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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根定没给陆二禄打电话,就来到了陆二禄家。

春枝一边招呼伍根定落座,一边给陆二禄打电话,说伍所长来了,要他快点回来。

陆二禄心急火燎赶回来,进门便问伍根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伍根定笑了笑说,你怎么老想着出事,你是不是让事给吓怕了,有我在,能出什么事。

陆二禄放了心。但他叹了口气说,老三的事没个准确的消息,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慌。

伍根定建议他还是多找找领导。陆二禄再叹一声。其实他就没停过跑也没停过打探消息,但无论是公安方面还是工商方面,都没一点动静。他私下问了工商局的一个熟人,熟人分析说,处罚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行政处罚,一种是刑事处罚,工商局只有行政处罚的权力,行政处罚一般就是罚款。现在已经把人交给了公安,说明已经是刑事处罚,这种处罚已经和工商局没关系了。公安方面,他也让赵得厚出面打听了,治安科认为是刑事案件,刑警队又认为是经济案件,究竟是什么案件,公安局也拿不准,要等一等看一看,看上面怎么说再决定。

伍根定分析说这倒是个好事,放一放,冷一冷,等风头过了,也许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忘了没人管也说不定。

伍根定的老爸是公安系统老资格的领导,虽然退休,但认识的人不少。陆二禄问伍根定能不能求求老爸,让老爸帮个忙,能引荐找一找局领导也行。伍根定说,我觉得还是等等再说,如果现在跑得太勤,反而坏事,反而促使领导现在就做出处理决定。如果现在处理,正在风头上,不杀头也得判个重刑。再说,我老爸过去只是个科长,和我现在差不多,算人家的下级,这种事也不好去找局领导说。

陆二禄点头表示理解。伍根定又说老三在看守所的情况。说一阵,伍根定突然转了话题说,今天我来,是想请你们到酒店坐坐,咱们一起吃顿饭,一来表示感谢,二来还有事相求。

陆二的心又提了起来,而且莫名其妙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上次不请客不登门,只告诉有多少羊毛,放在哪里,然后狮子大张口,几十吨烂毛就卷走他近二十万,害得他在毛纺厂领导面前又说好话又送礼,才勉强把毛弄出手,赔钱不说,自己转到乡下的那批毛也没法再给毛纺厂推。现在伍根定登门又请客,又不知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跳。但刀把子在人家手里,陆二禄既不能发作,也不想答应,便一言不发,用沉默来表示一点不满。

伍根定明白,从现在开始,就应该换一副面孔,换成以诚相待肝胆相照。伍根定说,二哥,我记得你比我大一岁,我就叫你哥。咱们认识,也算缘分,我能有你这么个哥,也算福气。今天请吃饭,就是想举行一个仪式,咱们正式结拜成弟兄,咱们俩家也就成了亲戚,不知你同意不同意我的想法。

陆二禄感觉很突然。他虽然不明白伍根定为什么突然要这样,但感觉这件事本身不是坏事。成了兄弟,就可无话不谈,他也不好再明目张胆地敲诈,如果敲诈,他也可以用兄长的口气拒绝。陆二禄一连点头答应。伍根定说,咱们成了弟兄,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从今以后,咱们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昨天,我已经和丁娟商量好了,她不想干了,想下海,我说还得和你商量一下,如果你同意,从今天起,我就把她交给你,你领了她闯闯,闯好闯坏,那是她的本事,但一开始,你得领她一阵子。

陆二禄的心彻底落到了实处。其实伍根定已经说过老婆想下海,没想到真要下。这回好,你也有人在我的手里,咱们也就平等了。陆二禄努力压住兴奋做出一副平静的神态,然后说,既然咱们成了兄弟,我们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放心,弟妹如果跟我做生意,我会尽全力来帮助她,如果有半点差错,那也是我的责任。

因伍根定还要去上班,又谈一阵,说好了晚上六点吃饭,伍根定便走了。

伍根定走后,陆家全家就忙了起来。因伍根定要请陆家全家人都去吃饭,陆二禄也答应全家人都去。陆二禄让大家都穿戴整齐,然后又给法院的杜丙雄打电话,问能不能弄一辆轿车接送一下。杜丙雄问清情况,答应把法院的面包车派过去。

本打算把全家人拉到饭店再去接伍根定一家,没想到伍根定一家已经提前到了饭店等他们。

更让陆二禄高兴的是,酒席摆好后,伍根定便要先磕头认干妈。

饭店不算大,但分成里外两个套间,外间是大厅,里间是雅间,门上大大地写了雅间两个大字,明确无误地告诉人们这里是贵贱两个世界。伍根定之所以包下雅间,倒不全是为了高雅,况且雅间在大点的城市已经过时,已经受到质疑甚至嘲笑。伍根定是看中了雅间的那个台面。台面用木板铺就,长宽三四米,高有半尺左右。台上还铺了红地毯,可以主持婚礼,也可坐一个小小的乐队。伍根定郑重地将一把椅子搬到台面的正中,然后把陆二禄的母亲搀到椅子上。让母亲坐好后,伍根定便在椅子前跪倒。陆二禄急忙也上前,和伍根定并排跪在一起,然后陪伍根定一起叫了一声妈,然后又陪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上台面时,母亲便有点不知所措,更没想到这位警察所长会给她磕头。母亲慌忙从椅子上下来扶伍根定,又觉得不够,慌乱中也要跪了给伍根定磕头,被手疾眼快的陆二禄一把扶了起来。

