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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论

在很多人看来,《周易》是一部神秘而难读的书。有时当我们翻开《周易》,看到第一卦《乾》的卦辞“元亨利贞”时,便已如堕迷雾,不知所云,不得不望而却步。《周易》之所以难读,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是《周易》融合了中国哲学、历史、思想、文化、术数,资料丰富,内容复杂,如果没有良好的古文基础,很难理解;而且其中蕴含着非常丰富的数理思想、逻辑体系,以卦说解,以爻辩难,以象征义,若没有一定的抽象能力和逻辑知识,很难弄懂其中到底说了什么,是什么意思,更不用说为什么这么判断。

二是历代学者对《周易》解释、注解较多,各家研究水平高下不同,对同一问题的解释长短不一。由于这些学者学术背景、思想观念、观察视角存在较大差异,以致解释各有侧重,众说纷纭,没能形成一个相对统一的、简明易懂的解说系统。再加上近年来民间爱好者进行多种解读,有些尚在情理之中,有些干脆就是望文生义,这也导致《周易》的注本良莠不齐。如果找不到一个好的注本,很容易误入歧途。

三是《周易》本为上古三代累积而成的学问,反映了早期中国对宇宙、社会和人生的思考,其中有很多的解释与现在的语境不同,若不能体认其中蕴含的俯仰宇宙之境界、经天纬地之格局、悲天悯人之情怀,而是就卦解卦,就辞论辞,就会产生很多盲人摸象般的说解,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所以,我们来讲《周易》,首先想的是如何让大家能够正确理解其理,明白其意,清楚其弊,旁及由此而延展出来的术数之说,进而洞晓《周易》的内在学理,能够正确对待其中阐释的悔吝得失,将这样一本千锤百炼、历久弥新的文化经典读懂读通,帮自己增加一个观察社会、理解人生的视角,运用《周易》内在的德义,修心养性,锤炼人格,对未来的成长和发展有所帮助。

一、何为《周易》?

学习《周易》之前,我们首先要明白《周易》是一部什么样的书。从学术的角度看,《周易》由四个基本内容组成:经、传、学、术。

“经”的本义是织布时的经线。织布有经线和纬线,纬线围绕着经线来回编织。由于经线是固定不动的,“经”便有了“恒常”“不变”的意思,后人就取“恒常不变”之义,来描述“经”的恒定性。在古人看来,“经”是古代贤人圣哲的言论汇编,是教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周易》中的“经”则指六十四卦,这是《周易》最本初的文本,也是《周易》最根本的内容。六十四卦大概形成于西周初中期,又经过西周晚期的补订而成书,我们习惯说的“易经”,主要是指六十四卦。

“传”是对“经”的解释,经书的字句非常简洁,随着时代的推移,语言也有较大变迁。经书的文字逐渐变得晦涩难读,人们便为经作传,疏通经义。这些传既包括解释经书文字的注释,也包括对经书道理进行的阐释。我们所熟知的《春秋左氏传》,便是对《春秋》这部经书进行补充、解释。我们现在看到的《周易》,在六十四卦之外还有十篇文字,我们合称“十翼”,是用来解释“易经”的文章。现在全本的《周易》中,《彖传》《象传》一般附在六十四卦的文本之中,作为对卦辞、爻辞的解释。其他的篇目如《系辞》《序卦》《说卦》《杂卦》《文言》等附在六十四卦之后,我们将这十篇文字合称为《易传》。这些传文大概形成于春秋、战国时期,在汉初得以整理。《易传》吸收了儒家的德义思想,我们一般认为是孔子后学所作,可以理解为“孔门易”。按照韩非子的说法,孔子之后,儒分为八,这八派中,并没有明确的易学流派。但从《易传》的解释阐发来看,显然有一支继承了孔子及其弟子对易学的解释,并不断发扬光大,使得《周易》儒学化,最终也使得《周易》成为“六经”之首。

“学”,是在《周易》成书之后,历代研习者注解、阐释而形成的相关学问。如汉代京房是研习《周易》的大家,他创制的京房六爻占卜法,至今仍在流传。有些学习阴阳之术的方士,也对《周易》进行了重新解释,例如《周易参同契》便是借用阴阳变化之理,来阐述炼丹之学。魏晋时期,不少玄学家对其进行解读研习,从思想层面注解《周易》,如王弼的《周易注》,便是借用玄学的观念解释。历代的学者对《周易》的钻研、重新解读,始终没有停止过,这样就形成了博大精深的《周易》之学,作为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既有象数之理,也有义理之论。

“术”,是由《周易》衍生出来的各种方术,如纳甲筮法、梅花易数、奇门遁甲等。任何术数既有内在的学理,又有外在的附会,其所论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难免杂糅了不少荒谬不经的成分。这就要求我们对《周易》之术有一个冷静而客观的态度,理解其何以如此,明白其何以缺失,这样就能对其进行较好的取舍。

二、为何学习《周易》?

