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的日记,我是多么倒霉!
事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了结。因为这事,谁都说我要进监狱。以前贝蒂娜姑妈也曾这么说过。
我是这样的沮丧。在家里,大人连揍都不想揍我。妈妈把我带回房间里,只是简单地对我说了几句:
“最好你不要遇见人……求上帝怜悯你。我呢,由于你,成了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
可怜的妈妈,一想起你那充满忧虑的脸,我就想哭……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难道我做的一切,哪怕连最平常的事,也会导致我的毁灭吗?
正如计划的那样,昨天晚上我在客厅里为大家表演魔术,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真的,大家都说:
“看看,看看,看看摩尔根对手的表演!”
在观众中,除了会做诗和带糖果来的马里奥·马利外,还有被我姐姐称为瘦猴的斯都莉小姐和马拉利律师。卡洛·内利也来了,他穿得很整齐。上次他拿到被维基妮娅写上“老来俏”的照片后很生气,但两人现在又和好了。
“我的第一个节目是煎鸡蛋!”我说。
我顺手从衣帽架上取下了一顶帽子,把它放在椅子上。这椅子离观众还有一段距离。然后,我拿了两个鸡蛋,敲碎蛋壳,把蛋清和蛋黄倒进帽子里,把蛋壳放在盘子上。
“先生们,请注意!现在我们先把鸡蛋捣碎,然后再用火烧它们。”
我用一把匙子在帽子里搅拌着鸡蛋。根据原先想好的,我把蛋黄挑到帽檐上,又使它们滑回到帽子中去。
看着我搅鸡蛋的动作,内利大笑起来,高声说:“演得挺像,真的挺像!……”
看到大家对我的表演很感兴趣,我也更起劲了。为了使我的表演跟我看到的摩尔根的表演一样逼真,我说:
“现在鸡蛋已经搅碎了。请哪一位先生上来拿着帽子,我来点火。”
我转身对离我最近的马拉利律师说:“您,先生!能帮我把帽子拿一分钟吗?”
马拉利律师谦让了一下,他用左手拿着帽子,朝帽子里看了一眼,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帽子有夹层呢,哪想到他真的在帽子里搅上鸡蛋了!”
卡洛·内利听后比刚才笑得更厉害了,他又说:
“真有意思……真逗人!……”
我非常高兴地从门口端进点着蜡的烛台,这是我预先准备好的。我回到马拉利的身边,让他用右手拿着烛台,我说:
马拉利律师
“蜡烛点着了。现在请您,先生,把帽子举在蜡烛上面,但当心烧着了帽子……好,就这样!现在,当鸡蛋煎熟后,我们就把火熄灭。但是,怎么熄灭它呢?噢,我用手枪把火打灭……”
摩尔根是用真的卡宾枪把火打灭的,而我用的是支孩子玩的手枪。这种手枪的子弹一头是铅的,另一头带着一根红色的小羽毛。我认为不管什么枪都没有关系。我握住手枪,站在马拉利的前面。
演到这里,是表演取得成功的关键时刻,我应该用手枪把火打灭,可是突然两声大叫使我分心了。
卡洛·内利突然发现马拉利律师手里拿的正是自己的帽子。他停止了笑,心痛地叫了起来:
“哎呀!这是我的帽子!”
同时,马拉利律师看见我举着手枪,眼镜片后面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说:
“枪真的上了子弹吗?”
就在他说的时候我扣动了扳机,马上听到了一声惨叫:
“啊,你要杀我!……”
帽子和烛台都从马拉利律师的手中掉了下来,帽子中的鸡蛋撒在地毯上,把地毯也弄脏了。他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
斯都莉小姐要晕过去了,其他人也都叫着,我姐姐们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卡洛·内利扑向帽子,咬牙切齿地骂道:
“杀人犯!”
