伙子,对一个十七岁的漂亮姑娘还能安什么好心呢?”

“你刚才说唐太斯去找美塞苔丝小姐,那我们也到那儿的瑞瑟夫酒店里坐坐,静观其变。”

“谁向我们通消息呢?”

“我们在半路上等着他呀,看一下他的神色怎么样,就知道了。”

“走吧,”卡德鲁斯说,“但话说在前面,你来付酒钱。”

“那当然。”腾格拉尔说道。他们快步走向约定的地点,要了瓶酒。

邦非尔老爹看见唐太斯在十分钟以前刚刚过去。他们既确知了他还在迦太兰人的村里,便在长着嫩叶的梧桐树和大枫树底下坐了下来。头上的树枝间,小鸟们正在动人地合唱着,歌唱春天的好时光。 IVljsGRHSD4akehIzOs/mx4d8SVwDbC+aHazmE24dROb7xYX6mWKsQ6X24K7Hn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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