伍根定招呼丁娟和儿子,要丁娟和儿子也磕个头。丁娟虽不好意思,但也不能不磕。五岁的儿子却扭头甩膀子,拖都拖不到前面。只好作罢。

宴席摆了两桌,十几口人又吃又喝很是热闹。母亲突然抹起了眼泪。大家都知道母亲想起了老三,但这个时候哭,实在是不大合适。陆二禄还没想好怎么劝母亲,母亲却先开口了。她对伍根定说,所长,你是领导,你能不能行行好,把三儿也接过来,一起吃一顿饭。

一桌人都惊在了那里,都盯着看伍根定。伍根定说,我回去看看吧,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正在大家等得心焦的时候,伍根定领着老三来了。

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老三的身上。感觉老三瘦了点,但也比以前白了点。因为是光头,虽然来时脱下了看守所的衣服,但感觉还是像个囚犯。母亲先哭出了声,大家也便低了头悲伤。老三抹把眼泪对母亲说,你不要哭,我挺好的。

母亲问挨打了没有。老三摇头说没有。母亲又问吃住方面的情况。从老三的回答证实,伍根定确实没有说谎,确实也够哥们儿,不仅给老三单独关一间屋,还不给老三的门上锁,老三还可以自由出入走动。

吃饭时,老三不由自主便狼吞虎咽起来。看着老三这副吃相,不仅母亲,陆二禄也禁不住心酸起来。见大家都看他,老三才觉出自己吃得有点太凶。老三说,里面的饭也可以,就是油水少一点,也不如家里的饭做得可口。

伍根定解释说,按规定,他们的伙食也可以,但最近粮涨价菜也涨价,伙食就有点紧张,但肯定能吃饱,主食一般是馒头、米饭,菜一般是白菜、萝卜。我如果也在食堂吃,我就给老三送两个馒头过去,但让他在职工灶吃,也不行。

大家都说能吃饱就不错了。母亲觉得也是,便不再哭,也不再说什么。

陆二禄急忙起身,让老三给伍所长敬酒。老三敬过,老大又代表全家人敬,然后大家又单独给伍根定敬。敬一阵,伍根定便不再喝,说,今天我重任在身,出不得一点麻烦,确实再不能喝了。

然后伍根定凑到陆二禄耳朵上,说,我看彩玉还年轻,你现在就去宾馆包间房,让老三和彩玉在宾馆单独待上一个小时。

陆二禄高兴了派老四去定房。伍根定也跟了出来,说,就在附近随便找一家旅社,要快,时间大了不行,别忘了给买避孕套和卫生纸。

订好房回来,大家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伍根定问清房间号,接过老四递上的住房单椐,然后领了老三和彩玉去住宿。

伍根定和老三他们走后,大家也觉得该走了,便散席回家。

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陆二禄心里感觉很是轻松。但在家里坐着感觉有点沉闷,也感觉头有点晕。他清楚,他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了。但他想在院子里转转。

天已经完全黑尽,感觉院子里很是安静宽敞。院是四合院,中间留了大片空地,一条十字砖砌小路将空地分成四块,一块种点蔬菜,一块种点花草,一块栽了果树,一块今年种了点甜瓜。现在已是深秋,瓜果蔬菜已经收获,唯有那片一串红,却正开得红红艳艳很是好看。这倒不错,明年应该多种点一串红。

背着手踱到果树下,抬头望望,上面还有一个大苹果。陆二禄想把它摘下来。伸手试试,又只好作罢。

陆二禄记得,这所房子落成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心情。和此刻一样,那天他也是无法平静,也在院子里转了半晚。那天他想的,主要是房子,城市,今后的前程。那天他激动的心情,现在想来也可以理解。在乡下时,见到城里人就羡慕,更别说城里的房子,在招待所住一晚,那也是很奢侈的事了,足可以给村里人炫耀一天。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他想都不敢想。不敢想的事情竟然就出现在了面前,而且是四合院,而且是弟兄四人一人一套大房子。

陆二禄无声地笑过,又觉得今天不应该如此激动。今天的事从哪方面说来,都无法和那天房子落成相提并论。为什么今天的心情和那天一样激动,陆二禄有点迷惑不解。陆二禄越觉得奇怪,就越想想清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许身体的细胞能够感觉出今天事情的重大,也许冥冥中有神灵让他感觉今天事情的重大。陆二禄觉得一下有了答案。伍根定主动结拜为兄弟事情不大,但它是一个标志,也是一个象征,不但标志着他已经有了相当的地位,可以让伍根定这样的小领导来主动巴结,而且也象征着今后将会一步步走向更高的层次。陆二禄觉得今天一下明白了许多道理,也像完全破解了天机,懂得了商道。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思想家,高深的玄机像天籁一样一下涌入脑中。为商之根本,应该是时运,时运之根本,应该是能给予你机会、左右你命运的权力。如果把商人分成三六九等,那么官商就应属最高一等。古今中外,成功的商人必然和官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贾府,官场得势,生意也红火,官场失势,一切就都完蛋。

