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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铃其叮国王驾到

411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阳光明媚,从海洋上吹来习习的清风,树木摇曳着茂盛的枝叶。就在这时,负责海岸巡逻的皇家护卫冲到国王跟前,禀告说发现有一艘陌生的大船正靠近小岛。

国王听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刚要拔腿去取珍珠,随即就反应过来,不过区区一艘船,哪怕装满了敌人,也不足为惧。于是,他定了定神,走向海滩,去看看来的到底是谁。那里已经聚集着许多围观的宾加利男人。印加王子也跟着他父亲一起来到海边,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瞧着迎面而来的那艘船。

这是一艘很大的船,支着绣金的紫色锦缎顶篷。上面有二十个壮汉在划船,一边各十个。当船渐渐靠近时,印加依稀看见船尾摆着一张气派的高背沙发椅,上面坐着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他的腰围都快赶上他的身高了。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紫色绸缎长袍,下摆一直垂到脚边;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织金白色丝绒帽,帽檐上钉着一圈钻石。船头则放着一只形状怪异的笼子,船舱中央有几只巨大的樟木箱子。

船一靠岸,那个矮胖子便腾地站起来,朝前来围观的人群连连鞠躬,他还激动地频频挥动他的白帽子。他的脸圆圆的,红光满面,像个红苹果。鞠完躬,他又乐呵呵地笑起来。印加觉得这人一定非常开朗。

就在这时,船头猛地冲上沙滩,那矮胖子猝不及防,差点儿一头扎进海里去。幸亏他反应灵敏,一手抓住椅子,一手扯住了桨手的头发,这才及时稳住了身子。接着,他又举起珠光宝气的帽子在头顶挥舞起来,嘴里还开心喊道:“太棒了,终于到啦!”

卡特国王庄重地弯了弯腰,回应说:“显而易见。”

矮胖子扫了一遍眼前这些严肃的面孔,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确切来说,是混杂着嘿嘿窃笑的哈哈大笑,听上去说不出的滑稽,把大家全逗乐了。

“嘿嘿嘿——哈哈哈!”他大笑道,“没想到是我吧?咯咯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没想到我会来吧?嚯嚯嚯!实在太好玩了。不管怎样,反正我人都来了。”

“严肃点儿!”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吼道,“你就别再丢人现眼了。”

大家都东张西望地寻找起声音的源头,可谁也猜不出哪个人那么大胆子敢呵斥国王。船上的桨手们始终是一片肃静,但那声音肯定不是从岸上来的。然而,矮胖子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也不生气。

卡特国王客气地招呼起陌生人:“欢迎光临宾加利王国。要是您愿意赏脸上岸,我们很荣幸一尽地主之谊。”

412

“客气客气,我这就上岸。”矮胖子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下船,来到沙滩上,“我是吉佳达城的铃其叮国王。我来宾加利,是想见见给我送去那么多漂亮珍珠的君主。我一直想来这岛上转转,所以,这就来了!”

“很高兴您能光临,”卡特国王说,“但是,陛下怎么就带着这几个随从?贵为大国国君,漂洋过海,长途旅行,您竟然坐着这么一艘不结实的船,还只带着二十个人,您就不怕出事?”

国王哈哈一笑,说:“哎,说不怕是假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要是排场太大,被我的子民发觉了,我就哪儿都去不成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溜出来的!”卡特国王惊讶地叫道。

“好玩吧?嘿嘿嘿——嚯嚯嚯!”铃其叮得意地笑起来。他那欢快的笑声简直无法形容,我只能借助拟声词学给大家听了。“想想一个国王竟然从他子民的眼皮子底下开溜了——嚯嚯嚯——嘿嘿嘿嘿!但我也是被逼的,你懂吧!”

“为什么这么说?”卡特国王问道。

“他们怕我会闯祸。他们信不过我。嘿嘿——嘿——嘿——哦,天哪!当子民的居然信不过自个儿的国王!这也太滑稽了,对吧?”

