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我将永远无法摆脱那一幕。”大桥喃喃地念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九月底的一天,冬惊大学附属医院上空直升机轰鸣,送来了好几拨紧急患者。
其中一架直升机上有三个患者,两个面目全非,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布满了浑身密密麻麻血泡,担架上满是渗出的鲜血,医院很多年轻的医护人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可怕的伤员。
另外一个家伙,脸色很不好,裸露在外皮肤上满是显得有点不正常的细小瘀点,但是看起来好像不是特别严重的样子,神智也还很清醒。
这个人,就是大桥的父亲,大久岛。
大桥很快就接到了电话赶到了医院,但是他和他的母亲只能在重症监护室外隔着玻璃看着他父亲,加工厂的工作人员不允许他们直接交流。
当时他的父亲大久岛看起来状态不算太差,大桥也就没有对此提出过多的异议。
当时医院还有另一架直升机上送来了一些外表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患者。
没过多久,医院的医护人员就在窃窃私语,说那两个面目全非的家伙已经死了,
第二架直升机上直升机上送来的患者病症较轻,虽然每天都需要输液、服用药物,尽管他们的身体允许适当的活动,但是有一些神秘的人士严密地监控着他们的行为,不允许与外界接触。
很快媒体将此事定为一起核泄漏事件,由大久岛以及那两个已经死亡的患者违章操作所致,此次事故还导致一百多名抢险人员遭受不同程度的辐射,加工厂四周数十公顷农作物被销毁为了安全起见,数百附近居民离家近一个多月。
即使大久岛还在医院治疗,但是他及两名死者已经被媒体渲染成为毫无责任心、玩忽职守的反面人物,受到大众以及那些因抢险遭受辐射伤害的人员家属的唾骂,大桥及他的母亲在人前简直无法抬头了。
这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大桥的父亲,大久岛成为了这个医院的一个传奇,不对,对于那些医护人员和大桥母子来说,应该说是噩梦,从未有过的噩梦。
根据那些医护人员私底下的说法,大久岛巨量的中子辐射,从基因层面上彻底破坏了人体的技能,导致DNA序列错乱,体内起着免疫作用的白细胞、淋巴球等很快就死亡了,免疫力完全丧失,然后身体其他各部分逐一失去了机能,造血系统失效,各种细胞失去了再生的功能。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大桥望着林致远说道。
林致远点了点头,他研究生所学的专业涉及到了这方面的知识,他低声道:“实际上身体已经死了。”
“对!就是这样!”大桥脸部的肌肉抽搐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我的父亲,实际上就是在还有意识的情况下,身体开始慢慢地腐烂!”
皮肤很快就从身体上脱落下来,皮肤不断地渗出血液,随后肌肉开始溶解萎糜,肠道开始出血,一个月后,右手细胞死亡殆尽,肺功能丧失,各种器官逐一失效。
“很正常,重辐射患者,就是这种情况,没有办法。”林致远摇了摇头叹息道,他可以想象到患者的痛苦。
“不,其实有办法。”大桥双手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将死灰般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夜空。
“有办法?”林致远惊讶地问道:“难道冬惊大学附属医院的医疗技术高到了这种程度?重辐射患者都能治疗?”
大桥冷笑了一下,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怪异的声音:“不,我说的办法是,让他死!”
那些医护人员对大久岛的遭遇非常同情,可惜她们却不能帮到什么忙。
一个月后,患者的肺就已经失去了呼吸的功能,只能依靠人工呼吸器官,采用人工的方式灌入气体,强迫肺部扩张与收缩。
在外界施加的强大压力下,肺部周围的器官会受到强烈的挤压,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可惜,那个时候,患者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
大桥母子已经彻底没有了治愈大久岛的念头,父子连心,纵使父亲无法开口说话,大桥完全能够体会到父亲生不如死的绝望与痛苦。
为了不让父亲继续遭受这惨绝人寰的折磨,他和母亲苦苦哀求医院放弃治疗,给父亲一个尊严的死法,却遭到了医院的断然拒绝。
而且此事不知道怎么在大桥母子的一再坚持下,此事却不知怎么传到了媒体手上,媒体没有提起大久岛的痛苦惨状,却将大桥母子塑造成一个不愿意被父亲拖累的、从而毫无人伦的提出放弃治疗的自私者。
大桥母子彻底陷入被人声讨的地步,他们所说的话,不被任何人所相信。
于是,大久岛的治疗被延续下去了。
大久岛的全身皮肤已经剥落,肌肉已经溶解,器官衰竭,器官坏死,已经完全没有康复的可能,可是医院的医疗团队却仍然想尽了一切办法拖出他的生命。
移植皮肤——尽管皮肤根本无法附着,移植干细胞——干细胞直接干掉体内完全已经病变的细胞,人工肺……等等等等。
治疗到最后,除了脑部还有轻微活动,患者全身所有代谢、活动已经中止,肌肉已经腐烂消融,整个人已经成为了骨骼、神经裸露在外的枯骨。
林致远觉得胸口堵得慌。
“这……恐怕……医院的目的……”林致远没有说下去。
大桥仰头望着天空,颤抖着声音说道:“你猜得没错,医院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治疗患者,而是一次难得的活体观察、实验机会。”
两行泪水从他脸上滑落。
大久岛整整坚持了八十三天才死亡。
整整八十三天炼狱般的折磨,不管是大久岛,还是大桥母子都是,甚至参与治疗的一些医护人员,也是一场可怕的折磨。
后来那家医院有多名医护人员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问题,甚至有一个参与过治疗的护士受到严重的困扰,跳楼自杀了。
大桥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一个玩忽职守的人,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一个严谨得近乎刻板的人。
更令他生疑的是,与疑问尼桑其他核泄漏事件需要漫长的调查期不同,这次事件,极短的时间就得出了结论,并且没有任何质疑的声音——这不正常,通常发生这种事情,在野党都会诸多指责,但是这次,双方默契得如同一家。
而另外那些遭受辐射的抢险者,遭受了严密的监控,事后也无一人发声,这更是不符合常理。
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那些平时鼻子灵得像条狗似的媒体却统统视而不见。
父亲死后,大桥家的便利店也无法开下去了——他们受到了当地居民的排斥、侮辱,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身体日益憔悴,每日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诸多的疑点,大桥认为其中必有内情,于是开始了漫长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