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萝茜•盖尔跟艾姆婶婶和亨利叔叔一起住在堪萨斯的一个农场里。农场不大,收成也不太好,因为有的时候,农作物急需灌溉,雨水偏迟迟不来,到最后,庄稼便一棵棵颓败下去,活活枯死了。有一次,一场龙卷风刮走了他们的房子,一贫如洗的亨利叔叔不得不把农场抵押出去,好筹到足够的钱来建造一所新房子。后来,亨利叔叔又不幸生了一场大病,无法照常工作。医生“命令”他做一次海上旅行,于是,他带着多萝茜去了澳大利亚,当然也花掉了很多的钱。
亨利叔叔一家的境况一年不如一年,农场里收获的作物也只够维持一家人的日常饮食而已。因此,直到现在,贷款都还没有还清。最后,借钱给亨利叔叔的银行主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在约定日期前仍无法还清贷款的话,他就必须把农场交出来。
这让亨利叔叔担心得要死,如果没有了农场,他要拿什么过活呢?他是一个好人,每天都拼了命地在田里劳作;艾姆婶婶包揽了全部家务,多萝茜也时常在一旁帮忙。可不幸的是,生活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转机。
小女孩多萝茜和你所熟悉的其他小女孩们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她对人友好,脾气温和,一张红扑扑的圆脸上闪着一对诚挚无邪的眼睛。对多萝茜来说,生活是一丝不苟的,却又处处充满着美妙的色彩。在短短的生命中,她已经有幸拥有了比众多同龄女孩更多的传奇经历。
艾姆婶婶曾说,仙子们肯定早在多萝茜出生之时就在她身上做了记号,因为她去过那么多奇怪的地方,而每一次,似乎都有一股隐形的力量保护着她。亨利叔叔可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这个小侄女只不过是一个爱做梦的小女孩罢了,就和她过世的妈妈一模一样。至于她讲过的那些有关奥兹国的神奇故事,他反正是不大相信的。当然了,他并不认为多萝茜是在刻意欺骗自己的叔叔婶婶,他觉得,也许她在睡梦中去过了奥兹国,经历了那些奇遇,而那些梦又是那么真实,以致到最后,她错误地以为一切都实实在在地发生过。
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多萝茜的确从堪萨斯的家里消失过几次,每一次都是突然不见了,而过一段时间,她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给他们讲述她到过什么地方,遇到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每一次,她的叔叔婶婶都会聚精会神地听她讲故事,尽管有许多疑问,但是他们渐渐觉得,在这个仙子本不应该存在的时代,他们亲爱的小侄女以这种独特的方式,获得了她这个年龄根本无法解释的经验和智慧。
多萝茜讲过的大多数故事都是关于奥兹国的,包括美丽的翡翠城和一个名叫奥兹玛的可爱君主,她是堪萨斯小女孩最忠实的朋友。每当多萝茜描述这个神奇国度有多么富有时,亨利叔叔都会忍不住叹气,因为他知道,只要一颗翡翠——奥兹国里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就足够他还清所有借款了,他也再不必担心有一天会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农场了。可是,多萝茜从来没有带回来过任何珠宝,他们的日子也过得一年比一年窘迫。
当银行主通知亨利叔叔,要他在三十天内付清欠款,不然就要搬离农场的时候,这个可怜的男人简直绝望了,因为他十分清楚,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筹到钱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于是,他把自己遇到的麻烦告诉了妻子艾姆。乍一听到这个坏消息,艾姆婶婶伤心地抹起了眼泪。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坚强地说,他们必须要勇敢一点儿,去别的地方找个工作,尽最大所能支撑起这个家。然而,她和亨利叔叔一天天变老,身体也大不如以前,她很担心他们能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照顾多萝茜,说不定可怜的孩子也要被迫出去工作。
几天以来,亨利叔叔和艾姆婶婶都尽力瞒着多萝茜,不想让坏消息剥夺了她的快乐。但一天早上,小女孩偶然发现艾姆婶婶在悄悄地哭泣,亨利叔叔则在一旁安慰她。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和不安,多萝茜走过去,请求他们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不得不放弃我们的农场了,孩子,”亨利叔叔伤心地说,“我们得另外想办法谋生才行。”
小女孩神情凝重地听着亨利叔叔的话,在这之前,她丝毫不知道他们一家竟然贫困到了这种地步。
“这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艾姆婶婶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说,“可是,我们太爱你了,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成我们的亲生孩子,一想到你要和我们一起承受贫困,说不定还要出去干活儿挣钱,我们的心都要碎了。”
“我能干什么活儿挣钱呢?”多萝茜问道。
“你也许可以帮人做家务,亲爱的,你的手脚很麻利呢!也许,你还可以帮人照看小孩。唉,我不知道具体你能做什么赚钱,不过要是你叔叔和我养得起你,我们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我们还要送你去上学。可是,只怕我们连养活自己都会成问题。有谁会想雇佣像我们这样身体欠佳的老年人呢?”