“您在这个岛上不会有事的。”卡特国王只当没看见这位客人的怪异举止,“要是您什么时候想回国了,我一定派人替您保驾护航。现在,就请移驾宫中,我定将竭诚款待,让您好吃好住、开心快活。”

“求之不得呀,”铃其叮将白帽子向左耳边斜了斜以示感谢,又热情地握住了邻国君主的手,“只要管饱就行。至于开心快活,哈哈哈哈!——哎,那可就麻烦了,本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开心、太快活了。啊,对了!我给您带了几箱子礼物。请您派人运回宫里吧。”

“行!”卡特国王高兴极了,立刻吩咐下去。

矮胖子国王又说道:“顺便让他们把我的山羊从笼子里牵出来。”

“山羊!”宾加利的国王惊呼起来。

“没错,我的山羊比比。我上哪儿都骑着他,作为一个微胖界的成员,我可不爱走路。呃,卡特国王——请叫我胖子!嚯嚯嚯——嘿嘿嘿!”

于是,宾加利人动手将大笼子搬下船,但就在这时,响起了一个粗暴的声音:“轻点儿,你们这帮粗人!”声音似乎是从山羊嘴里冒出来的。大家吓得一松手,笼子砰地摔在沙滩上。

“喂!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嘛!”那声音气冲冲地嚷道,“害我左膝盖都蹭破了。你们就不能悠着点儿吗?”

铃其叮国王连忙劝他:“行了,行了,比比,乖,别骂了。你要明白,这些可不是自己人,咱们是客人。”然后他转身对卡特国王说:“你们岛上应该没有山羊会说话吧。”

卡特国王回答说:“我们这里压根儿就没有山羊。事实上,我们这里没什么动物会说话的。”

“我倒是宁可这家伙不会说话,”铃其叮朝印加王子眨眨眼,然后又朝笼子看去,“他经常蛮不讲理,说的话也不中听。我原以为,有一只会说话的山羊多好呀,骑着出宫巡视,就有个说话的伴儿了。可万万没想到——嘿嘿,嘿嘿!——这死家伙根本不把我当国王看,简直当我是个扫烟囱的。呵呵呵——嘿嘿嘿!哎呀,一个扫烟囱的呀,嚯嚯嚯!——我堂堂一个国王呀!滑稽吧,荒唐吧,你说对吧?”这最后一句是冲着印加说的。铃其叮热热乎乎地捏捏小王子的下巴,弄得男孩怪不好意思的。

“您为什么不骑马呢?”卡特国王问道。

“我太矮太胖,爬不上马背,这就是原因。嘿嘿!嘿嘿!太矮太胖,嚯嚯嚯!”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于是,他停下来擦掉了,接着说道,“不过,上下比比的背,全不费劲儿。”

他说着,打开笼子,山羊慢悠悠地走出来,气鼓鼓地打量着四周。一名桨手从船上取来一个手工精湛的绣着银蓟的红色丝绒鞍座,系在山羊的背上。矮胖子国王伸腿跨上马鞍,坐稳当后说道:“尊贵的主人,烦请前面带路。”

“开什么玩笑?要爬这么陡的坡!”山羊立即大呼小叫起来,“铃其叮,你马上给我滚下来,否则别想叫我挪一步。”

“比比,你可得想清楚了,”国王抗议道,“我不骑你,怎么上坡呢?”

“你有腿有脚,自己不能走吗?”比比大发雷霆。

“但是我太胖了。比比,真没想到你会这么不懂事。我千里迢迢带你过来,好让你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可你居然忘恩负义,连驮我都不肯!我的小乖乖,别使性子了。你看,因为你不会游泳,我特意用船把你一路送上岸;现在我爬不了坡,那你也应该把我驮上山才公平嘛。嗯,比比,我们要讲道理啊!”

“好,好,好,”山羊粗暴地说,“你别再啰嗦了,我驮你就是了。但是,铃其叮,我老实告诉你,你整天絮絮叨叨的,实在让人受不了。”

比比抱怨完了,便开始爬坡,虽然他驮着胖国王,但爬起来一点儿都不吃力。

印加父子和宾加利的人们听着铃其叮和山羊争执,觉得匪夷所思。但大家都是明白人,知道当着客人的面说三道四不合适,所以他们都没多嘴。卡特国王走在山羊边上,王子跟在后面,其余人抬着几只檀木箱子走在最后。

这一众人快到王宫时,王后和侍女们已经在门口迎候了。皇家贵宾受到了隆重的礼遇,被风光地迎入了豪华的正殿。铃其叮国王命人打开那几只大箱子,取出琳琅满目的绫罗绸缎、蕾丝和珠宝。每位大臣及其夫人都得到了一份精美的礼品,而国王夫妇收到的礼物就更加丰厚了,当然也少不了小印加的。就在一派欢乐的气氛中,皇家大总管上前禀告说宴席已经备妥。

