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谈判的交锋——来自东北的好消息——中央下达战略指示——林彪、陈毅的新任务——山东部队北上——黄克诚率3师远征——新四军江南部队再次渡江——东江纵队到达烟台
9月的重庆,天气依然是那么炎热。站在阳光下,汗水很快就湿透了衬衫。但此时人们的心情比天气还热,毛泽东来重庆的消息已经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从毛泽东走下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各界关注的中心人物。人们对毛泽东表现的崇敬和热情,是蒋介石没料到的。为了显示出“国家领袖”的风度,他盛宴款待中共代表团,对毛泽东表示:“任何问题皆可坦白提出,尽量发表意见。”然而在召集国民党要员商量对策的会议上,蒋介石定下三条基调:一、不得于现在政府法统之外来谈改组政府问题;二、不得分期或局部解决,必须现时整个解决一切问题;三、归结于政令、军令之统一,一切问题,必须以此为中心。他还说:对中共在政治方面的要求可予以宽容,而军事统一则严格要求,不稍迁就。
毛泽东和蒋介石都懂得“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蒋介石所谓的“政令、军令之统一”,就是要共产党把解放区和军队交出来。毛泽东偏要给他一个针锋相对,“人民的武装,一支枪,一粒子弹,都要保存,不能交出去”。
艰难的谈判开始了。周恩来、王若飞与国民党代表张群、张治中、邵力子、王世杰等唇枪舌剑,围绕着解放区和军队数额问题争得不可开交。国民党代表软硬兼施,当他们听到我方提出的方案是将解放区军队改编成16个军、48个师的数额时,连连摇头。蒋介石交代的底牌是共产党军队只能保留12个师,张群表示:“兄等此次所提条件,距离实在太远。”邵力子亦表示:“有数点根本无从讨论。”
王若飞指出:“今日我党客观之事实如何?即拥有120万军队,19个解放区政权。此种事实如不承认,而要用武力解决,则不仅为今日之国情所不容许,而且为我党坚决反对。”
周恩来补充说:“我党不仅事实上拥有敌后军队与解放区政权,而且拥有百余万党员。此百余万党员如何安置,必须有一过渡办法,我党所以要求几个省与几个市便即为此。”
邵力子说:“解放区为战时之状态,现在战事已结束,此事不应再提。”
周恩来严正指出:“事实依然存在。”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谈不成,只好休会。
以后的日子依然是在这样的争论中度过的。张治中说:“现在中央军队并非国民党之军队,乃是国家的军队。本党还政于民,则军队即是人民的军队。既然国民党已无军队,则中共系何理由要保持一党私有的军队?”
这种话是蒙骗不了人的。王若飞当场反驳:“在尚未实施宪政的现在,国民党处于党治时期,所说的中央军队实系国民党之军队。”
邵力子说:“如中共放弃武力与地盘,诚意奉之国家,则以蒋主席之精诚谋国,天下为公之做法,不仅不亏待中共,而将敬重不置。”
周恩来反驳:“我方提出的11条建议,无一项不是作相当让步,以期解决问题。”
鉴于国民党方面的顽固态度,毛泽东与大家协商,决定作适当让步。9月19日会谈时,周恩来公布我方的新方案:中共军队缩编为20个师,我方撤出海南岛、广东、浙江、苏南、皖南、湖北、湖南、河南地区的八个解放区。但华北四省应由我方掌握,在其他一些省市中,也应有我方的相应地位。然而国民党代表仍然是摇头,张治中说:“兄等所提华北四省主席应由中共推荐,省政由中共主持,此何异乎割据地盘?是否中共欲由此四省以北联外蒙,东北联东三省?果如此,则兄等实际作何打算,作何准备?”
面对这种攻击,王若飞愤然而起,大声说:“那么中央将我党军队都消灭好了!”
