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克斯国王

从水手帽到短粗的鞋子，道克斯国王将亮纽扣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他脸上的表情真是令人忍俊不禁。与此同时，亮纽扣也注视着国王，脸上的表情也非常有趣。没有一只狐狸曾见过这样一个有着如此漂亮清新脸蛋的小孩，也没有一个小孩曾看到过这样一只会说话的狐狸，而且这狐狸竟然还穿着如此华丽的衣服，统治着如此庞大的城市。很遗憾，亮纽扣从未听过任何神话故事，所以他对这次奇妙的经历感到相当吃惊。

“你喜欢我们吗？”狐狸国王问。

“不知道。”亮纽扣说。

“你当然不知道了，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国王威严地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知道。”亮纽扣依然这样回答说。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呢？好吧，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我本名叫道克斯，但是一个国王不能被直呼其名，他必须有一个官方称号。我的官方称号是雷纳德四世。‘雷纳德’，重音在‘雷’上。”

“‘雷’是什么意思？”亮纽扣问。

“你真聪明！”狐狸国王惊叹道，他转身兴奋地看着他的大臣，“这个男孩实在是聪明。他问‘雷’是什么意思？其实‘雷’字根本不代表任何意思。哎呀，他实在是聪明极了。”

“陛下，您是说他问的问题很妙吗？”其中一个大臣——一只灰色的老狐狸说道。

“没错。”国王说。然后他又转向亮纽扣，问道：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打算怎么称呼我呢？”

“道克斯国王。”亮纽扣说。

“为什么呢？”

“因为‘雷’没有任何意思。”亮纽扣回答说。

“好啊！实在是好极了！你确实有一个聪明的脑瓜子。你知道为什么二二得四吗？”

“不知道。”亮纽扣说。

“聪明！实在是聪明！这当然没有人知道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们只知道结果是这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亮纽扣，你有一头卷发和一双蓝色的眼睛，这样的样貌可配不上你的智慧。它们让你看起来太显稚嫩，而隐藏了你的聪慧。因此，我要帮助你。我将授予你一个狐狸脑袋，从此以后你的外表就能配得上你的智慧了。”

狐狸国王一边说，一边朝亮纽扣挥了挥爪子，眨眼间，那漂亮的卷发、圆脸蛋和蓝色的大眼睛就消失了，亮纽扣的肩膀上出现了一个狐狸脑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上面长着尖尖的鼻子和耳朵，还有一双敏锐的小眼睛。

“哦，别这么做！”多萝茜大叫起来，她震惊而沮丧地看着被变换了脑袋的同伴，往后退了退。

“来不及了，亲爱的多萝茜，这一切都已经完成。不过如果你能证明自己和亮纽扣一样聪明的话，我也会授予你一个狐狸脑袋。”

“我才不要，这太可怕了！”听狐狸国王这么说，多萝茜立刻大叫起来。亮纽扣也“哇哇”地哭了起来，就和他是小男孩时一样。

“这样的脑袋可爱极了，你怎么能说它可怕呢？”狐狸国王说，“依我看，这张脸蛋比他之前的漂亮多了，我的夫人也对我的审美观赞不绝口的。别哭了，小狐狸男孩，你应该骄傲地笑着，因为你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亮纽扣，你觉得你的新脑袋怎么样呢？”

“不……不……不……知道！”亮纽扣呜咽着说。

“我求你了，陛下，求你把他的脑袋换回来！”多萝茜请求道。

理查德四世一个劲儿地摇头。

“我没法那样做，”他说，“即便我想那样做，我也没有那样的法力。亮纽扣必须拥有这样一个狐狸脑袋，而且只要习惯之后，他一定会喜欢上自己的脑袋的。”

邋遢鬼和多萝茜此时既紧张又焦虑，看到不幸降临在小伙伴身上，他们感到很悲哀。淘淘朝亮纽扣叫了一两声，他并不知道这个长着狐狸脑袋的人就是他们的同伴。多萝茜打了他一下，让他住口。至于那些狐狸嘛，他们似乎都认为亮纽扣的新脑袋真是漂亮极了，他们的国王授予了这个陌生的小家伙至高无上的荣誉。

亮纽扣伸手摸了摸自己尖尖的鼻子和大大的嘴巴，那动作看起来十分好笑，他自己却再次悲伤地哭了起来。他的耳朵滑稽地左右摇摆着，眼泪不住地从黑色的小眼睛里往外流。然而多萝茜可没有笑话她的朋友，她感到很难过。

