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儿听得这话,知道婆婆对自己不满,更是委屈,大声哭了起来。
“娘,我的银镯子不见了!那可是三两银子买的!”
“什么?”
这下刘家人都着急了,纷纷问着,“怎么就丢了,你是不是忘了放哪里了,快好好翻翻。”
“我就一只嫁妆箱子,布料早给大林和柱子做衣衫了,就剩一个布包裹着镯子,一开箱子就看到了。”
桂枝儿哭得打嗝,不知道怎么同娘家交代,刻薄的嫂子还不知道怎么嘲讽她呢。
刘家人也是脸色不好,传扬出去,怕是还以为他们贪图儿媳的嫁妆,“丢”字是假,偷偷卖掉才是真吧。
刘婶子烦躁的一摔手里的抹布,恼道,“哭什么,还不好好找找去。家里也没来外人,怎么就丢了?”
“谁说没来外人?”小刀硬邦邦扔下碗筷,冷笑道,“娘的侄女不是在家吗?”
“什么我的侄女,”刘婶子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骂道,“那是你表妹!”
“什么表妹?”小刀也火了,跳起来就嚷开了,“就是个破落户,先前多少年怎么没听说有这门亲戚,这时候跑来打着什么主意,娘别说不知道!我是豁出去了,娘,你别管怎么安排她,别往我跟前塞。我就是打光棍,也不会娶她!”
“死孩子,你说什么呢?”
女子偏向娘家,这几乎是本能。刘婶子这几日听招娣诉苦,很是有些心疼,先前要小米做儿媳的心思就有些动摇。一来小米越来越能耐,好似连粪球都能变成金子一样,她有时候也怕儿子配不上人家。二来,招娣儿是娘家侄女,做了儿媳,总好过外人。但这毕竟只是她偷偷琢磨,没敢跟家里说一个字。
如今被儿子当场戳破,她很是心虚,赶紧找补道,“你舅舅说不定都给招娣儿寻婆家了,你想娶,人家还不嫁呢!”
“那就好,娘你可记住了,到时候别怪我不孝顺!”
小刀可不是好哄的孩子,直接把话头儿按死了。
刘婶子还想再打儿子两巴掌,找回当娘的权威。
不想,这时候,招娣儿却是揉着肚子进了院子。
“姑啊,早饭吃什么,饿死我了!”
刘家人都是嫌恶的扭了脸,倒不是招娣这些时日吃了家里多少粮食,实在是吃相太差了,但凡菜盆里有一片肉,她都要翻个底朝天,根本不理会自己是客人,不理会长辈在旁边。可谓是半点儿礼数都不懂,惹人讨厌。
但桂枝儿却是顾不得这么多,嚷道,“招娣儿,你是不是进过我的屋子?你拿了我箱子里的银镯子吗?”
招娣儿脚下一顿,眼珠子滴溜溜在众人脸上转了半晌,这才梗着脖子应道,“嫂子说什么呢,我知道你嫌弃我来做客,吃了家里的粮食,但你也不能把我当贼啊!”
说完她又转向刘婶子就抹了眼泪,“姑姑,我是住不下去了,我这就回镇上去了。我爹娘虽然常打我,不给我饭吃,但也没把我当贼骂。我走了!”
她抬腿就要往院外走,连平日半讹诈半搜刮的那些衣衫鞋袜都不准备要了。
刘婶子还以为侄女是气急了,桂枝儿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于是一咬牙豁出去了,上前扯了招娣的袖子就闹开了。
“你不能走,你还我的银镯子!”
“哎呀,你放手!”招娣儿也不是善茬,死命的往回扯袖子,甚至抬脚还要去踢桂枝儿的肚子。
这下大林可是忍不住了,上前护了媳妇儿,也加入到了拉扯的行列。
桂枝儿有了男人帮手,越发扯住招娣不放了。
“咔擦!”
招娣儿的袖子终于禁不住桂枝儿夫妻的“热情”挽留,突然断裂开来,闪的桂枝儿夫妻一个趔趄,也掉落出来一个鼓囊囊的布包。
小刀眼尖,窜上前就扯开了布包。
一对儿银镯子,外加几十文铜钱,就这么沐浴在晨起的阳光里,分外刺眼…
“招娣!”
刘婶子气得两眼发黑,奋力吼了一嗓子。
招娣眼见事情败露,没有办法就耍了赖,“我没偷,我是在院子里捡到的。”
可惜,刘家众人谁也不是三岁的傻孩子,哪个会相信这借口啊。
刘叔直接摆了手,“拾掇拾掇,送她回去,以后别再来了!”