陆二禄一下有了紧迫感。今天和伍根定结为弟兄,是开始,也是起点。伍根定应当是最起点的一个,以后还得有赵得厚,有公安局长,有牛如刚。再往后,还得有市长、省长。就像乔保中,攀上了市领导,当上了政协常委,生意越来越红火不说,谁又敢像查封他的羊毛一样去查封乔保中。用乔保中的话说,生意有多大,你的势力就有多大,如果一百万相当于政协常委,一千万就能相当于政协副主席,一个亿就能相当于副市长副省长。如果能干成荣毅仁,当国家副主席也是自然而然。

陆二禄看眼表,觉得时间还早。他决定去找找赵得厚,交交朋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通过赵得厚认识公安局长。彩玉的表哥他打听过了,确实是给局长开车,但他表哥毕竟只是个司机,面子远没有赵得厚这个办公室主任大。再说彩玉的表哥心也狠,开口就是十万。如果赵得厚肯出面引荐,直接去局长家也未必用得了十万。

买了一千多块钱的烟酒来到赵得厚家,赵得厚却不在家里。老婆也不知道赵得厚到哪去了。陆二禄止不住一肚子失望。陆二禄说,像你们家这一级领导,局里也应该给装部电话了。

赵得厚老婆哼一声,说,人家正主任、正科长都给装了,他们副职还得等着,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现在电信也开放了,装一部电话也不是太难,费用也降到了四五千,他们兄弟四人就每家装了一部。现在一千万的贷款已经到手,给赵得厚装一部电话也不算什么大事。陆二禄说,我给你们装一部吧,有电话到底方便,不管多远,什么事说一声就完了,不用跑路,也不耽误时间。

赵得厚老婆一下高兴了,说,还是你们商人好,又有钱又不受人管,想干啥就干啥,哪里像我们,天亮就上班,还有许多纪律管着,装电话的事,还得问问我们老赵,不知人家同意不同意。

看着赵得厚老婆兴奋的脸,陆二禄心里骂:狗屁,我们活得自在?现在谁都能管我们,你们不点头,我们就什么都不能干,我们就是你家厨房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陆二禄说,装电话也是为了工作方便,怎么会违反纪律,赵主任又怎么会不同意。

很明显,赵得厚老婆变得热情起来,并且叫儿子去喊赵得厚。儿子问到哪找,赵得厚老婆说,他还能到哪,肯定去老黄家打麻将了。

赵得厚老婆开始主动和陆二禄说话,陆二禄止不住一阵得意。看来钱这东西还真不错,又遇到一个爱钱的。陆二禄也想更大方一点,他甚至想也把她拉下海,但还是觉得不能。一个丁娟下海,就有可能把他浑身的水榨干,如果再拉一个下来,那非把他的血吸完不可。做生意,关键时还是要精打细算。陆二禄再不敢多说,也不敢再吹他如何能赚钱。

赵得厚的儿子回来说他爸不回来。赵得厚老婆说,他一上了麻将桌,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离开。

出了赵家的门,陆二禄的心情一下又冷到了冰点,酒后的兴奋也差不多完全消退了。这让他又真切地感觉到当官的并不好巴结。现实又让他回到了低三下四。他明白,在官人眼里,他们永远都是主宰,他们永远都是正统,商人就是他们手里的玩偶,他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怎么管制就怎么管制。如果哪天不舒服了,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妈妈的,钱在老子手里,老子也是主宰,老子想给你就给你,不想给你,你也抢不走。陆二禄吐一口唾沫。他打心眼儿里再不想见赵得厚,更别说出钱给他装电话。但细想又不行。这种人你巴结他不一定能给你办事,但得罪了他,坏起事来却有的是办法,不用说添油加醋,只要在领导面前提醒一下,老三的事立马就会有麻烦出来。

陆二禄仰天长叹。叹过,又觉得还是得积极努力拉拢官人。赵得厚阴险狡猾不肯轻易上钩,伍根定、杜丙雄还是够意思。如果在需要的部门都有一两个这样的朋友,今后的一切就会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杜丙雄家就在前面。还不到十点,杜丙雄不会这么早就睡。杜丙雄说过他和市政法委书记有点关系,如果能攀上市政法委书记,一切的一切就全不在话下了。

机会总需要人去碰,就像牛如刚,官也不小,那天竟然就碰巧了。可惜牛如刚再不肯出面,当然他也没有实权。陆二禄决定到杜丙雄家坐坐。

陆二禄买两瓶剑南春,一条红塔山,再到熟肉铺买了酱肘子猪耳朵,提一大包来到杜丙雄家。

杜丙雄爱喝几杯,用杜丙雄的话说,酒和女人一样,越喝越亲。见陆二禄提了好酒,杜丙雄眼睛都亮了,上前将陆二禄手里的东西一把接过来,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咱们俩还真是有点缘分心心相印,我刚想着和谁喝几杯,你就来了。

杜丙雄虽住了楼房,但也只有一室一厨。两人只好到厨房去喝。陆二禄心里清楚酒喝多了,但他还是想喝。两人一连碰几杯,陆二禄将话题转到老三的事上,说,老三的事到现在一直悬着,我现在是一点底都没有。你好好给我分析一下,如果按法律判,老三应该判几年?如果有人在中间使点手段,最好的结果能是个什么?