就在这时，三位狐狸小公主走进了宫殿，她们是狐狸国王的女儿。当她们看到亮纽扣时，其中一位狐狸公主赞美道：“他长得多可爱呀！”接着，另一位狐狸公主高兴地说：“他长得好漂亮啊！”第三位狐狸公主拍着手说：“他长得真俊俏啊！”

亮纽扣停止了啜泣，害羞地问道：“你们是在说我吗？”

“全世界再也找不出这么漂亮的脸蛋儿了。”年纪最大的狐狸公主说道。

“你应该跟我们住在一起，当我们的小弟弟。”另一位狐狸公主接着说。

“我们会好好疼爱你的。”第三位狐狸公主说。

这些赞美的话大大宽慰了亮纽扣，他看看四周的伙伴们，破涕为笑。这对他来说可有些困难，因为这张全新的狐狸脸蛋儿还有些僵硬，多萝茜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比变换脑袋之前更蠢了。

“我想我们现在该上路了。”邋遢鬼不安地说，他可不知道狐狸国王接下来会对自己的脑袋做些什么。

“求你们了，别离开我们。”雷纳德国王请求道，“我打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举行盛大的宴会，庆祝你们的到来。”

“等我们走了你再举行吧，恕我们不能停留了。”多萝茜坚决地说。然而她看见狐狸国王一脸沮丧，于是又补充道：“我会尽快找到奥兹玛公主，请她邀请你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尽管这个狐狸王国四处都美丽绝伦，这里的居民也都衣着华丽，但是多萝茜和邋遢鬼都觉得留在这儿不安全，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狐狸国王提醒他们，“无论如何你们等到明天早晨再离开吧。我邀请你们作为贵宾与我共进晚餐，随后再到皇家包厢里欣赏戏剧。明天早晨，如果你们真的执意要离开，你们可以继续上路。”

他们同意了，几个狐狸侍从领着他们去宫殿里一个个华丽的房间。

亮纽扣害怕独自一个人，于是多萝茜把他带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一个狐狸女仆帮多萝茜梳理起头发来——她的头发有些打结——狐狸女仆还在她的头发上扎了一些鲜艳的丝带，另一个狐狸女仆则梳理起可怜的亮纽扣脸上和头上的毛，她一边梳，一边小心翼翼地刷着，并在他的两只尖耳朵上各系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女仆们想要为他们穿上羽毛编织成的华丽衣服，就像这里所有的狐狸臣民们一样，但是多萝茜和亮纽扣却一点儿都不想穿。

“一身水手服和一个狐狸脑袋，这可不是很好的搭配呢。”其中一个狐狸女仆说，“我可没听说过有狐狸曾做过水手。”

“我才不是狐狸呢！”亮纽扣大叫道。

“啊，你不是，”狐狸女仆附和道，“但是你瘦瘦的肩膀上却有一个可爱的狐狸脑袋，看起来活像一只狐狸呢！”

亮纽扣又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幸，再次大哭起来。多萝茜试图安慰他，并保证会想办法把他的脑袋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假如我们能找到奥兹玛公主，”她说，“她瞬间就会把你变回原样的，所以亲爱的，不要担心，现在你先好好适应这个狐狸脑袋吧。不管这些狐狸们怎么夸赞，这根本比不上你原来的脑袋。但是你要再忍耐一段时间，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亮纽扣含糊地回答说，不过他停止了哭泣。

多萝茜让女仆们在她的肩头系上了丝带，接着他们就准备参加国王的晚宴了。当他们在宫殿华丽的大厅里再次见到邋遢鬼时，他们发现邋遢鬼的装束和之前一模一样。他拒绝脱下自己破烂的衣服而换上华服，他说那样他就不是邋遢鬼了，他还得重新认识一下自己。

他告诉多萝茜，他已经梳理了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和胡须，可是多萝茜觉得他一定没好好地梳理，因为他的头发和胡须还像之前一样杂乱无章。

那些参加晚宴的狐狸大臣们则穿着各种华美的衣服，这让多萝茜的简单礼服、亮纽扣的水手服还有邋遢鬼的破烂衣服显得很寒酸。不过狐狸们还是十分尊敬这些贵客，而且国王的晚宴实在是丰盛极了。众所周知，狐狸们很喜欢吃鸡以及其他家禽，因此他们准备了鸡汤、烤火鸡、烧鸭、炸松鸡、烤鹌鹑和鹅肉馅饼，这些食物的味道都棒极了。国王的贵客们十分享受这顿大餐，尽情地品尝了各种美食。

