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姑娘惊讶的目光让顾玉瑶很是受用,下意识看向顾青竹,只见顾青竹捧着茶杯,神色如常,心里有些失落,比起其他人的惊讶艳羡,她更希望看见顾青竹嫉妒的神情。
她当了十几年的嫡女,在府里谁都捧着她,顾玉瑶和哥哥都不敢得罪顾青竹姐弟,怕沈氏发落他们,如今沈氏没了,顾青竹姐弟的依仗也没有了,她娘扶正成了正房夫人,她和哥哥终于摆脱庶出的身份,一跃成为嫡出,大家现在出身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家做主的嫡母换了个人,今后顾青竹姐弟都要仰仗她顾玉瑶的娘亲秦氏过日子,每回只要想到这里,顾玉瑶心里就会无比畅快。
顾青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不管不顾,任姑娘们与顾玉瑶亲近,许是心情好,顾玉瑶一咬牙跟众姑娘们承诺:“若是大家都喜欢,那我就让人再去买一些给大家送到府里,算是咱们姐妹的情分。”
在场有八个姑娘,顾玉瑶每个都送?
张小姐打趣:“三小姐是说每人送一瓶呢,还是跟锦如一样,每人送一盒呢?”
顾玉瑶环顾一圈,见众姑娘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输人不输阵,骄矜一笑:“自然是每人一盒了。”
其他姑娘面面相觑,张小姐和刘小姐对视一眼后,由不怎么多话的刘小姐开口:“顾三小姐好大的手笔啊,咱们从前可是不知呢。”
意思是说顾玉瑶突然大方起来,以前不是这样的。
一个妾侍扶正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居然跟脱胎换骨似的,一改拮据常态,如此大方起来,不得不叫人心生疑窦。
顾玉瑶心里素质还行,被当面这样说了,只暗恨在心,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从前就算我想送给大家,大家也得肯要呀,锦如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话语直率,岔开了自己突然变得这件事,只拿身份说事,毕竟她是庶出转正之事众所皆知,就算隐瞒也隐瞒不了,干脆拿出来说话,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们,最爱听捧着她们的话了,顾玉瑶主动承认自己从前的身份,确实为她拉来了不少好感。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好姐妹,有句话说,英雄莫问出处,玉瑶姐姐今后便与我们一般了,可不许再提这个。”
宋锦如急切的替顾玉瑶说话,顾玉瑶看在眼中很满意,不枉她送了那么些个东西给她,宋锦如是荣安侯府的嫡小姐,从小便长在贵女堆里,有她为自己说一句话,可比自己说十句,一百句管用多了。
而说到底,还是得手里有钱,有了钱才能慷慨的打赏,才能压制住别人,她和她娘已经受够了没钱的烦恼,凭什么顾青竹她们就能锦衣玉食,而她们就得粗茶淡饭,还得对外美其名曰不喜欢富贵,这话顾玉瑶今后再也不要说了,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喜欢富贵呢,尤其是这段时间,尝过富贵的滋味之后,就更加难以割舍了。
顾青竹从前在贵女圈中还算是比较合群,比较活泼的类型,在庄子里待了一年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木讷了,顾玉瑶见她这般,心中很是得意。
从荣安侯府出来,两人坐上马车,顾青竹依旧沉默,顾玉瑶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对顾青竹问:“姐姐,我说送玫瑰精露给那些小姐们,姐姐可要,若是要的话,我也送你一盒?我瞧你从庄子回来之后,都不怎么打扮了,母亲的孝固然要守,不擦胭脂水粉,便涂一涂精露也是好的。”
顾玉瑶这番说完,等着顾青竹感激涕零,谁知顾青竹只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清澈的目光似乎能看透顾玉瑶的全副心肠,让她下意识心虚起来,避开目光,不敢再与她说话。
马车在忠平伯府门前停下,门房婆子赶忙拿了脚蹬来扶两位姑娘下车。
顾玉瑶率先下来,顾青竹在后,忍不住往先前祁暄牵马站着的地方看去,已然不在,顾青竹这才回头,打算回府。
见门房处正在登记礼品,门外放了好些箱子,这是有客上门了。
顾玉瑶饶有兴趣的在箱子旁转来转去,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穿着藏青色的褙子,管事娘子的打扮,看着有点面生,见顾玉瑶正要着手打开箱子,连忙出声制止:“且慢。东西还没入府过目,不能动。”
顾玉瑶吓得停手,周围守门的家丁和婆子抿嘴笑她,顾玉瑶脸上一红,对那婆子怒道:“我没动,不就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哪家儿的婆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那婆子知道顾玉瑶是府里的小姐,却丝毫不惧,从容不迫的回答:“我是外府的婆子,不归小姐管。这些礼品是我家老爷让我给府上送来的,还没登记入册,小姐若动了箱子,东西少了的话,那婆子可没法儿跟我家老爷交代。左右不过写几个字的功夫,小姐就等不及了?”