《周易》是中国现存最早的文献之一,其在哲学、文学、术数和思维等方面都具有开创性的贡献。中国学术的发展,有很多是以《周易》的结构方式、思维习惯以及观察角度来确立的。学习《周易》,可以了解中国文化的本源,进而了解中国学术渊源、中国思维方式的很多特征。

第一,《周易》是群经之首。这里的“经”,指的是儒家经典,主要包括十三部典籍:《周易》《尚书》《诗经》《仪礼》《周礼》《礼记》《左传》《公羊传》《谷梁传》《论语》《孟子》《孝经》和《尔雅》。在这十三部经典中,《周易》当推首位。这是中国传统学术的特点决定的。中国古代的学说与西方的学说形成情况不同,西方学说的形成往往是归纳的结果,新的学说不停地淘汰旧的学说,从而迈向新的高度。中国古代的学说则是演绎式的,也就是首先建立起一个核心学理,后代的学说都围绕着这个核心来演绎,万变不离其宗。例如中医的学理根源于《黄帝内经》,无论后世如何发展,其基本逻辑都是基于《黄帝内经》来建构的。方术也是如此,根源在于《河图》《洛书》《周易》三书中确立的基本理路。《河图》《洛书》一度失传,其学理在宋代又被学者总结出来,但《周易》却渊源有自,脉络清晰。《周易》之所以被称为“群经之首”,正在于它探索了宇宙的本体何在?解释了宇宙运行规律是什么?中国古代的宇宙论认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 这种论述只是比较简略的概括,《周易》就是充分运用这样的理论结构,对宇宙万事万物进行了解释,即“《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其中,太极即是“一”,两仪即是阴、阳二分,四象即是太阴、太阳、少阴、少阳。这是采用四分法对阴阳的特征及其变动的方式进行概括。在中医中,将阴阳分为六象,又加上了厥阴、阳明,从更为细致的角度描述阴阳的分化。在《周易》的逻辑系统中,阴到了极致,就是太阴,用两个阴爻表示。少阴是一阴一阳,少阳是一阳一阴,太阳是两个阳爻。在道教系统中,将“四象”概念具象化,从而形成了我们常讲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周易》每卦都由六个爻组成。这六个爻可以按照不同的方式来分类,有六分法和三分法、二分法之别。六分法是将六个爻分为六个部分。初爻,也就是最下一爻代表庶民,上面各爻则依次代表士人、大夫、卿、天子、圣人。三分法,也是从初爻开始,将相邻的两爻放在一起,其中最上的两爻代表天,中间两爻代表人,最下的两爻代表地。二分法是将上面三爻和下面三爻分开,合起来就是一个成型的卦。如天水《讼》卦,上面三爻为乾,下面三爻为坎,六个爻合起来为《讼》卦。《周易》就是将中国古代对于宇宙规律的朴素认识进行总结归纳,形成一套解释宇宙的理论系统。这套系统将天地万物的构成总括为几种基本物质,而这些基本物质间的相互作用,就形成了六十四卦,用以描述人类社会运行的大致情形。六十四卦,每卦六爻,从而形成三百八十四爻,各爻之间的关系代表着宇宙发展的秩序。这样,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就把人类社会中的基本可能性概括出来,成为我们判断吉凶、审时度势、修养自我的外在参考。

第二,《周易》是兴象之源。“兴”是看到外物而产生情感的过程。东汉学者郑玄说:“兴,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 可以理解为有感而发,但话到嘴边留半句,采用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进行。朱熹在《诗集传》中也说:“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认为兴是要借助外物来表现情感,比较注重外物与情感之间的某些关联,比如看到“柳”就想到“留”,折柳便有挽留的意思,文学作品中的柳枝渐渐也有了送别难舍的含义。与西方人逻辑的、实证的思维习惯不同,中国人的思维往往更强调直觉,这种直觉又往往借助某些形象表现出来,体现在文学表述中,就是兴。《诗经·关雎》开篇便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者看到一对雎鸠鸟在河边歌唱,会想到美丽纯洁的姑娘是小伙子的好配偶。“兴”是文字表述,而“象”则是思维的直觉,在《周易》中,最初只有八卦之象,也就是用八个卦来象征天地之间的基本物质,后来便发展成为用六十四卦象征世间万物。兴和象,是《周易》逻辑思维和文本表述的基本方法。