谈判桌上不解决问题,谈判桌以外的形势却在迅速地发生着变化。根据延安总部的命令,冀热辽军分区部队于8月中旬开始向东北进军。曾克林率领的部队在苏军配合下打开了山海关,于9月5日到达沈阳。他们在那里收集武器,扩充人马,放手大干起来。苏军统帅部感到不安,决定派人与延安取得联系。9月14日,曾克林与苏军代表一起乘飞机到了延安。
听到东北来人的消息,中共中央领导人喜出望外。当天下午,刘少奇主持中央政治局临时会议,听取曾克林的汇报。曾克林报告了他的部队进入沈阳的经过后,说:东北各地秩序混乱,到处堆积着武器和物资,无人看管,各种轻重武器都可以随便拿。任何人只要不打八路军和中央军的旗号,都可以自由进入东北。乘火车不用买票。在东北扩兵很容易,我们四个连进沈阳,一星期就扩大了四千人,还收编了一万多人的保安队,全都装备了新式武器。我们已经看守了沈阳各重要仓库和工厂,枪有几十万,大炮有几千门。弹药多得数不清。红军只占领大城市,中小城市和乡村都没有人管。
曾克林的汇报使得中央领导人都喜形于色。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东北遍地是物资武器,我们不去谁去?晚上,中央政治局继续举行会议,就东北局势展开热烈讨论。大家一致认为,东北工业基础雄厚,物产丰富,蒋介石还没有派军队进入东北,这是我党占领东北的大好时机。朱德兴奋地说:“中央要迅速派人到东北去,要准备四十至六十万军队。”刘少奇原来就打算建立中共中央东北局,曾克林的汇报促使他下定了决心。经过讨论,会议通过两项决议:
一、立即成立东北局,以彭真为书记,陈云、程子华、林枫、伍修权为委员,马上随苏军飞机去沈阳。
二、从华中、华北派遣100个团的干部去东北。“不带武器,穿便衣作为劳工到满洲找东北局。”
事不宜迟,9月17日彭真、陈云等搭乘苏军飞机前往东北。刘少奇等中央负责人连续向重庆中共代表团发报,向毛泽东汇报这个重大消息,并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刘少奇、朱德、任弼时提出党的战略方针应该是“向北推进,向南防御”。为了避免主力分散,处处陷入被动的局面,建议新四军在江南的主力立即转移到江北。从华东、华中抽调10万部队北上。
毛泽东在重庆已有20天,谈判还是毫无结果。9月15日以后,延安方面的电报突然增多,东北的好消息使毛泽东精神振奋。9月17日毛泽东、周恩来复电延安,完全同意组建东北局和力争东北的决策。并且指出:东北及热河、察哈尔控制在手,全党团结一致,什么也不怕。9月19日,毛泽东再次电复延安,完全同意“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并对人事安排作了重要调整。
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刘少奇为中央起草了《目前任务和战略部署》的指示,于9月19日发往各中央分局。指示中说:“国共谈判暂时很难有结果。国民党军队在敌伪掩护下业已进入许多大城市及交通要道,并有进入北平、天津之可能。伪军几乎全部为国民党掌握。热河及察哈尔两省我必须全部控制,东北全境我亦有控制可能,但红军在12月初将全部撤离东北,我必须迅速作妥善部署,方能保障我党对于东北的控制。”
为了完成战略目标,中央的部署是:“山东主力及大部分干部迅速向冀东及东北出动。第一步,由山东调三万兵力到冀东,协助冀热辽军区肃清伪军,开辟热河工作,完全控制冀东、锦州、热河。另由山东调三万兵力,进入东北发展,并加装备。”
“华东新四军(除五师外),调八万兵力到山东和冀东,保障与发展山东根据地及冀热辽地区。浙东我军即向苏南撤退,苏南、皖南主力即撤返江北。”
“成立冀热辽中央局,并扩大冀热辽军区,以李富春为书记,林彪为司令。罗荣桓到东北工作。将山东局改为华东局,陈毅、饶漱石到山东工作。现在的华中局改为分局,受华东局指挥,其人员另行配备。”
中央指示最后说:“全国战略方针是向北发展,向南防御。只要我们能控制东北及热、察两省,并有全国各解放区及全国人民配合斗争,即能保障中国人民的胜利。”