山羊比比发话了,他说御花园里的青草看起来甘美爽口,应该更合自己的胃口。铃其叮也说,这牲口不喜欢被关在马厩里。于是,他们便卸下山羊背上的鞍座,随便他上哪儿去。

席间,印加一边欣赏着收到的精美礼物,一边听着矮胖子国王说笑。铃其叮呢,他不是使劲儿吃,就是使劲儿笑,开心得不得了。

413

“这四天来,我一直待在小船上,”他说,“除了看人划划船、和比比斗斗嘴,就再也没啥好玩的了。能上岸来,认识这么友好、这么投缘的人,实在太好了。”

“那是您赏脸。”卡特国王礼貌地欠了欠身。

“不敢当、不敢当,好兄弟。宾加利真是一方宝地啊,出产的珍珠举世闻名。说白了,我们国家要不是沾了你们采珠业的光,还不是穷乡僻壤。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过来拜访,可我的手下却说,‘不行!老老实实在国内待着,否则我们决不会放过你。’”

“陛下从吉佳达出来,您的子民会不会惦记您呢?”卡特国王问道。

“应该不会。”铃其叮回答说,“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的子民中有一位智者,他写了一卷羊皮书,题为《尚善书》,我觉得值得好好学习一下。我认为,‘成就善’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有一次,我的大法官没理顺眉毛就过来用早餐,结果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事后,我心里非常愧疚,怎么可以出口伤人呢?于是,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潜心研习起这卷羊皮书来,一定要琢磨出道道来——嘿嘿嘿,呵呵呵!——怎样才能‘成就善’?妙不可言啊!我灵机一动,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准踏入我房间半步,以免惊扰本王、触犯圣怒,时候到了,我自会出关。下面的人虽然不怕我,但也不敢贸然犯上。就这样,我把羊皮纸揣进兜儿里,从后门溜上了船,然后就来到了这里。嚯嚯,哈哈,呵呵呵!要是被子民们知道我跑这儿来了,吉佳达城准得闹翻天不可!”

“我好想看看那卷羊皮书,”印加王子露出恳切的目光,说道,“如果它真能让人明理尚善,我看用多少珍珠来换都值得。”

“哦,绝对是一篇好文章。”铃其叮说,“还是用鹅毛笔书写的,文字优美极了。听我给你念两句,你肯定会喜欢的——嘻嘻,呵呵,呵呵!——肯定会喜欢。”

他说着,从兜儿里掏出一卷用黑丝带系着的羊皮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然后念起来:

“‘善良之人,永不作恶。’怎么样?妙吧,高吧?‘鉴于此,欲行善道者,必不从邪道。’哦,嚯嚯嚯!——多么高明!等我回去,我绝对要请那人来当内阁大学士。正如他常常对我说的那样,他的确是我们国家最有见地的智者。”铃其叮说完,便往椅背上一靠,古里古怪地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不知怎么他被呛到了,又咳起来,咳到喘不过气,又打起了喷嚏。大家瞧着他挤眉弄眼的滑稽样,一个个忍俊不禁,就连温文尔雅的王后都用扇子掩着嘴偷笑个不停。

铃其叮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他拿起精致的蕾丝手帕擦了擦眼睛。这时候,印加王子对他说道:“这羊皮卷果然精辟。”

“何止精辟,简直是句句箴言、字字珠玑。”铃其叮说,“比比要是能听我的话,认真读读,他肯定要比现在乖得多。你来看这一句:‘好言好语利于行,恶语相加伤人心。’比比这家伙呀,坏就坏在一张嘴上。小王子,下面这句适合你:‘稚子守己,祸无所咎。’读来言简意赅、意味深长。不过,我最欣赏的还是这一句:‘从善如流各自修,莫以己心度人心。’啊哈哈哈!嚯嚯嚯!嘿嘿嘿!‘莫以己心度人心’!——呵呵呵,嘿嘿嘿!——‘度人心’。哎呀呀!哎呀呀!‘善’真是高尚的追求啊,等我有空了,一定得试试。”

然后,他又用蕾丝手帕擦了擦眼睛,忽然,他想起晚餐还没用完,赶紧抓起刀叉,大吃起来。 Gkcs7zx2jpZhuTwjp4oWHh+4d6V84KsEdTWYVZLjHlB/3GdIj6kvjzzZQ1CiJ+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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