我们现在常说:有图有真相。就是说再多的语言表述,有时候抵不过一个直观物象展示出来的内容丰富。中国古代的占卜常用象来表述预测的结果,比如《推背图》便是用六十四幅图画描述占卜的结果,从中蕴含更多的可能性。有时候签诗或者占卜之辞都会采用描述性的语言,要么打个比方,如用“马走山川”形容境况十分艰辛,采用“积石成玉”比喻厚积薄发等。即便在后世《周易》的解读中,有时也会用一些带有形象感的诗句来概括其义,例如《鼎》卦的卦辞是:“元吉,亨”,意思是:“大吉大利,亨通。”但后世占卜者为了让人更明白,就编写了更为形象的卦诗:“莺鹜蛤蜊落沙滩,蛤蜊莺鹜两翅扇,渔人进前双得利,失走行人却自在。”用比喻方式进一步描述了大吉大利的境地,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从文本来看,《周易》中的象很是微妙,这并不是什么缺点,因为在人类的经验描述中,语言是十分贫乏的,再精妙的语言也只能记述人类经验中局部的东西,而不能概括全部。《系辞上》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便是指语言无法将主旨完全表达清楚,只有象才是含义最为准确的表述手段。图像往往要比语言更有多义性、直观性,更有想象力,这就好比无论我们对一个人的面貌怎样进行描述,都远远不如一张照片来得更加真切。

《系辞下》论述“象”产生时说: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在古人看来,圣人制作《周易》,是要对自然界万事万物的形态和规律加以归纳。而将这些形态和规律抽象化,只能用“象”这种符号表现出来,才最准确。这是因为万事万物原本就是以象的形态存在。这样,《周易》卦、爻都是作为象来描述外物,卦爻辞也是在描述各种各样的象,以此象征其中蕴含的无限可能性。如《乾》卦中的“潜龙勿用”,就是借用潜伏着的龙,象征事物尚处于初创期,还没有形成气候,但日后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作为潜龙时、或者处于潜龙的阶段,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收敛锋芒、等待时机。如果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会在阅读《周易》时,用较多的时间来理解那些看似很枯燥的象,从中体会其中蕴含的欲言又止、言而无尽的意,理解每一爻何以在象后做出吉凶判断。这种“立象尽意”的方法,不仅存在于《周易》之中,而且作为中国人思维与表述的习惯,也成为中国文学、书法、绘画、哲学的表达方式。

第三,《周易》是立言之本。《周易》卦爻辞言简意赅,但却言有尽而意无穷,就在于其中具有的暗示性。古代的占卜,有时候就是利用语言上的多义性、暗示性,来达成占的准确率。比如三个上京赶考的举子,找了一位算卦先生卜卦。算卦先生看完之后,沉默不语,只伸了一个手指头表示“一”,告诉举子们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知。其实这个“一”,就概括了所有的可能性:全都考中是“一”起考中,全都落榜是“一”起落榜,还有两种情况,就是只有“一”个不中和只有“一”个考中。无论出现何种结果,都在这个“一”的意思之内。

语言的多义性可以使同一表述在不同的场合中,形成不同的理解方式,放在文学之中便是象征手法。崔颢的《黄鹤楼》最后一句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们小学读书时是说夕阳西下、游子思乡。但随着年龄的增加,我们会渐渐理解这句诗作为一个象,是可以用来形容诸多境地的,例如生计蹉跎、前路不明时,这句诗用来也很恰当;而青春渐逝,不知感情归宿在于何处时,这句诗形容也很妥切。这种多义性,正是象的蕴含丰富性所形成的。

老子曾讲:“名可名,非常名。”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当我们对一件事情说得太过确定时,实际上是没有说清楚;如果说得模糊一些,反倒更容易贴近原意。道家站在“道”的立场上看问题,往往是摆脱了常人所见,他们对待语言,是秉持一种反对的态度,认为语言说多了就毁坏了本意。《庄子·外物》中讲:“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周易·系辞上》中也讲:“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我们研究《周易》,要把握卦爻辞所表达的意思,而不要纠结于它的语言;要着眼于本质内容,避免为它的名称所困扰。要能做到得意忘言、遗形取神、色空两观,不要为外在的某些东西所引诱。要能做到“只见森林,不见树木”,只看到根本,具体的分类就不再细管。《周易·系辞上》中讲:“圣人立象以尽意。”最高明的人是以象来表达意思的,而不会抓住细枝末梢的东西反复论证。又讲圣人“设卦以尽情伪”, 即世上的万事万物复杂多样,又变化多端,任何事情只要把握住根本,按照其运行的方式去解决,就可以迎刃而解。这个根本在哲学上叫本体论,运行的方式叫宇宙论。在《周易》体系中就是以阴阳以及阴阳的运行作为内在规律。在这样的视角中,《周易》中提供了一套充满象征含义的符号,来概括事物的本意,这就是卦。如三个阳爻构成了《乾》卦,用以代表马、首、天、君、父等种种事物,因此当我们看到“乾”时,便自然能联想到其所代表的象;而看到这些物象时,又能立刻想到其所体现的本质特征为“乾”之自强不息。在《周易》的符号系统中,三个阳爻表示阳发展到了极致,这是乾所代表的性质;自然界中凡是具有这种性质的事物都是“乾”。如在一个家庭里面,父亲为“乾”;而当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掌管家事,那孩子就是“乾”。总之,事物是在不停地转化、变化,《周易》就用符号来表示,无论事物如何变化,都很容易找到对应的解决之道。