桂枝儿拿了布包,扶着大林的手,又扯了儿子大柱直接回了房间。
小刀这次倒是积极,直接操起院角的弓箭,嚷到,“我去送,回来路上说不定还能打只兔子。”
刘婶子在家里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对招娣也是失望之极,“走吧,别再来了。”
招娣儿一见姑姑都不帮着她了,终于慌了神。
“姑姑,呜呜,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招娣死死抱了刘婶子的大腿,差点儿把刘婶子掀倒在地,吓得小刀赶紧上前帮忙,但他一个后生,怎么也不好拉扯表妹,只能扎着双手一个劲儿的嚷着,“你快放开我娘,快放开!”
招娣却是不肯,眼珠子狠命转了半天,终于想到个缓兵之计,“姑姑,你就让我留下多吃两天饱饭吧,我后日早起就走,一定走!”
刘婶子死命扯着滑落的裙子,实在没有办法,又急又气,只能答应着,“行,行,你快放手!”
招娣如愿了,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讨好道,“姑姑,我帮你洗碗去啊!”
说罢,一溜烟钻进了灶间。至于是洗碗还是偷吃,就没人知道了。
小刀气得跺脚,刘婶子也是脸色不好,但终究是她娘家人,于是劝道,“算了,再忍一忍吧。左右就一日,也惹不出什么祸事来。”
小刀不好对娘亲发了脾气,拿起弓箭就去寻山上那些兔子山鸡的晦气去了…
时日即便过得再慢,终是一步步向前走着。
眼见天色越来越暖,整个老熊岭的男女老少都忙碌了起来。
家家户户恨不得一日三次去看陆家菜棚里的苞谷苗,哪里舍得好好的青苗栽进新开的荒地,都是倒出了最好最肥的一块好田。
末了,选个日头最足的晌午,才把一箱箱苞谷苗拉回家,坐了一瓢水,栽进了地里。
而小米堆在温室里的那几千斤土豆种,因为温度湿度适中,也是长出了白生生的细芽儿。
昨日贪吃的陆武出发去给弟弟送吃食了,留下高仁也不消停,抱了几个生芽的土豆要放进锅里炖肉,吓得小米打算寻了村人帮忙,把土豆种按照芽眼儿切成块儿。
要知道,发芽的土豆可是有毒的。为了防止这个吃货把自己小命搭上,还是早日种到田里才放心。
山下的三十亩旱田,地头地尾都堆了很多粪堆,整个老熊岭,十八户人家,一冬日的“五谷轮回成果”都在这里了。
经过北风和日光的照料,如今这些“成果”已经风干了。村里的汉子们用叉子挑开,混上黑土再攒成堆。如此折腾几次,就能直接扬到田里做底肥了。
小米烧了茶水,晾得温热,就拎去田间给众人解渴。
冯简换了粗布衣,正同村人闲话儿,有心想要学学这沤肥的活计,又实在过不了心里的关卡。
正是犹豫的时候,小米就笑嘻嘻到了。
一身水绿色的棉布衣裙,袖口和裙角绣了鹅黄色的迎春花,趁着她白皙的笑脸,更显娇俏了。
冯简眼里笑意更深,迎上去接了沉重的茶壶。
小米抹了抹额头细密的汗珠子,笑道,“冯大哥,这么脏,你怎么还过来了?”
“我想学学沤肥。”
冯简倒也不瞒着小米,“若是这农家肥之法传出去,变废为宝,多收粮食,可是造福天下的好事。”
“当然了,多收粮食就能多养活几个人啊。不过,我也是瞎琢磨的,还是先在我家这三十亩旱田试试,若是秋日收成当真不错,就是咱们不想往外说,怕是别人都要千方百计来打探了。”
“倒也是这个道理,”冯简点头,末了扭头望向远处的山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舒一口气,又道,“仓禀足而知礼仪,百姓吃饱了,安居乐业,天下也就太平了。”
老杨拎着铜烟袋走了过来,笑着插话道,“就是这苞谷苗培育起来太难,否则当真都像岭上人家一样直接栽了青苗,可是太节省时日了,秋时北地必定处处丰收啊。”
“对啊,就是海布太难得,价格也高。若是能普及,天下农家都会受益。”
小米抬手给冯简倒了一碗茶,刚要抬脚去寻村人,就听老杨说,“小米姑娘,你说若是把稻种培育成秧苗再下水田,是不是也能缩短成熟时日?”
“啊?”小米听得一愣,好奇问道,“难道你们这里不育秧,都是直接把稻种撒在水田里?”
你们这里?
老杨和冯简都是敏锐抓到了她话里的蹊跷,但却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老杨笑呵呵说道,“是啊,南边的十几个州府都是把稻种直接撒水田里。”
小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很是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些蠢笨。既然这里人不知道用海布扣棚子种反季节蔬菜,自然也不知道扣棚育秧了。
“那南边州府的稻米是一年几熟?”
“天下的稻米不都是一年收割一次吗?”
这次倒是轮到冯简和老杨惊疑了,四季轮回,春种夏长秋收冬藏,难道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