此时,陈毅、林彪一行正在向河南濮阳进发。8月25日他们乘飞机在晋南的黎城机场降落后,即与刘伯承、邓小平告别,在冀鲁豫军区司令员杨得志和一支小分队的护送下,匆匆赶路。途中他们收到军委指示:为了配合重庆谈判,促成国内和平,要林彪、萧劲光指挥在中原打一个大战役。当时,国民党何柱国部正向徐州前进,白崇禧的桂系部队正沿津浦铁路北上。林彪、萧劲光分析了敌情,电告军委:“我们意见,应在徐州、开封之间占领陇海路一段,屯集重兵,寻求胜仗,以威胁蒋军各路北上部队之整个部署。威胁平汉、津浦两铁路,以造成华北、华中之联系。”军委同意他们的意见,于8月30日命令各军区:以林彪、萧劲光指挥冀鲁豫军区两万人、山东军区部队及新四军4师组织陇海路战役。
9月10日,林彪在通过平汉铁路之前给罗荣桓发出一封电报,要他转告军委:“陇海路情况不明,对陇海战役问题希能作最后决定。”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 9月23日,刘少奇紧急致电冀鲁豫军区司令宋任穷:“请设法转告陈毅,因中央有新的部署,决定新四军主力及陈、饶二人均到山东工作,望你及你所率之军事干部取捷径直到山东,接替罗荣桓的职务,以便罗能迅速去东北。林、萧已决定不去山东,直去冀东履行新的任务。”
26日陈毅和林彪在濮阳获悉中央指示,立即分手。一个向东,一个向北,日夜兼程。各根据地的部队也根据中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开始了一场大调动。
罗荣桓在山东正忙得不可开交。9月初他指挥鲁中部队攻克临沂,并将军区和省委机关迁到那里。就在各分区部队忙于攻占县城乡镇时,又接到中央要求他们派先遣部队渡海北上的命令。中央在8月下旬就命令滨海军区万毅部渡海北上,因为没有部队接防,拖延了些日子。中央对此很不满意,几次批评山东方面行动迟缓。9月19日,中央向各分局传达了“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方针后,9月20日,刘少奇电告山东分局:“发展东北控制冀东、热河进而控制东北,除去各地派去之部队和干部外,中央是完全依靠你们及山东的部队和干部。原则上以山东全部力量去完成这个任务,其他各地加以帮助。”要求“罗荣桓及萧华望能很快到东北,林彪到冀东。”9月28日,中央电告罗荣桓:“向东北和冀东进兵及运送干部是目前关系全国大局的战略行动,对我党及中国人民今后的斗争,有决定的作用。在目前是时间决定一切,迟延一天即有一天的损失。”第二天下达严厉的命令:“必须在二十天至一月内渡过二三万部队和干部,否则决不能完成你们的战略任务。”“必须用全力迅速组织渡海,再不能容许片刻迟缓。”
但是,主持山东军区工作的罗荣桓却无法立即动身。因为陈毅还在途中,山东这一摊也很重要,不能扔下就走。再说,罗荣桓的肾病越来越重,已经卧床不起。军令如山,罗荣桓忍着腰痛,调遣人马,一部分由萧华指挥走海路,一部分过黄河北上走陆路,许世友、王建安等留在山东,接受陈毅指挥。
10月5日,陈毅长途跋涉一个多月后,到达临沂。罗荣桓见到这位井冈山的老战友,非常高兴。他抓紧时间向陈毅交代山东的工作,同时开始组织山东各主力部队进军东北的准备工作。配备干部,整编部队,设置兵站,筹集粮食,制订渡海和陆地行军路线。
10月10日,旷日持久的重庆谈判终于有了结果。蒋介石迫于国内各界压力,也作了一些让步。国共双方签署了“双十协定”,在解放区与军队的问题上,虽然国民党方面拒绝承认解放区的合法地位,但同意“维持现状”,承认了它的存在。共产党方面同意将军队缩编为20个师,并撤离江南的根据地。事后证明,蒋介石决心消灭共产党人的立场没有任何改变,协议不过是一纸空文。而毛泽东在重庆期间,通过会晤各界人士,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真正赢得了人心,这才是他重庆之行的最大收获。