杜丙雄再喝一杯,又想半天,说,事情很难说得准,但依我的看法,如果按你说的留在现场的那点犯罪事实,问题不大。如果留下来的那点掺了沙的羊毛最多价值六七千的话,几乎就不够判刑,即使是严打,也顶多判个三年以下,如果坚持依法来判,也可能会无罪释放。

陆二禄有点不敢相信。杜丙雄说,说实话,法律就是法律,条文写得明明白白,几千块钱的犯罪事实,他怎么来判重刑。

陆二禄心里高兴了,但他怕是杜丙雄一时高兴随便说说。况且杜丙雄说过,说法律只是纸上的东西,条文只是个不会说话的大概框框,怎么判,还要人来决定,就像拉二胡,两根弦虽然定死了,但你却可以拉出高低不同的声音。陆二禄说,可现在上面领导都很重视,又撞在了风头上,如果领导要严打,法院很可能不得不重判。就像那年严打,我知道的一个人在火车上偷了人家一个照相机,相机只值五六百块,当时抓到派出所登记了一下就放了,可严打时,有前科的全抓,一下判了三年。

杜丙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声音也提高了许多,说,那是什么时代,那时法律还不健全;现在什么时代,现在是依法治国时代。我杜丙雄是干什么的?徇私枉法我害怕,但以身护法是我的天职,如果谁敢不依法办案,我敢提了脑袋把他告到北京,就是死,我也要做护法英雄。

杜丙雄有点喝大了,爱吹牛的老毛病也犯了。但这也正是个机会,怂恿他引荐一下政法委书记。陆二禄再给杜丙雄敬一杯,然后说,我总觉得老三的事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有一个得力的大领导来出面。你是政法界老资格的领导了,听说你和政法委范书记关系不错,你能不能给我穿个针搭个桥,我去活动一下范书记。你放心,事情成了,我不会亏待你。

杜丙雄立即连连摇头,说那样的大领导一般不见商人。从话音里听出,杜丙雄从骨子里看不起商人,他只会从商人手里榨钱。陆二禄气不打一处来,他生气地说,大领导不见商人大领导的钱从哪里来,有钱使得鬼推磨,我就不信他和钱有仇。

杜丙雄仍然摇头,然后说,官场的事你不懂,像他们那样管官的大官,如果收钱,也不会收商人的,有官人给送,就足够了。

看来是小看了杜丙雄,这家伙确实是只老狐狸。当然,他也许根本就和范书记搭不上茬儿。陆二禄恼火了一连喝几杯,说时间不早了,然后告辞回家。

感觉已经是后半夜了,但陆二禄却越睡越清醒。彩玉表哥这条线索不能放过。彩玉的表哥虽然只是个司机,但司机是领导的腿,也许和领导的关系真不一般,如果那十万真给局长,局长真的要十万块钱,一切就好办多了。如果这件事办成,也就和局长拉上了关系。有局长这样的后台,在本市,就什么都不怕了。陆二禄想,明天再和彩玉细说说,看怎么具体把这件事办好办成。

一连翻几个身,又想到了陈小玉。陈小玉已经开始回应他的友好,昨天送他一件毛背心,而且是那样的合身,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这样的用心,绝不是为了偿还他送她的礼物,因为他能感觉出这件毛背心里面的情义。但让他烦心的是,何影告诉他小玉又有和男朋友和好的迹象,好像又一起做饭,甚至一起睡觉。想到此时小玉有可能和另一个男人睡在一起,陆二禄的心一下子又如刀绞。

痛苦一阵,陆二禄又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痛苦没有道理。让陈小玉嫁他,可能性不大,他也没充分地考虑离婚后再娶她。他目前最现实的想法,就是把她挖过来,给她一个副总经理,然后让她做他的情人。

但想到陈小玉和男朋友睡在一起,他还是心里难受得厉害。

他不得不再次考虑眼前的现实。他觉得春枝这里麻烦不大,只要小玉能到手,春枝随便可以糊弄过去。省城那个刘老板比他年龄还大几岁,据说已经有了三个老婆,刘老板还领他到小老婆家里吃过一顿饭,那个小老婆大概只有二十五六岁,但已经生下了一个三岁多的漂亮女儿。

陆二禄感觉心里就是难受。他想,得尽快给小玉买一部手机,就买那种巴掌大的。没有手机真的不行,没法联系不说,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却像隔着天涯海角,就像将鱼放回了大海,看不见听不着,一点情况不知道不说,想说说话也没有一点办法。