第四,《周易》为数理之始。《周易》里有着众多的数字,蕴含着中国人对天地秩序的思考,如一为道生,二为阴阳,三为天、地、人,四为四象,五为五行,六为六爻,七为七星,八为八卦,九为九宫,一年又分十二个月,再分为二十四节气,周天三百六十度等。此外,五十五作为《河图》《洛书》中所讲的天地之数,就在于五居中宫,减去中宫之五,其余五十流转而为大衍之数等。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就在于这些数字是古人用来表述天地秩序的生成数,是构建《周易》数理关系的基础。假如一定要问它们是怎么得来的,我们只能说这些数字伴随着人类的演化,是在无数次的实践中观察、思考、记录并经过验算得出来的。这些数字的关系,有些我们已经非常清楚,例如阴阳可以理解为二进制,八卦也可以设为方程式,其中蕴含着中国古代数学的计算方法。而《周易》诸多图谱,也是数学的集合、组合、奇偶、扩充数模的直观展现。除此之外,关于《周易》的数理,与中国天文学、地理学、数学、建筑学、医学之间都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可以留意思考。

第五,《周易》是思维之则。《周易》对天地宇宙、自然秩序的思考,最终旨归在服务于人。因此天人关系是《周易》中最为重要的切入点。《说卦》中讲: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认为古人创作《周易》,参考天地运行的规律来选择数字;其中昼夜的变化,是人类对自然最本初的认识,昼为阳、夜为阴,阴阳成为了立卦以阐释世界的基础。阴阳的特性为刚柔,两者结合,又可判断卦的吉凶。这些吉凶判断,目的就是指导人如何做人做事,引导大家理解道德之说和性命之学。因此,在孔门弟子看来,学习《周易》中卦、爻的目的,不在于预决吉凶,而在于明白安身立命之道,顺势而为以趋吉避凶。我们认为,《周易》中的卦,绝大多数都是吉凶兼有的,预决吉凶,只是术的层面;对有修养的君子来说,读《周易》的真正目的,是让自己坚持正道,知道何时该如何做,进退有据。有了正确的思维法则和行为方式,无论面对何种困境都能逢凶化吉,不屈不挠,不盈不亏,不卑不亢。

《说卦》又概括了做人的基本准则:

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认为作《易》的目的,是立天之道为阴、阳,立地之道为刚、柔,又立人道为仁、义,仁即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义则强调人所负的责任。我们习惯讲“天时地利人和”,天之时在于阴阳,地之利在于刚柔,而人之和在于仁义。阴阳是宇宙运行之理,刚柔为万物生长之理,仁义为人类立身的基本法则。这是因为仁是人之为人的根本,而义是人之能群的关键,一个人如果失去了仁、义,则失去了基本的为人之道。

第六,《周易》是人文之基。《周易》是中国人文的基础,所谓的“人文”,就是人在人之为人时需要的基本伦理基础,人之能群时需要的基本社会法则。《周易》中吉凶悔吝的判断,正是建立在阴阳、刚柔、仁义礼智信等观念之中的,很多卦看似在言吉凶,其实更多是强调其中蕴含的德义要求。比如《乾》《坤》卦有种种阐述,但其中阐释的精神便是要能做到“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天的运行是极其公平的,始终不会改变自己的规则。自强不息,就是让我们的行为仿照天道,不要轻易改变自己的志向和追求。而地的特点就是宽广厚重,任何外在的东西不能使之受伤害。我们学习厚德载物的品德,就是要能承载得起任何的重负,哪怕是磨难和误解。此外,像革故鼎新、谦谦君子,也是分别从《革》卦、《鼎》卦、《谦》卦中体现出来的为人处世之法。

《四库全书总目·经部》中说:“《易》道广大,无所不包,旁及天文、地理、乐律、兵法、韵学、算术,以逮方外之炉火,皆可援《易》以为说。” 中国古代典籍中,处处都有出于《周易》的道理。我们学习《周易》,就在于它是中国文化的基础性著作,也是一部起点型的著作,其中蕴含了中国文化中的学术思想、天文地理、民间方术、生活习俗,历代不绝如缕,源远流长。

三、如何学习《周易》?

