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在哪儿,哑口大叔?”小池问。
大叔两眼望着窗外,摸摸长胡子,转身冲着芒奇金小男孩摇了摇头。
“没。”他说。
“黄油没了?这可太糟了,大叔。那么果酱呢?”小池问。他踩在凳子上,好看清柜子的每一层。
但哑口大叔还是摇摇头,说:“没。”
“果酱也没了?没有蛋糕——没有果冻——没有苹果——只有面包。”
“没。”大叔说着,又摸摸胡子,两眼还是望着窗外。
小男孩搬过凳子,往叔叔身边一坐,嘴里慢慢嚼着一块干面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们的院子里什么都长不出来,只有一棵面包树,”他若有所思地说,“而且那棵树上只剩下两个面包,还都没长熟。哑口大叔,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们这么命苦?”
芒奇金老人转过身看着小池。他的目光很慈祥,但是小男孩很久都没见他笑嘻嘻、乐呵呵了,久到他都想不起来哑口大叔除了一脸严肃外,还有其他什么样子。哑口大叔不爱说话,能不说就不说。一直以来,和他相依为命的只有这个小侄子。所以,只要他说一个字,小男孩就能心领神会。
“为什么我们这么命苦?”小男孩又问了一遍。
“没。”芒奇金老人说。
“可我觉得是,”小池说,“你说,我们都有什么?”
“房子。”哑口大叔说。
“我知道。但是在奥兹国的土地上,谁没有房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大叔?”
“面包。”
“我现在吃的是最后一个熟面包。大叔,你的那份我搁在那边了,就在桌子上。你要是饿了,就拿来吃。但是吃完这个,我们吃什么好呢,大叔?”
老人坐在椅子里扭扭身子,没有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小池见叔叔不答话,只好接着自说自话:“奥兹国里倒是从没饿死过人。人人都能填饱肚子。既然这边日子过得苦,那我们就换个地方住好了。”
芒奇金老人又扭了扭身子,直愣愣地盯着小侄子瞧,好像这番话很不中听。
小男孩继续说道:“明天早上,我们一定得到有东西吃的地方去,要不然就只有眼巴巴挨饿等死了。”
“哪儿?”大叔问。
“我们上哪儿?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小池回答说,“但是大叔你肯定知道。你这么大岁数了,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多。不过你都去过些什么地方,我完全没有印象,因为从我记事起,我们就一直住在这里。这个小圆屋冷冷清清的,除了屋后的一小片院子,四周全是密密的树林子。亲爱的大叔,看得见的南边和北边的大山,就是我见过的奥兹国的全部土地了。你说南边的大山上住着铁榔头人,他们不许外头人进去。北边的大山上,你又说没人住。”
“有。”大叔纠正道。
“哦,是了。你说过有一家人住在那里,就是人称‘皮皮博士’的扭扭魔法师和他的太太玛格丽特。有一年,你对我说起过他们。在我印象里,关于扭扭魔法师两口子,大叔你一整年也就提了这么两句。他们住在高高的山顶上。翻过山顶,另一边就是芒奇金邦国,那里长满了水果,开满了鲜花,要多好有多好。可是你和我两个人偏要孤苦伶仃地守在这片森林里,你说怪不怪?”
“怪。”大叔说。
“我们索性离开这里,去芒奇金邦国转转,看看那里快活、善良的人们吧。哑口大叔,我真的很想见识见识森林以外的东西。”
“还小。”大叔说。
“我哪儿小了?我已经长大了。” 小男孩认真地回答说,“我觉得我也能像大叔那样穿过森林,走得像你一样远、像你一样快。现在,我们的后院里已经没什么能吃的了,我们一定得去有食物的地方。”
哑口大叔久久没有吱声。然后,他关上窗子,转过椅子,面向屋里,因为太阳开始沉下树梢,天气越来越凉。
小池生起火来,任由柴火在壁炉里熊熊燃烧着。白胡子芒奇金老人和小男孩在火光中坐了许久,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当外边天色暗沉下来时,小池终于开口说道:
“把面包吃了吧,大叔,吃完我们就睡觉去。”
但是哑口大叔既没吃面包,也没马上上床去。他的小侄子在角落里都睡熟好一阵儿了,老人还坐在火炉旁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