翻个身又想,如果赚的钱多,再给她买一套房子,另立一个小家,天天和小玉守在一起。如果能这样,这辈子就知足了,哪怕只能幸福地活十年,也够了。

在幸福的想象中,陆二禄不知不觉睡着了。但又一次梦到了陈小玉。好像是在现在这个屋子里,又好像四周昏昏暗暗像是晚上,仍然和以前的梦一样,陈小玉仍然只微笑不说话。但不同的是这回他勇敢地拥抱了她,就那么扑上去死死地将她抱住。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她不但没有拒绝,还顺从地倚在了他的怀里。他真切地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身子,而且还摸到了她的乳房。正当他心潮澎湃整个人都要融化时,又一次被自己的过分激动惊醒了。

但那种感觉却长时间地留在了陆二禄的心里。这种感觉让他甜蜜,也让他失落,更让他惆怅和酸楚。他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陆二禄只能再次闭上眼睛,他想让那个梦境重现,再让他细细地品味一遍小玉柔软的身子,但现实却是那样清醒,反而连那种淡淡的感觉都没有了。

本想再躺一会儿,彩玉突然闯了进来,说来了四五个公安人员。陆二禄急忙起身穿衣,边穿边问是干什么来了。彩玉不知道。陆二禄感觉不会是来抓他的,如果是来抓他,就会来到他的房间。他急忙要彩玉再过去看看。彩玉走后,陆二禄慌张地想一遍,心里还是没有底。悄悄来到后屋从窗口往老三院子里看,见警察们在院子里观察。观察一阵,警察们也不询问,也不说话,丈量的丈量,记录的记录,拍照的拍照。陆二禄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生怕突然哪一个警察发现封条被人动过,或者发现哪里有了问题。好在警察们并没异常反应。

一切干完,有一位警察对陆家人说,所有的羊毛都要没收,你们谁是家长,过来签个字。

老四和母亲也都跑了过去在院子里站了观看。老四本能地看彩玉。彩玉明白老四的意思,但她一是不知该不该签字,二是她不想再出面。凭什么你们一点风险都不担,只让我们一家担责任。彩玉恼怒地将脸转向别处。警察再问一声谁签字时,老四才走过去在指定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切似乎都有惊无险。陆二禄觉得自己躲起来也不行,显得胆小不说,也让彩玉和兄弟们耻笑。陆二禄一声不响来到老三的院子里,然后默不作声站在那里看着警察。

警察指挥民工将羊毛装车拉走后,陆二禄心里一下轻松得想笑。见一家人迷惑不解,陆二禄径自来到屋里。待一家人都跟了进来,陆二禄关了门说,转移羊毛时动了封条,墙上也打了洞,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一直担心公安勘察现场时追究咱们,现在好了,不仅一声不吭,还把毛也拉走了,现场和证据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了,以后谁也不能说咱们转移了掺了沙子的毛,谁也不能再说咱们用汽车拉了沙子掺羊毛。

彩玉哼一声,然后得意地说,你们就知道赵得厚、伍根定,他们算啥,他们只是一般干部,哪个听他们的。办这么大的事,没有局长点头,根本不行。昨天我托表哥把那十万送过去了,局长答应了,才派人来咱家的。

竟然是这样,大家都有点震惊。陆二禄急忙问是怎么送给了局长,局长又怎么说。彩玉说不知道。她昨天上午骑了自行车把钱送到表哥家,到现在表哥还没回话呢。

陆二禄问是哪里来的钱。彩玉说,不是说好了卖钢材么,我把钢材卖了。

这事太草率了。那天是说了要卖钢材送礼,但他明确说了考察好后再说,可她却再没来找他商量。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她却悄悄把钢材卖了钱也送了。陆二禄急忙问卖了多少钢材,是以什么价卖给了谁。彩玉说,是我让二兵卖的,卖给了谁我也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他。

陆二禄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严肃地责备说,你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就卖了,共卖了多少钢材,价格是多少,你总该知道吧。

弟弟接受任务后很快就找到了买家,弟弟说每吨两千一,和市场价格一样。究竟是贵是贱,她也不清楚。彩玉心虚地说了价格。陆二禄觉得也差不多。但共卖了多少,彩玉说她让弟弟卖十万块的钢材,弟弟就卖了十万块的,大概是五十吨。

由她的弟弟一手操作,陆二禄有点不大放心。对她的弟弟二兵,在陆二禄的印象中那就是个无赖,是个一事无成的败家子。二兵是倒卖过小商品,但越倒卖越穷,还欠了不少债。这几年游手好闲,在社会上闲荡瞎混,日子过得很是困难。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单独做这样的事。二兵会不会在卖钢材中捣鬼。彩玉会不会和弟弟合起伙来胡来,是不是真的把十万都送了表哥,都让陆二禄怀疑。陆二禄恼怒地质问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商量,一个人就做决定了,十万块送出去,也不调查了解,万一让人骗了怎么办,万一把事情办坏了怎么办。