多萝茜不禁微笑了一下。
“想想真是太滑稽了,”她说,“在堪萨斯我要做家务,而在奥兹国,我可是个公主呢!”
“公主!”亨利叔叔和艾姆婶婶不约而同地大叫道,这太令他们吃惊了。
“是的。不久以前,奥兹玛把我封为公主,还经常恳请我,让我去翡翠城和她一起生活呢!”小女孩回答说。
她的叔叔婶婶惊讶地看着她。然后,亨利叔叔开口道:
“你觉得你还能再回到那个仙境里面去吗,亲爱的?”
“噢,没问题,”多萝茜回答说,“那容易得很。”
“那你要怎么回去呢?”艾姆婶婶问道。
“每天下午四点钟,奥兹玛都会通过她的魔图看我。不管我在哪里,也不管我在做什么,她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我。那个时间,如果我打出我们事先约定好的秘密手势,她就会用魔法腰带把我接走。对了,那条魔法腰带还是我从诺姆国王手里得到的呢!然后,一眨眼的工夫,我就会到达奥兹玛的宫殿,和她在一起了。”
多萝茜说完后,亨利叔叔和艾姆婶婶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最后,艾姆婶婶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要是那样的话,多萝茜,也许你应该去翡翠城生活。没有你在身边,我们肯定会非常难过的,可是,你和你的仙子朋友在一起,比跟着我们吃苦受累要好得多。而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恐怕也是最明智的,也是对你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我可不确信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亨利叔叔面露疑惑地摇了摇他满是白发的头,说道,“我知道对多萝茜来说,这些东西好像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是,恐怕我们的小宝贝是不可能找到她梦中那片仙境的。而且,一想到她在那些可能不太友善的陌生人之间漂泊,我就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听亨利叔叔这样说,多萝茜快活地笑了起来,可是下一秒钟,她又变得非常难过,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她的叔叔婶婶有多么担心目前的境况,她也知道,除非自己能找到帮助他们摆脱困境的办法,他们一家人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困苦与不快。她相信自己可以帮助他们的。其实,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过没有马上说出来,因为在那之前,她得先征得奥兹玛的同意才行。
因此,她只是对他们说道:
“要是你们答应不会为我担心,今天下午我就到奥兹国去一趟。我也向你们保证,在搬离农场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回到这里来。”
“那一天很快就要到了,”亨利叔叔悲伤地回答说,“直到现在,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才把农场的麻烦告诉了你,亲爱的多萝茜,倒霉的时刻近在眼前了。不过,如果你相信你那些仙子朋友们可以给你一个家的话,你就放心地去找他们吧,正像你婶婶说的,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于是,那天下午,小女孩多萝茜亲切地亲吻了她的叔叔婶婶。这会儿,她默默地环视着自己的小房间,心头被一种惆怅的情绪涨得满满的——那些她曾经不止一次戴过的小饰物,那些早已破旧的印花裙和格子裙,都像她的老朋友一般,让她不忍割舍。有那么一瞬,她非常想把它们打包带走,可是她知道,在未来的生活中,它们恐怕没什么用处了。
在她的小房间里,还有一把椅背坏了的椅子,也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把。她抱着淘淘在上面坐下来,耐心地等待着四点的钟声响起。
亨利叔叔和艾姆婶婶守在楼下。他们有点儿不安,又有点儿兴奋。在这个单调而乏味的世界里,要他们相信自己的小侄女会从房间里消失,一瞬间就到一个仙境里面简直太荒唐了。
于是,他们紧紧盯着通往阁楼的楼梯,因为这似乎是多萝茜离开农舍的唯一出口。他们等了又等,直到四点的钟声传入耳朵,可是楼上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于是轻轻爬上楼梯,来到小女孩的房门口。
“多萝茜!多萝茜!”他们在门外叫道。
没有人回答。
他们推开门,朝里面看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