学习《周易》,首先要疏通文本,知道《周易》说了什么。这方面有两部著作值得我们参考,一是黄寿祺、张善文撰写的《周易译注》,该书兼顾名物训诂和义理、象数的分析,虽然相对深奥,但内容丰富。还有一本周振甫的《周易译注》,侧重于字义的疏通,浅显易懂,不过理论阐述不多。我们阅读《周易》,可以同时参看这两个本子。

疏通文本有这样几个步骤:

一要理解字义,也就要从基本的阅读文本做起。这要做到笃实认真,就是要一字一句地去读。在文字之外,我们还要探求义理,因为义理往往是比较空灵的,要比字面意思难以领会得多。理解义理的目的,是要以之指导行事。这是读《周易》的目的所在。孔子当年读《周易》,韦编三绝,他讲自己学《周易》,为的是“无大过”,就是要以《周易》为行事的指导。在地山《谦》卦,像山藏于大地之下,其中蕴含“空谷藏峰”的道理。用到人事上,象征人的心胸极为博大,虽然取得了高峰一样的大成就,却藏于地下而不显露。虚怀若谷,正是君子品格,后人常说谦谦君子,用的就是《谦》卦的道理。再如风火《家人》卦,告诉我们应该如何做到家庭的和睦,其中说的是齐家之理;天火《同人》卦则告诉我们应该如何去团结别人,讲的是合作之道。理解了字义,理解了基本的义理,才能用《周易》指导我们的为人之道、行事之法。

二要理解文意,即知道《周易》中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才是正确的断句。《象传》中往往是先写一个象,再下一个断辞,最后给出行事的准则,如“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都是这样的结构。在《乾》《坤》两卦的象辞中,“天行”为象,“健”为天的特质;“地势”为象,“坤”即“顺”,为地的特质。君子法天,应该效法天的刚健有为。天的运行不凭借任何外力,完全是依靠自身的力量,周行而不殆。我们讲的“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就是这一精神的体现,君子遇到事情,首先就想到自己应该如何去做;遇到困境,首先要想自己如何摆脱困境;遇到和他人的冲突,首先会反省自己的过错。小人的做法,则恰恰相反,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寻找客观原因,文饰其过。君子自强不息,就是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依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一切事情。同样,大地沉默不语,周载万方,而不能被任何事情、力量所伤害,君子法地,也要学习这种不能被伤害的厚重与兼容并蓄的包容。

三要追本溯源,即明白《周易》中的每一句话为什么这么说。如《巽》卦:“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风吹而万事万物随之披靡,君子见此,就领会到行事要顺应时势的道理。再如《兑》卦:“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 丽泽可理解为附丽,兑为欢悦,为口舌,所有的口舌都是由欢悦开始的。俗语云“言多必失”,说得高兴了就容易祸从口出,为自己埋下隐患。君子与朋友相处的时候,既要欢悦,又要谨防口舌。又如《艮》卦:“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兼山为连绵不绝的山,是艮之象,其特征就是非常的静,非常的坚,君子就应该如山一样的安定宁静,做事“不出其位”,位不正则事不成,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就应该思考做什么样的事情,当止则止。

以上就是读书的三个基本层面:书中说了什么,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们读《周易》,要理解某爻吉凶的道理所在,为何而吉,为何而凶,更要理解《周易》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词,为什么用这样的象描述这种现象,要能探究背后的道理所在。

四是还要学会举一反三,思考还能怎么说。对于已有的解释,我们在学习之后,就要进一步的发现问题。如上述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历来断句不同,我们可以有自己的解释,但对于其他的解释,也要考虑为什么,到底是印刷的问题,还是传抄的问题,还是别具匠心的设计,这些都要做出合理的解释。同样,如关于《乾》卦中的“元亨利贞”的理解,也是众说纷纭。唐代学者孔颖达认为应断为四字:“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贞,正也。”认为这是《乾》卦的四种特质,所以又称《乾》卦为“四德之卦”。现代学者高亨认为应断为“元亨。利贞”。 又如“贞”的含义,孔颖达认为应解释为“正”,“利贞”就是“利于走正道”;高亨则认为应解释为“占卜”,“利贞”就是利于占卜。这句话究竟应当如何解读,现在还没有定论,需要我们进一步研究。我们读《周易》,要在理解懂得其道理之后,用这些道理反观《周易》的文辞,到底有没有问题存在。这样一个反复的过程,就是一个吞下去再反刍咀嚼,最终得以消化的过程。《周易》中的很多问题,也就可以在这样一个研习剖析的过程中得到解决。