钱送给表哥,彩玉心里就空空的,她真怕钱送了事情却没结果。现在终于有结果了,还遭人家的抱怨。彩玉不高兴地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你亲口答应我卖钢材送礼。我送了,你又来怪我。如果不送,警察今天怎么会来。你只说和你商量,你一天在忙你自己的事情,我到哪里去找你。再说,老三的事情我不管谁管,我不急谁急。

这个不讲理的女人,我只是同意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这么做,但并没让你立即就去做。真是有理讲不清。陆二禄不想再和她说什么。现在关键是要看看究竟卖了多少钢材,突然来查现场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二禄出门时,把老四也叫了出来,他要老四去公司看看,看看钢材究竟是怎么卖了,卖了多少。

陆二禄又急忙拨通赵得厚办公室的电话,他想问问他知道不知道来查看现场这件事,但电话响半天,也没有人接。

突然来查现场这件事必须得问清楚,如果有什么变故,也好早点采取措施。陆二禄决定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到公安局打听一下。

早饭还保留了农村的吃法,稀饭就馒头。陆二禄还没吃完,老四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进门便说,不好了,钢材让他们给全卖完了,院子里空空的没一根钢材了。

彩玉觉得不可能把钢材卖光。那天是她和弟弟看着装车的,过后弟弟拿来十万块,说剩余的五千给他做中介费,为此她还和弟弟讨价还价,想再讨回两千,只给弟弟三千跑腿费,但弟弟就是不再给那五千。

三人一起急忙来到公司,大院里果然空空荡荡。彩玉一下浑身都凉了。她质问看门老汉为什么不看好钢材,让人又把钢材拉走了。老汉说,你弟弟又让人来拉,我就开了大门,我也不知道你们究竟让拉多少。

老汉是村里的光棍汉,说起来也算陆家的本家,因看着可怜,便带出来让看大门。老汉人很老实,但脑子有点不大好使。和这样的人能说什么。陆二禄愤怒地将手里的皮包一下摔在地上,然后对老四说,你立即去二兵家里去找二兵,如果找不到,你就花钱雇人找;如果钱少了一分,你就把他的腿给我砸断。

老四和彩玉都走后,陆二禄觉得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彩玉究竟给她表哥送钱了没有,这次全部卖掉钢材,是不是她们姐弟二人共同捣的鬼。即使是真的把那十万块都送给她表哥了,他表哥能不能再转送局长,也是个未知。陆二禄觉得这件事确实糟糕,彩玉确实可恶。他想,如果今天公安来勘察现场是巧合,那么就证明整个卖钢材事件就是骗局。不管是彩玉骗还是她表哥骗,一定得追查个水落石出,一定得让他们把这笔钱吐出来。

陆二禄突然想知道来勘察现场的人是刑警队的还是治安队的。如果是治安队的,就可能会按治安来处罚,如果是刑警队的,事情就麻烦大了,也说明她这位表哥没起作用或者起了坏作用。

陆二禄急忙拿出大哥大,再次拨赵得厚办公室的电话。

赵得厚说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但他答应去问问。

很快赵得厚就问了回来,说现场是刑警队勘察的,带队的是个副队长,别的他也不知道。

陆二禄的脑袋一下一片乱响,浑身都有点发冷。刑警队,无疑是要刑事处理了。陆二禄呆站半天,才清醒了一点。他决定立即去找伍根定,和他商量一下,看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大概是前天,伍根定还特意告诉他老三的事不要急,要悄悄等着,如果放到明年,时间长了,人们也就忘了,肯定能不了了之。谁能想到,彩玉会跳出来突然横插一杠,把事情彻底办砸。陆二禄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气极地想,也许真的是天意,如果天意如此,老三受什么处罚也没办法,即使是死掉,那也是他老婆害死的,也是他命中注定要死在老婆的手里。

难道彩玉看到老三入狱而有了坏心?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老三和彩玉的关系还算不错,也看不出彩玉有什么外遇。如果是见财起歹意,彩玉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当着陆家人明目张胆地干。但人心隔肚皮,彩玉在城里一直混到二十七岁才和老三结婚,在这之前已经谈过不少男朋友,这些男朋友有的是她中学时的同学,有的是她倒卖服装时的生意伙伴。如果彩玉有个同伙,很有可能心存不良,很有可能乘此机会捞一把存点私房钱,如果老三被判重刑,她就乘机离婚。

陆二禄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他想,这件事不能轻易罢休,这件事不能不防,得好好想一个万全的对策才行。

陆二禄来到伍根定的办公室,还没把事情说完,伍根定就一连声说坏了坏了。伍根定说,肯定是那位表哥惊动提醒了局领导。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我告诉你们要悄悄等着,等躲过了打假这股风头再说,你们偏不听,这下肯定坏了,勘察完现场,接下来就要审理,究竟怎么处理,局领导肯定要请示市领导,市领导肯定要按上级的精神批示严惩严办。这样一来,事情不仅我们没办法了,就是公安局领导,他们也做不了主了。