顾玉瑶自诩忍功不错,可这样被一个下人给没脸,当面说她手脚不干净,她就是再好的忍功也受不了,指着那婆子叫道:“你,你且说说你是谁家的,这般无礼,你们老爷送的东西,我们顾家还不稀罕收呢。”
那婆子不为所动,冷哼一声:“这位小姐可真是好笑,东西又不是送给小姐你的,小姐你凭什么不收?东西无论出来进去,我们沈家就是这个规矩,东西登记完了,你们顾家搬进府里,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与我们没关系,可东西还没进顾家呢,小姐就急着占过去,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婆子的话让顾玉瑶和顾青竹都愣住了,顾玉瑶眉头蹙起:“你是哪家儿?沈家?哪个沈家?”
“回这位小姐的话,跟顾家沾亲的沈家,除了你们夫人的娘家,还能有谁?”婆子显然知道顾玉瑶是谁,就是不给她面子,处处针对,说完了之后,将目光落到一旁的顾青竹身上,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小姐,奴婢姓柳,是沈家回事处的管事,小姐可以唤我柳婶儿,从前夫人未出嫁时,奴婢有幸伺候过夫人两年,就去年夫人走时,奴婢也随老爷来吊唁过,小姐可还记得奴婢?”
若是让顾青竹认人,她看着柳婶儿的脸肯定认不出,毕竟这位口中的‘去年’,对顾青竹而言,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听她提起名儿和来历,顾青竹就想起来了。
伸手握住了柳婶儿的手,颇为感触:“先前没注意,现在想起来了。柳婶儿是刚来的?就你一个人来?舅舅呢?”
柳婶儿回握顾青竹的手,打量着眼前这瘦脱了形儿的孩子,鼻头忍不住发酸,这顾家也太欺负人了,夫人不过走了一年,就把小姐给折腾成这副样子,若夫人健在,瞧见了还不知该怎么心疼呢。
“小姐放心。”柳婶儿没有正面回答顾青竹的几个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几个字。
顾青竹玲珑心肝,怎会不懂她的意思。
十多天前,她让红渠给张荣送了封她写的亲笔信到保定,沈家在保定开了好几家商行,有些本家儿的掌柜从前来过顾家好几回,她的信是写给远在江南的舅舅的,将她在顾家的情形简略说了一番,原以为沈家要几个月才会有所反应,没想到,才十多天就派人来了。
柳婶儿让顾青竹放心,那她那封信必然已经送往江南沈家舅舅手中。
顾玉瑶见那婆子对顾青竹毕恭毕敬,却对自己那般无礼,心中不忿,对顾青竹冷道:“原是姐姐舅家的下人,到底是商贾出身,一点礼数都不懂。”
柳婶儿听她对顾青竹言语冒犯,正欲分辨,被顾青竹按下,对顾玉瑶回道:“既是我舅家的人,你怎会期望她跟你行礼?”
顾玉瑶被顾青竹说的面红耳赤,只觉得周围全是看她笑话的人,可偏偏又找不出理由反驳顾青竹的话,气愤交加,一跺脚,一扭身,跨进了门槛,一副‘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的模样。
柳婶儿瞧着府上三小姐这般模样,便知自家小姐在府里过得不好,心疼极了。
“小姐先回,待会儿我把礼品清点登记完了,就去见老夫人,见了老夫人之后,再去找小姐好好说话。”
顾青竹也知道门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让红渠留下帮柳婶儿做事,再领她去见老夫人,见完了把人给她带去琼华院,仔细吩咐完了之后,顾青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