10月11日毛泽东回到延安后,立即投入紧张的工作,部署催促进军东北的行动。25日,毛泽东又给陈毅、罗荣桓等下达严厉的渡海命令:“渡海与野战并重,而渡海最急。”“请罗李精密组织渡海,务使每日不断,源源北运。山东应出之兵,请分别陆行、海运,下月必须出完,并全部到达辽宁省,那边需用至急,愈快愈好。” 其实,罗荣桓和山东军区领导未敢稍有怠慢,10月24日,罗荣桓接到中央来电,要他“率轻便指挥机关,日内去东北”。当天,罗荣桓带领参谋处长李作鹏、情报处长苏静、国际友人罗生特医生等,乘汽车离开临沂去胶东。肾病严重的罗荣桓一直在尿血,在通过敌占区时,既不能乘车,又不能骑马,只好由战士用担架抬着行军,其痛苦可想而知。11月5日,他们到达龙口海滨。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正在指挥各部队渡海。码头上挤满了征集来的帆船、汽船。(据萧华回忆,当时征集到小汽船三十余只,每只可载七八十人;小帆船一百四十多只,每只可载二三十人。)为了执行中央的命令,在没有气象预报,没有导航设备,缺乏通讯联络的条件下,只要不是赶上狂风暴雨天气,一条条满载战士的小船就从港口强行出海,向辽东半岛驶去。
这次山东部队的大搬家规模空前,也是争夺东北战略上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根据东北军区后来的统计,陆续到达东北的山东部队有:
万毅率领的滨海支队,约3500人,9月下旬从海路到辽东半岛,10月中旬抵达吉林的磐石、海龙地区。
萧华率山东军区机关人员及部队1000余人,9月下旬从海路到辽东,于10月下旬到达安东(今丹东市)。
胶东军区副司令吴克华率山东6师及5师两个团,约8000人,9月下旬从海路到辽东,10月24日到达营口地区。
渤海军区司令杨国夫率山东7师三个团,副政委刘其人率三个团,共12000人,从陆路行军,11月分别到达山海关、古北口一带。
山东军区2师罗华生部,约7500人,从海路到辽东,11月上旬到达沈阳以西地区。
山东军区1师梁兴初部,约7500人,走陆路于11月中旬到达锦州以西地区。
山东田松支队约1000人,从海路到辽东,11月中旬到达牡丹江地区。
罗荣桓率山东军区机关直属部队和几个独立营,约4000人,从海路到辽东, 11月到达沈阳、安东地区。
最后出发的是鲁中军区司令罗舜初率领的山东3师及鲁中警备第3旅,共9000余人。从海路到辽东,12月上旬到达沈阳、鞍山地区。
上述各部队,人数总计约六万人。在1945年进军东北的十万大军中,除去黄克诚部三万多人,山东部队显然是绝对的主力。他们构成了东北野战军的基础,这些经过抗日战争考验的老部队,作风硬朗,战斗力强,在东北解放战争中建立了卓越的功勋。
黄克诚率领的新四军第3师,是进军东北的部队中人数最多,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队伍。1945年9月初,黄克诚率部队从津浦路西返回苏北根据地,参加解放淮阴、淮安的战斗。在华中局驻地他获悉我军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东北,当即向华中局书记、新四军政委饶漱石建议:给中央发电报,要求派大部队到东北去。饶漱石认为这不属于他管辖的事,不同意发这个电报。于是黄克诚以个人名义,于9月13日给中央发了一封长电,就当前形势和我党战略方针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他说:“东北既能派队伍去,应尽量多派,至少应有五万人,能去十万人为最好。并派有威望的军队领导人去主持工作,迅速创造总根据地,支援关内战争。”“以晋、绥、察三地为关内第一战略根据地”,“以山东为关内第二战略根据地”。黄克诚强调指出:“目前我党若没有联系一片的大战略根据地,就不会有大的胜利;没有大规模决战的胜利,就不会有联系一片的大战略根据地。故集中兵力决战,当为当前之急。如依靠谈判或国际干涉,均带有极大危险性。”
黄克诚的建议与中央的想法不谋而合,刘少奇向毛泽东通报情况时,特别汇报了黄克诚的意见,得到毛泽东的同意。9月23日,黄克诚接到中央命令,要他率3师开赴东北。这样,3师主力4个旅、3个特务团共35000人在师长黄克诚、副师长刘震、副师长兼参谋长洪学智、政治部主任吴法宪带领下,士气高昂地从苏北淮阴北上。经过山东时,山东军区希望他们停留一段时间,协助山东部队作战。黄克诚以为兵贵神速,直接向军委请示。中央军委10月6日答复:“为迅速达成战略任务,三师部队在到达山东后,应兼程北进,不能在山东担负战斗任务。”