宋代理学大家程颐曾经说:

学者要自得,六经浩渺,乍来难尽晓,且见得路径后,各自立得一个门庭,归而求之可矣。

研习中国古代经典,要找到合适的门径,一旦入门之后,便能左右逢源,无往不利。此后朱熹门人就这句话问朱熹说:“门庭岂容各立耶?”学问深似海,中国传统文化中常用“廊庑特大”来形容必须有很多的门人弟子,才能立起学门、师门,所以门庭难立。朱熹回答说:“此是说读六经,是要从师讲问,且识得如何下工夫,便是立得门庭,却归去依此实下工夫,便是归而求之。” 朱熹强调的是,学习儒家经典,必须要从师问学,否则一个人进入其中随意挖掘,终究不得门径,不得方法。读书还是要按照老师的方法,实实在地下一番苦功夫。朱熹门人又问:“如何是门庭?”朱熹回答说:“是读书之法。如读此一书,须知此书当如何读。伊川教人看《易》,以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三人《易解》看。此便是读书之门庭。” 读一本书,不能全凭兴趣去读,门径不对,终究读不明白。学问到了一定层面,就要从师问学,寻找到做学问的门径,至少也要知道何为正道,何为旁门左道。而学《易》的正道门径,朱熹赞同程颐所言,认为有三家:王辅嗣、胡翼之、王介甫。王辅嗣即曹魏时期的王弼,他撰有《周易注》和《周易略例》;胡翼之即北宋学者胡瑗,撰有《易解》(即今存其门人倪天隐述师说的《周易口义》);王介甫即王安石,撰有《易解》,现在已经失传。朱熹指导门人学习《周易》,便指定了这三部书。就“经”的方法而言,朱熹强调立得门庭、识其派别、归而求之。

黄寿祺先生在《论易学之门庭》中也十分推重程、朱之语,并指出:“所谓门庭者,便是从师讲问如何下工夫,如何读书。再申畅其说,便是凡治某一种学问,必须求师指导一了当之途径,使不至迷惘眩惑,若不知要领,劳而无功也。” 这仍然是强调读书治学,要有合适的门路才能有所成就。如学中医者,如果不知门径所在,即使天天捧着《黄帝内经》苦苦钻研,也只能是越来越糊涂。我们读书要读名家名著,也是因为其中往往揭示着做学问的正道,而那些旁门左道、不入流的作品,看上去十分华美,实际上理论不对,不但不能将读者引入正道,反而让人走上歧路。

“原易道广大,无所不包,见仁见智,非止一端。今欲辨其门庭,必须先论其源流宗派,知其源流宗派,然后知何者为本,何者为末,何者为主,何者为客,本末既析,主宾既分,而门庭斯立。” 《周易》的研究专著,历代以来汗牛充栋,我们要辨别源流宗派,懂得何种为本,何种为末,如上面所讲,要分清经、传、学、术四类,这样才能做到本末、主次分明,才能找到正确的门径。

四、学易要用什么态度?

学习《周易》不能仅仅着眼于“术”的角度,更要从“道”的层面去理解,这样的学习才有意义。在中国文化当中,《周易》处于最为基础性的位置,它的最高层面在于洞悉天地大道、天地运行的规律、天地人的对应关系以及相互制约的关系等。其次是揭示社会发展的轨迹、态势、趋势等等,如《乾》卦的自强不息、《坤》卦的厚德载物,《同人》卦所讲的朋友和睦,《家人》卦所说的家庭和谐等。在《周易》中,凡是遵行天地运行大道的,就是吉;不符合社会人伦秩序的,就是凶。第三个层面,才是占卜之“术”的层面,如果我们能够把握前两个层面,就可以做到“不占而已” 。我们认为,学习《周易》,不仅要带着求知求学的客观态度,而且要保持明净精微的心境。

一是洁静精微而不贼。《礼记·经解》记载孔子论《易》教:“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洁静精微,《易》教也。” “洁静精微”这四个字概括了《易》教的特点。洁,即内心一尘不染,只有内心非常空灵、纯朴、干净的时候才能来研习《周易》。静,是指内心安静如一。精,即纯粹不杂,要能有“炉火炼得十年剑”的功夫。微,细微灵妙,要能细细体味、琢磨《周易》中微妙的道理。

唐代学者孔颖达解释“洁静精微”说:“《易》之于人,正则获吉,邪则获凶,不为淫滥,是洁净;穷理尽性,言入秋毫,是精微。” “正”,就像《大学》中讲的正心诚意的态度,一个人内心端正,意念真诚,行事光明正大,这样才能获得吉祥。一个人不能正心诚意,心有邪念,好为“淫滥”,做一些不好的勾当,这样只能得到凶的结果。精微,就是要明白天地运行的大道理,能够按照人性善的要求来追求自己的理想,约束自己的行为,这样方称为“尽性”。