全力以赴努力了这么长时间,费神伤财,事情竟然发展到了最坏的方向。陆二禄脸色惨白,他不知说什么好,他什么都说不上来。

伍根定点一支烟,说,不过你也不要怕,好在勘察现场时没发现也没追究拆封条转移羊毛的事,而且还把剩余的羊毛也拉走了,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掺假的羊毛不多,也就是犯罪的事实不大。事实不大,再严打,估计也不会判太重。

这和法院的杜丙雄说的一样。心里又稍稍轻松了一点的陆二禄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也许是真的给局长送了礼,局长才让手下象征性地去勘察一下。要不然警察不会看不出现场被破坏的痕迹。伍根定也觉得分析得有一定的道理,但究竟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准。

陆二禄从伍根定那里回来,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彩玉坐在院子里大哭,而且边哭边骂。陆二禄虽不知道为什么哭,但他的烦恼和怒火却不由得涌了上来,他大声喊着说,还哭什么哭!还嫌你干的坏事不够是不是!

老四从一边走过来,说,全被骗了,钱一分没有了,连二兵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一股凉气还是一下从陆二禄的脊梁骨里涌了上来。这让他清晰地想起生平第一次被骗的情景。那次在旅社认识了一个倒卖黄金的,在人家的鼓动下,他带了一万块钱跟了人家到金矿去买黄金。交易时,被人家使了掉包计。骗子收了钱出门后,他就感觉到纸袋里的金子轻了,打开看,一眼就认出不是他刚验收过的真金。他急忙去追,人家早没了影子,再跑回来,和他一起来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他意识到是被人合伙骗了时,浑身就是这样发凉。今天,竟然在自己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而且还是被亲戚骗了。陆二禄气急了高声喊,他跑哪了,你不会去找?就这么大个城,他能跑到哪。你平时不是吹你有一帮酒肉朋友吗?哪去了?花大价钱雇人去找,实在不行就让黑社会的人去追。如果不赶紧追,人家把钱挥霍光了,你又能把人家怎么样。

刚才赶到二兵家,进门就问二兵哪去了。当时二兵的妻子和母亲都在,都说二兵到南方做生意去了。彩玉不相信,还拉了母亲哄劝母亲告诉她真话。母亲说确实是到南方去了,二兵走得很急,说南方有一大笔生意急等他快去,只带了点洗漱用品就急急忙忙走了。说这些时,二兵妻子和母亲都一头雾水,可以看出,二兵走时并没告诉她俩真相,她俩连二兵卖钢材的事都不知道。很明显,二兵是想带这笔钱到南方做一笔生意。

陆二禄觉得二兵带了钱去做生意更糟糕,不仅这笔钱会全赔进去,弄不好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保全。再说二兵前些年跑生意欠的债,到现在还有人找上门来讨要。至于家里的日常生活,基本靠彩玉接济。二兵没有钱,家里也没一件值点钱的东西,就连屋子,也是两间破土坯房,还是他父亲的单位五十年代分的,即使把所有的东西都卖了,也不值几千块钱。而那批钢材,顶账时算了三十六万,现在钢材跌价,但也值近三十万。这么一大笔钱,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被人眼睁睁地骗去,陆二禄不仅不能接受这一现实,也咽不下这口恶气。陆二禄气急败坏地喊,为什么不去公安局报案,报了案不管花多少钱,我也要把他抓进监狱!

说的也是。别说没处去抓,即使有处去抓,即使你花一大笔钱,公安也未必会马上派人去抓,即使抓到了,钱也有可能落到公安手里,那时想要回钱来,也没那么容易。陆二禄压一压满腔的怒火,对老四说,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干,每天就到二兵家看一趟,发现他回来,就把他扣住,把钱追回来。

彩玉仍然坐在院子里哭。陆二禄的一肚子愤怒窝囊不由得又涌了上来。都是这个没脑子又没德行的女人闹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没有规矩,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乘这个机会,一定要制伏她,让她懂得陆家的家法。同时,也乘此机会给她点厉害,让她说出究竟给表哥送钱了没有,送了多少,表哥又给局长送了没有。只有搞清这些,以后的一切才能有对策,否则,所有的努力全是白费力气,所有的钱都会白扔到水里。

陆二禄让老四去把大门锁死,然后威严地要彩玉回屋去,他有话要说。

彩玉进屋后,陆二禄又只让老四进来,然后将屋门锁了。

陆二禄铁青了脸盯着彩玉,说,我告诉你,你把天捅了个窟窿。钱被骗是小事,我刚从公安局回来,把什么都搞清了,都是你惹出的祸,今天来查现场的是刑警队,很快,老三就要被判重刑。你不是说送钱给你表哥了吗,怎么送了钱反而惹出了祸!你今天必须老实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送了没有,如果你不老实回答,一切责任你承担不说,我也绝不让你活着出这个门。

彩玉不仅一口咬定送了,而且细说了送的经过,然后又理直气壮地要去找表哥讨个说法。彩玉强硬的态度让陆二禄有点手足无措。原以为她会害怕会痛哭的。彩玉坚持了要去找表哥。陆二禄觉得这不行,去了只能将事情闹大,闹糟,闹得更不可收拾。再说,如果真惹火了这个表哥,表哥在局长面前煽煽风点点火,事情就更加不可预料。陆二禄厉声喊,去了有什么用!难道人家会承认拿了你的钱嘛!你还嫌麻烦不够还想害死一家人嘛。