然后，他们去了剧场，在那儿看了一出由狐狸们演出的戏剧，演员们都穿着羽毛编织成的服装。这出戏讲述的故事是：一个狐狸女孩被几只凶恶的狼抢走并带到了狼窝里，就在狼想要吃掉狐狸女孩的时候，一列狐狸士兵来了，救下了女孩，并将这些邪恶的狼全都铲除了。

“你觉得这出戏怎么样？”狐狸国王问多萝茜。

“好极了，”她回答说，“它让我想起了伊索寓言里的一个故事。”

“我请求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伊索！”狐狸国王说，“我讨厌这个名字。他写了许多关于狐狸的故事，但是总是把我们写得既残酷又奸诈，然而你们看，我们其实既温和又善良。”

“可是他在寓言中还说你们既机智又聪明，比其他动物机灵多了。”邋遢鬼体贴地说。

“是的，毫无疑问我们比人类更有智慧。”狐狸国王骄傲地回答说，“但是我们用自己的智慧去做好事，而不是祸害别人，而那该死的伊索总是胡说。”

他们不想反驳他，因为他们觉得他应该比人类更加了解狐狸的本性。于是他们继续坐在那儿看戏，亮纽扣看得入了神，把自己的脑袋变成了狐狸的这件事忘了个干净。

戏剧结束后他们回到了宫殿，躺在铺满羽毛的软床上休息。狐狸们养了很多禽类，用来吃，也用羽毛来做衣服、铺床。

多萝茜很想知道狐狸王国里的臣民为什么不光着身子，就像野外的狐狸那样。当她问起狐狸国王的时候，国王说因为他们更加文明，所以他们要穿上衣服。

“可是你们生来就不穿衣服啊。”多萝茜说，“而且我觉得你们也不需要穿衣服。”

“人类生来也不穿衣服呀，”他回答说，“他们一开始只有自己的一身皮毛。然而当他们变得文明了，他们就穿上了美丽的衣服。人类还会四处展示自己的漂亮衣服，让周围的人心生嫉妒。因此，文明世界里的狐狸和文明世界里的人类一样，都要精心打理自己的着装。”

“我就没有那么做。”邋遢鬼说。

“确实如此。”狐狸国王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打量着他，“不过也许是因为你不够文明吧。”

他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好好地休息了一整夜。清晨，和狐狸国王一起用完早餐后，他们就向他道别了。

“您对我们照顾得太周到了——除了可怜的亮纽扣，”多萝茜说，“我们在狐狸王国度过了一段美妙的时光。”

“那么，”国王说，“希望你能让我得到奥兹玛公主的邀请，去参加她的生日庆典。”

“只要我能及时见到她，”多萝茜答应道，“我会尽量做到的。”

“庆典在二十一号，可别忘了。”狐狸国王补充说，“如果我能接到邀请，我会想办法穿过死亡大沙漠，到达梦幻的奥兹国。我早就想去参观一下翡翠城了，幸运的是你正巧来到了我们这里，你是奥兹玛公主的朋友，我相信你一定能帮我拿到公主的邀请函。”

“只要我见到奥兹玛，我一定让她邀请您。”多萝茜说。

狐狸国王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邋遢鬼把午餐一股脑儿塞进了他的大口袋里，狐狸队长护送他们走到狐狸王国边界的拱门处，他们来时就是从这里过的。这会儿路边站了更多的狐狸士兵。

“你们是害怕敌人入侵吗？”多萝茜问。

“不是，我们不过是时刻保持着警惕，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我们自己。”狐狸队长回答说，“这条路通向另一个王国，那里住着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野兽，如果他们认为我们害怕他们，一准会来找麻烦的。”

“那是些什么野兽呢？”邋遢鬼问。

狐狸队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回答说：

“你们到了他们的领地就会知道的。不过用不着怕他们。亮纽扣这么聪明，现在又拥有了如此智慧的脑袋，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保护好你们的。”

这一席话让多萝茜和邋遢鬼心里很不安，他们可不觉得亮纽扣有狐狸队长说得那么聪明。不过狐狸队长没有再多说关于那些野兽的事，他们只好道别，继续他们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