张善文先生也有一番解读,他在《谭易随笔》中说:“洁者,一尘不染,通体清澈,一片冰心在玉壶之谓也;静者,涵咏沈潜,闲适乐天,万物静观皆自得之谓也;精者,纯粹不杂,坚确不移,‘炉火十年磨一剑’之谓也;微者,虚无飘渺,得失无度,别有天地非人间之谓也。” 认为“洁”,为一尘不染,内心非常纯洁、干净,像冰心一般纯粹。古人有沐浴更衣、斋戒更衣之类的说法,一天中不食五谷杂粮,保持身体中没有污杂,然后才去进行卜筮,就是以“洁”来体现一种虔诚的意味。

“静”与“动”相对,是人们观察事物的两个角度。现代哲学认为世界一切物质都是运动的,静止只是相对的、暂时的;而中国古代的道家则认为,“静”是永恒的,“动”是暂时的。在道家养生体系中,就重视“静”。俗话讲“急中生智”,反应快的那种聪明为“智”;而“静笃生慧”,静到了极点,生出的方是“慧”。释迦牟尼就是由“禅坐”之静,领悟了人生的道理。日常生活中,我们也常讲“静下来想一想”,静的目的就是让人涵咏沉潜下来,来体味天地人生的大道理。静,就是此时心中没有躁动,无欲无求的一种状态。

“精”,就是心中纯粹不杂,简单来说,就是集中精力。在学《易》的过程中,精力集中是学习的基本要求。

“微”,张先生解释为“虚无飘渺,得失无度”,我们可以理解为“微妙”。只有在静心、会意的状态下,才能体会出《周易》微妙的道理,这要求我们细心、用心、会心。

与“洁静精微”相反,古人对学《易》的弊端也进行过总结。他们认为“《易》之失,贼”“洁静精微而不贼,则深于《易》者也”, 认为贼是学《易》的最大心牢。《孟子·梁惠王下》中说:“贼仁者,谓之贼。”贼,就是违背了性善、违背了真诚的原则。日常生活中有了邪念,我们谓之贼心,通俗来说,也叫胡思乱想。研习《周易》,最怕一个“贼”字,即不能有为非作歹之心。《周易》本来是教人向善、要人走上正道的,如果心中存有污浊歹念,就违背了《周易》教人修身向善的本意。

学习《周易》要避免贼,就是要祛除心中的邪念。《论语·学而》中讲:“为人谋而不忠乎?” 研习《周易》而为人“谋”,为己“谋”,是为了解决他人、自己的问题,那么心中就不要再存有邪念,不能假借鬼神而糊弄他人,不能假借鬼神为自己牟私利。有些江湖术士依靠《周易》占卜来赚钱谋生,这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牟私利,存有这样心思的人,即使无事也要生事,不可能真正用《周易》来为他人服务。我们学《周易》,首先心中就不能存有侥幸,随时反问自己是否对得起天地,是否无愧于人伦,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要轻易用《周易》占卜。《尚书·洪范》说:“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 即心中有了困惑,首先要反思自己的内心,然后再向他人咨询,这些都做到了,最后才可以通过占卜来知得失。如果没有省察内心,就直接问之于鬼神,那也会徒劳无功。

二是清明条达而不鬼。《淮南子·泰族训》中说:

故《易》之失也卦……清明条达者,易之义也……故《易》之失,鬼……失本则乱,得本则治。其美在调,其失在权。

这段话是否出自《淮南子》还有争议,但可以确信为汉人所言,从中可以看出汉人对待《周易》的态度。《易》之失在卦,过分强求《周易》卦之吉凶,是读《易》最容易犯的错误。“清明条达者,《易》之义也”,这将“清明条达”作为《周易》的本义。“清”为内心之清净,“明”为内心之洞明。“条达”,则是条理疏通。《周易》中有许多深奥难懂的道理,若能将其放在天地运行之大道的层面和人类社会背景中来理解,就能讲得通,讲得明。我们分析《周易》六十四卦的义理,就应遵照这样的理路。

