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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述东狠狠地盯着林致远，林致远也毫不犹豫地将目光直视着他，两股目光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
愤怒，疯狂，悲哀，恐惧，还有绝望，巨大压力下的挣扎。
林致远从孔述东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很多的东西。
良久，孔述东闭上了眼睛。
沉默了一十几秒，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睁开眼睛望着林致远歉然一笑：“抱歉，兄弟，我失态了。”
他冲着身后挥挥手，拍了拍林致远的肩膀，目光投向了空无一物的远方。
两个手下走了过来，架走了仍在晃晃悠悠磕着头的男子。
男子咧着嘴，似乎在傻笑着，那笑容在满脸鲜血泥垢映衬下，格外的诡异。
“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孔述东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最后一次问你，能留下来帮我吗？”
林致远有点理解他，一个没有强大肉体力量的学者，管理着数百末世中桀骜不驯的人，面对这生化人的压力，内部的矛盾，饥饿、病毒的威胁，内忧外患，这压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
林致远突然有点同情他了。
然而同情归同情，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不可能停留在这个地方。
林致远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孔述东的挽留。
孔述东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慢慢转身离开，消失在院子角落一栋房子中。
浓郁的香气在弥漫整个大堂，看着桌子上浓浓的奶白色的鱼汤，里面撒着一些酸菜末这类的菜干，几个小孩在瞪得眼睛都快掉进了锅里。
林致远他们桌上的食物对于这可时代来说，可以称得上是丰盛无比，烤土豆，清水煮土豆，煨地瓜，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干野菜，那一大盆鲜鱼汤和一碗肉沫炖土豆更是格外的诱人。
大堂下手中聚居点骨干所坐的四桌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大体上就是土豆、地瓜和野菜糊糊，还有一小碗清淡的鱼汤。
至于院子中央众人围着的几个大盆子里，估计就是一些吃下去勉强能够维持生存的东西。
“远来是客，我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幸存者，尤其是还有几个孩子，他们都是希望。”孔述东端起了手中的茶杯：“以茶代酒，我敬各位。”
处于礼貌，林致远端着杯子，与大堂里另外几桌致意后，不过这些人给林致远的感觉不太好，眼神中看不到多少对待客人的热情，反而充满了侵略感。
黄沅君和陆志坚夫妇一人端着一碗香郁的鱼汤，小口小口地慢慢喝着，至于几个孩子，那就完全没有掩饰地端起碗稀里哗啦就喝了个精光。
食物匮乏的末世，这鱼汤确实是无上的美味。
即使林致远只在末世中呆了不到一个月，也能充分领略到这鱼汤的吸引力。
林致远也忍不住喝了一口。
嗯，味道确实不错，鲜香的鱼汤中带着一点酸菜的爽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道他们加了什么菜干，微微带着一丝麻麻涩涩的味道。
这也可以理解，这年头基本什么调味品都没有了，只能用一些土法弄出来的玩意来代替，有点点怪味，很正常。
暖暖的鱼汤喝进腹中，取走了初春夜晚的寒意，令人格外的舒畅，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起来，黄沅君脱掉了外套，脸颊晕红，风情万种地瞟了林致远一眼。
“呼……”林致远晃了晃脑袋，晕了晕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不过自己没有喝酒。
看见众人已经一碗鱼汤下肚，孔述东微笑着挥了挥手，坐在他身旁的女子立刻站了起来，再次给众人添上了一碗。
孔述东前面摆着的鱼汤仍是满满的，他自己倒是一口都没有喝，他一边和林致远谈笑风生，说着从前的一些趣事，一面不断地劝着林致远喝着鱼汤。
林致远使劲地眯了眯眼睛，周围的景物像是逐渐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的，隐隐约约越来越看不清楚，坐在不到一米外孔述东的面容都快分辨不清了，周围的喧闹声也逐渐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自己喝酒了吗？喝了吗？没喝吗？
林致远稀里糊涂，完全弄不明白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使劲甩了甩头，恍恍惚惚中，好像看见黄沅君她们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嘿嘿……”林致远无力地仰靠在座椅上，无声地傻笑了一下：“长途跋涉，她们也累了，小孩子们坚持不住啊。”
“这帮小家伙不用上课吗？向老师请了假没有？老师？什么老师？我为什么带着这帮小家伙逃课？他们是谁？”林致远稀里糊涂起来。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出现在林致远眼前。
“嗡嗡嗡嗡嗡……”身影好像转过身说了句什么，然后弯下腰来，歪着脑袋看着他，，手中好像还捏着一块白色的东西啃着。
不过林致远什么都没有听清楚。
他眯着眼睛，使劲地盯着眼前的人影，试图将他看清楚。
好像是一个男子，正在啃着一块小小的排骨。
林致远忍不住撇了撇嘴，模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小气鬼……”
孔述东太小气了，居然私自藏了好东西，排骨只给他的手下，而不给林致远他们吃。
等等，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小家伙逃课？不对。
自己从非洲回来了？也不对。
黄沅君还真讨人喜欢，呸，自己在想什么？
孔述东小气，不给吃排骨，排骨，对了。
他们为什么能吃排骨？
大型野生动物都快给吃绝种了，他们哪打的大猎物？打了猎物为什么要偷偷的吃，不拿一点来招待客人？
剁得这么碎碎的，林致远他们每人吃一两块也没多少啊。
等等，剁得碎碎的排骨？
大门外泥坑中露出的人类碎骨，杂物，还有院子里突然出现的大块肉条……
耳边响起一阵虚无飘渺的笑声，那笑声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恶意。
快醒过来，快醒过来！林致远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但是一切仍然都是朦朦胧胧。
有危险！林致远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剧烈，自己恍惚都听到那擂鼓一般的心跳。
他闭上眼睛，将牙齿放在下嘴唇上，吸了口气，用力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