彩玉却比他预想得还厉害,也跳了脚喊着说,你怀疑我没送钱,又不让我去问,你倒是说一说,究竟是谁心里有鬼。

这个女人,就根本没把陆家人放在眼里,也更没把他这个二哥放在眼里。在陆家,全家人都是尊敬他的,不仅是尊敬,比如大嫂,对他还有点敬畏。而彩玉就不同,不仅不尊敬,还以城里人自居,还有点看不起他这个乡下人。陆二禄猛拍一下桌子,愤怒地喊,我告诉你,你如果不把情况交代清楚,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你如果不把钢材的钱要回来,我连你也一起送进监狱。

彩玉却几声冷笑,昂了头盯着看他一阵,然后转身往外走。

今天真是反天了。陆二禄跳起来一把拉住她,却被彩玉推得退了几步。陆二禄彻底失去了理智。他对老四喊,还站着干什么,你给我往死里打。

老四猛扑上来,一拳就将彩玉打得满嘴流血。陆二禄喊,用皮带抽,不让她脱一层皮,她不知道她姓什么。

彩玉却勇猛地扑上来,在老四的脸上狠狠地抓了一把。老四彻底火了。他一下将彩玉抱起摔倒,在她身上重重地踏几脚,然后抽出牛皮裤腰带,在彩玉身上一阵猛抽。

从地上爬起来,彩玉不再还手,而是哭喊说不活了,然后往老四的身上撞往墙上撞。老四只得将彩玉抱住。

陆二禄万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没法收拾的场面。好在这时门外的母亲、春枝都使劲敲门,陆二禄只好上前将门打开。

彩玉挣扎一阵,无法挣脱春枝和大嫂的拉扯,便不再挣扎,改为一下坐倒在地上,然后哭喊着说,今天你们得说清楚。你们是兄弟,你们一起做生意,一起往毛里掺沙子,现在出了事,你们都成了局外人,都成了没事的人,只有他,被人当成了傻子不说,还蹲在大牢里受罪。这还不说,还乘他不在,把他的老婆当仇人一样往死里打。既然你们不仁,我也不义,今天你们如果不说清,我就到公安局去喊冤,也把你们的黑心事全抖搂出来,也让你们几个尝尝坐牢的滋味。

这样的局面简直要把陆二禄气疯了。他真想再给她几个嘴巴。但他只咬了牙指着彩玉说,去吧,去告吧,大不了咱们一起去死!你们把她放开,放开让她去告。你如果不去告,你如果不去公安局喊冤,你就不是人养的。

彩玉被陆二禄的气势吓住了,她只好放了声大哭。哭几声,彩玉突然一件一件将上衣脱掉,连胸罩都扔了,然后让人们看她身上的伤,看被老四打成了什么样子。

身上到处都是皮带抽出的青紫印,有多处还有血痕,也不知老四抽了多少下。彩玉又不顾嫂子和母亲的劝解,又挣扎着要脱裤子。乘乱,陆二禄溜了出去。

回到卧室躺倒,陆二禄心里烦乱到了极点。事情闹到这一步,以后真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真不该再让家里闹成这样。陆二禄觉得今天自己也太缺乏理智,也缺少一点当家主事的能力。今天彩玉如此理直气,也许她真的没有故意诈骗,如果有欺骗,那也可能是她表哥和她弟弟。那天在招待所包房间让老三和彩玉去住,过后彩玉就哭着和春枝说那天的情景。彩玉说那天伍根定一出门,老三就抱了她哭,老三的眼泪比她的还多。老三说他害怕去坐牢说现在在看守所还有人照顾,也不用干活儿,判了刑就得到外地去劳改,干的活儿不是烧砖瓦就是下煤窑。老三说他怕熬不出来就死在那里。她也感觉出老三确实是怕,说这些时浑身都在抖。本来是让做爱的,她也做好了准备,但老三一直哭,爱也没做成。直到伍根定在外面不停地咳嗽催促,才匆忙上床,但他却伤心疲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努力半天才勉强了事。这话春枝晚上就告诉了他。他当时也想哭。现在想到这些,陆二禄更觉得不应该这样,这样吵闹只能越吵越糟糕同时,陆二禄也意识到,现在一味地怪彩玉也没有道理,老三毕竟是人家的丈夫,丈夫坐牢,最急的也应该是妻子。陆二禄听听后院,感觉彩玉的哭声小了他想,今晚就让春枝陪彩玉睡,防止再出什么事情。但对彩玉,还得管紧一点再不能让她胡跑乱出头,更不能让她自作主张。这次杀杀她的威风也好,如果这次不让她吸取点教训,以后她会更加放肆。家有家规,以后要想不出类似的事还得用更加厉害的手段加强管理。在这非常时期,治家不严,迟早还要出更大的麻烦。 rJhAx59wszTAohqrmzN9W7xGTwf2uGSq6j5cAd1PasHkCU7nPu5W19/wvkMJRu7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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