3师仅在临沂休息了两天,补充粮食,便继续北上了。由于淮北痢疾流行,不少老战士生病。新补充的地方部队也来不及训练,拖着全部辎重长途行军,进度很受影响。黄克诚只好下令把辎重全部留下,轻装前进。在河北行军中,又遇上连阴雨天,部队在泥泞中艰难行进,一些战士的脚走烂了,一些掉了队。历尽千辛万苦,这支大部队终于在11月10日到达玉田境内。队伍减员3000人,还有32000余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为了填补上述部队走后留下的空白,大江南北的新四军部队也开始大规模北上。从9月下旬开始,罗炳辉率新四军2师从高邮地区、张爱萍率领新四军4师从泗县地区、谭希林率新四军7师从无为地区相继北上到鲁南根据地。新四军江北主力的北上,给华中、淮南根据地造成了兵力不足的空缺,党中央认识到这些根据地的重要性,9月26日指示华中局:“江南撤退,但江北必须控制,不可放松。如我在苏中、苏北、皖东不能击退顽军进攻,则对全国战略形势将受影响。”“粟裕两个旅可作为北进预备队,看山东形势需要时即调赴山东,不需要时,可留华中工作。叶飞一个旅必须留在苏中、苏北,因华中仍须留必要的主力部队。如将来山东方面需要更多兵力,可从华中派些次要的部队北上。因目前谈判已无结果,大的内战可能爆发。那时苏北、皖北在全国战略上仍居很重要地位。”
新四军在江南的部队,也开始陆续北上了。9月下旬,在江苏宜兴县的张渚镇,新四军1师师长、苏浙军区司令员粟裕主持会议,研究北上的行动方案。
粟裕,湖南会同人,1927年参军,在叶挺部队中任班长。同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8月参加了著名的南昌起义,后随朱德上了井冈山,成为红军中的一员战将。1934年他随方志敏的北上抗日先遣队转战闽浙赣边区,在国民党军队的围攻下,先遣队不幸失利。粟裕率领余部突出重围,在浙江南部山区打游击。在与中央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坚持了极其艰苦的三年游击战争。新四军成立后,他率领部队北上东进苏中,协助陈毅打开了苏中抗日根据地的新局面。在指挥黄桥、车桥等战役中,显示出高超的指挥艺术。在新四军中以擅长运动战、歼灭战闻名。1944年底,为了迎接抗日战略反攻,他奉命率1师主力再下江南,开辟天目山、四明山敌后根据地。
1945年“八一五”日本投降后,粟裕指挥部队出击,在短短一个月中收复许多县城、集镇。部队得到很大发展。此时,国民党军队在顾祝同指挥下,向南京、上海、杭州等铁路沿线大城市进发,抢夺胜利果实。粟裕、叶飞曾于8月底向华中局报告说,苏浙军区主力一、二、四3个纵队共9个团,12000余人,加上浙东地方武装5000人。由于这一带比较富裕,根据地的给养不成问题。如果新四军江北部队能抽调部分主力南下,他们就有了进攻大城市的力量。“如不能增兵江南,依现有兵力,放弃占领京沪大城市计划,依靠广大农村,我们有把握长期坚持苏、浙、皖三省边区斗争。”
9月25日,根据中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部署,华中局作出华东部队北调的行动计划。江南部队的行动是:“苏南先由粟裕率第一批两个旅约15000人迅速集中后,立即出动到达苏中地区。稍加休整,并由苏中抽调两个旅补充估计约22000人左右,作为第三批入鲁部队。叶飞率廖(政国)旅及苏南地方部队、地方干部约15000人,掩护浙东部队经江北绕道五分区再到苏中。待浙东部队到达安全地区时,叶由苏南方能开始北撤。将来拟作第四批入鲁部队。”
10月1日,新四军军部发表《关于江南部队北撤事告全体民众书》,向全国人民表明我党、我军的立场:“我们的抗战是胜利了,我们现在要什么呢?我们要和平、民主、团结;我们不要什么呢?不要内战和独裁。”“毛主席应蒋委员长电邀,亲自到重庆和国民党当局谈判。同时为了促进谈判成功,为全国和平团结的迅速实现,就又委曲求全,自愿将江南的新四军全部转移到江北。谁都了解这是共产党对国民党的一个极大的让步,但共产党为了制止敌伪和反动派的阴谋,为了避免内战,实现全国和平团结,就不能不忍痛这样做。我们相信中国共产党的这种顾全大局的伟大胸怀及委曲求全的苦衷,是能够得到全国人民的赞许和谅解的。” 公开声明之后,江南部队开始了北调的秘密行动。10月初,粟裕率领苏浙军区机关和主力一、三纵队及部分地方武装共约万人,从宜兴地区出发,在常州至奔牛之间越过宁沪铁路,由西桥渡江北上,10月8日全部安全转移到江北的泰兴。由于行动隐蔽,国民党军队并未察觉,事后才派出10多艘军舰,在长江上来回巡逻。