“《易》之失,鬼”,是说《周易》中的道理深奥,但它是不相信鬼神之事的。整部《易经》之中是不言鬼神之事的,谈到鬼神的只有一句“载鬼一车”。 而这个“鬼”字,可能有两个意思。一是取自“鬼方”,是商周时的一个方国。二是从民俗方面讲,中国古代嫁娶的时候,要将新娘打扮得很丑,后世的“红盖头”大概就是这样的遗风。这样的行为和古代“抢亲”的习俗有关,这个“鬼”大概指的是婚嫁之时的情形。《易传》中讲《周易》之道理深奥、鬼神莫测,也是为了形容其神秘微妙,并不是相信真有鬼神之事。《周易》本身是在用一种人文理性的态度,来试图探求洞悉天地运行规律、人伦道理,这与商朝那种敬鬼神而重卜筮的态度是不同的。商朝的求神占卜,是真诚地相信鬼神存在,而《周易》虽然还有一些蒙昧的成分,但其彰显的是一种人文理性,是一种文明的进步。相信鬼神之事而研习《周易》,是必有所失的。鬼神之说出于宗教,而《易》用于占卜,宗教的立足点是在解释原因,占卜的着眼点在于探求结果,二者差异明显。

三是顺道而行而不悖。《庄子·天下》中说:“《易》以道阴阳。” 认为《周易》是阐述阴阳之道的。宋代学者邵雍在《君子吟》中说:“君子思兴,小人思坏。思兴召祥,思坏召怪。” 话虽通俗,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邵雍对于《周易》的理解。他认为君子独处时,想的是感兴、比兴,如《诗经》中讲见到桃之夭夭,君子就想到婚嫁之礼仪;见到关关雎鸠,想到的就是礼仪。而小人思坏,如其见到美丽的女子,不是采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态度,却是争夺之,或更甚者是求之不得而毁灭之的恶劣。“思兴召祥,思坏召怪”,天人感应与其说人能感应于天,不如说人通过调节自己的心境来面对周围的人和事。

《周易》中的很多内容,都在讲述人伦之道。《家人》卦的《彖》辞说:

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中国传统文化讲家庭之中,男女应该有明确的内外分工,成员之间有明确的定位,各个成员都能明白自己的定位,明白自己的职责,家道正了,也就不需要占卜了。如果能做到《周易》中所讲的这些,一个家族就懂得了如何过好日子的道理,又何用占卜呢?孔子讲“不占而已”,高明之人研习《周易》中的道理,就会明白趋吉避凶的方法,严格要求自己的行为,也就不必通过占卜来预测吉凶祸福。《周易》时时刻刻告诉我们做人做事的道理,应该好好遵行,而不能把算卦摆在重要的地位。在中国文化中,圣人是提出理想的人,君子是坚持理想的人,中国文化的智慧都是前代圣人总结出来的、君子践行出来的,《周易》是伏羲、周文王、孔子等圣人共同创造的。圣人走过的路,就是后世的法则,即以圣人之步为法。我们应该做坚持理想的君子,要追随圣人之路,以《周易》的德义比照自己的言行举止,如果迷信占卜,就流入了信鬼神、信邪的境地,始终不能懂得《周易》的真谛所在。

四是敬慎始终而无咎。敬为尊敬,即是讲人要对天地有敬畏之心,要“畏天命”,看到高山深谷也要有敬畏之心,还要能敬业,对自己的事业要抱有一种崇敬感。慎为谨慎,一是由认真而来的谨慎,即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们在生活和工作中抱有这种态度才能做得更细致、更扎实,才能卓有成效。二是慎独,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内心要谨慎,学会节制自己。人要想了解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就看看自己的朋友;要想了解自己的水平,就看看自己的对手;而要了解自己的心境,就想想自己独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君子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善良,在独处的时候也同样善良,这就是慎独。

敬慎始终,是要坚持始终如一。做成事业的人,不是最聪明的人,而是最能坚持的人。人不能只有智力而无智能,做事有头无尾,久而久之,一生就糊糊涂涂过去了。《诗经·大雅·荡》中讲“靡不有始,鲜克有终”, 有的人做事,开始如火如荼,后来逐渐松散懈怠,最后可能就放弃了。真正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是获得成功的人。若想真正以《周易》来指导人生的话,就要善始善终。很多人都是在不经意间放弃了自己的坚持,犯下了很多的错误,如我们常讲的“人之初,性本善”,孩子都是很天真的,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去注意品德的修养,慢慢地就变得贪婪,巧取豪夺,这就是放弃了人生的操守。人不断地放弃对自己完美的追求,错误也就越来越多。

《谦》卦的《彖》辞讲:

谦亨,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君子之终也。

天道和地道、人道之间本没有截然分立,人应该按照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则相互协调来做事。判断、思考与行动中都能各守其道,各行其是,君子的所做所为,就可以由此得到大家的尊重,其所体现出来的智慧、所践行出来的德行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同,这就是君子的“敬慎始终”。 Rb02KivNxDESuzuP72F8nAnTws8CKdVmIELpSv56C5bHxq4/osHmrBFiJAKgWks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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