叶飞率领的浙东部队转移则历尽艰辛。9月下旬,叶飞率苏浙军区四纵从金华地区出发,集结于长兴,配合浙东游击纵队渡钱塘江北上。这时,国民党军顾祝同部已进至杭州,企图拦截我军于钱塘江口,重演“皖南事变”的阴谋。形势顿时紧张起来。10月3日,华中局指示:“浙东部队能北渡即迅速北渡,如不能即退回原地坚持。”然而此时已无法后退,只能向前。4日拂晓,浙东我军一部北渡杭州湾在澉浦登陆,遭到国民党军队包围。我军坚决突围,血战竟日,在付出213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杀开一条血路,继续北上。
得悉浙东部队突围后,叶飞即率四纵主力经宜兴、句容,渡江北上到达泰兴。渡江时仅租到一艘商轮,昼夜不停地运送我军。10月16日夜里,当商轮运送最后一批人员时,因轮机损坏,船又超载,不幸沉没。叶飞闻讯赶到江边,黑夜茫茫,人手又少,除几十人获救,四纵政委韦一平等800余人不幸遇难。这是江南部队北上遭受的最严重的意外损失,令人痛心。
最后一批北上的是广东抗日游击队的战士们。抗战时期,在广东地下党组织的领导下,活跃着几支抗日武装。主力是以曾生为司令员、林平为政委的东江纵队和珠江纵队、韩江纵队等。他们在远离党中央的情况下,坚持游击战争。时而分散,时而集中,神出鬼没地打击日伪敌人,度过了极为艰苦的岁月。抗战胜利后,他们正准备迅速发展时,根据国共谈判的协议,党中央指示他们北上转移。为了保证转移的安全,北平军事调处执行部派出第八小组前来广州。小组中有中共代表方方少将、国民党代表黄伟勤少校、美方代表米勒上校。
执行小组到达后,国民党方面处处阻挠破坏。广东行营主任张发奎矢口否认广东有共产党武装存在,他在记者招待会上说:从未听说有中共武装的番号、驻地和人数的通报,只有“专事扰乱治安者,仅系地方零星土匪”,“不能承认其为军队”。国民党的目的是等部队调遣完成,一举消灭广东境内的革命武装。中共中央对此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在报纸上几次发表声明,驳斥国民党方面的谣言。周恩来安排林平到重庆,向各界人士介绍广东抗日游击队的战斗历史和现状,迫使国民党方面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并在重庆与中共代表团达成东江纵队北撤的协议。1946年3月,由中共代表廖承志等组成的三人小组来广州,协助第八执行小组实施东江纵队撤退计划。
又是一场长时间的斗争和谈判。国民党方面使用种种手段,在东江纵队集结地点、人数、运送方式、所需经费等方面刁难拖延。我方则采取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灵活地与其周旋。美国代表米勒上校采取了比较公正的立场,尽力促成谈判的成功。当我方电台被国民党特务破坏后,他允许我方使用他的电台与延安联系。国民党方面提出没有粮食供给东江纵队,要我方先运送一批粮食给华北的国民党部队,作为交换才能保证东江纵队北撤的粮食供应。叶剑英同志办妥了这件事,并给广东党组织汇来一笔现款,终于保证了撤退计划的实行。
1946年6月29日,全面内战的阴云已经笼罩在中国北方的大地上。东江纵队和其他抗日游击队的干部、战士和家属共2500多人从各游击区集结到大鹏湾,登上三艘美国海军登陆舰,开始了北上的航行。7月5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各舰相继进入烟台港口。在岸上等待的胶东解放区军民热烈欢迎来自广东的战友们,烟台市内群众夹道欢迎,敲锣打鼓,扭着秧歌。东江纵队的干部、战士们含着热泪,高呼口号,仿佛回到了久别的家乡。他们是幸运的,在内战爆发前,能安全圆满地撤退到解放区,的确是一个奇迹。东江纵队的北上,标志着党中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计划,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