在马里奥·马利的帮助下,我妈妈扶起了马拉利律师,把他的手掰开,看见带红羽毛的子弹正打在他右眼附近的肉里。
尽管我起誓,我比谁都难过,但是当时我还是强忍住才没有笑出来,因为,被红羽毛子弹打中的马拉利的样子十分可笑……
在一片混乱中,卡洛·内利一直都在用他的手帕擦着帽子,而且非常恼火地骂:
“这个孩子要进监狱!……”
我不敢再笑了,因为我开始明白,事情严重了。
马里奥·马利和其他人搀着马拉利的胳膊,把他送进了客房;卡洛·内利负责去叫医生。
我一个人待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一边抽泣,一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我的境况是那样的凄惨,一整夜都没人理我,直到见到妈妈,正如我前面说的,她把我送回了我的房间。
看来,马拉利律师的伤势很严重。而我呢?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将被送进监狱!……
我绝望了,头昏脑涨,我觉得脑袋像被棍子敲碎了似的……我完了,完了……
☆ ☆ ☆
我感到好些了,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可能已经很晚了,因为我嗅到了从厨房飘来的香味。就是这香味才使我摆脱了这死一般的沉寂,精神稍微愉快了一点。
但是,一个可怕的想法老是缠着我,这就是被审讯、坐牢和服苦役……我太悲惨了!我的家太不幸了!
我朝窗外望去,看见卡泰利娜正亲热地和切基拥抱。切基就是那个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人。
很清楚,卡泰利娜正在告诉切基昨天晚上马拉利律师被打伤眼睛的事,切基听得都入迷了。从他们讲话时做的手势来看,事情非常严重。我看到卡泰利娜朝天伸着双手,越发担心——可怜的马拉利可能死了。
不过,我的日记,我必须坦白一件事,看到他们俩说话时打的手势,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难道我真的像卡洛·内利昨天晚上说的那样是一个罪犯吗?
我的日记,奇怪的是,我一想到自己是个天生的罪犯时就想哭。因为越想越觉得我是一个给自己带来痛苦,也给别人造成不幸的孩子。我不由自言自语地说:
“唉!切基那天让我在河里淹死就好了!”
轻点,好像有脚步声……
啊!可能是马拉利真的死了……可能是宪兵来抓我这个杀人犯了!……
是什么宪兵啊!……是妈妈,是我的好妈妈给我送吃的来了。她还给我带来了马拉利先生的消息。
啊,我的日记,我觉得心上压的石头落了地。
我在房间里跳了起来,跳起了舞,高兴得像个疯子……马拉利没有死,甚至连死的危险都没有。
看来,就是眼睛的问题了。他的眼睛受了伤,也可能伤了神经……不过,医生肯定地说,马拉利不出十天就可以外出活动了。
妈妈进屋时表情很严肃,但走的时候也像我一样轻松,因为她明白了事情所以这个样子的真实原因。
妈妈进来时我很害怕,因为我还以为是宪兵来了。她对我说:
“嗯,如果不发生其他问题的话,情况还不至于那么糟。你后悔你做的事情了吧?……”
我没有说话。这时,妈妈拉着我的胳膊望着我,她没有责备我,反而哭了:
“你看,我的加尼诺,由于你的过错惹出了多少不愉快的事,闯了多大的祸!……”
为了安慰她,我回答说:“是的,我看到了。但这场祸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责备我说,事情是因为我变魔术引起的。我对她说:
“但是在我变魔术的时候,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很感兴趣、很高兴……”
“是啊,大家都没有预料到你要做的事啊。后来……”
“我能预料到吗?我又不是算命的。”
“那么,你记得卡洛·内利帽子的事吗?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因为你用鸡蛋弄脏了他的帽子。”
我说:“是的,这是一桩不愉快的事,因为我随便从帽架上取下的帽子是他的。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是他的帽子。”
“那么,我的加尼诺,如果是别人的帽子,他就不生气了吗?”
妈妈是这样说的,我正等着她的这句话。
“是的,如果是别人的帽子他就不会生气了……事实上,他发现我根本不会变魔术,而且帽子已经弄脏了。但是,卡洛·内利却捧腹大笑,因为他以为帽子是别人的,并说‘啊!这太棒了!真有意思!’但是,当他发现帽子是他本人的时候,就说我是一个天生的罪犯……大家都是这样的!马拉利先生也在笑,他觉得挺好玩,因为他看见帽子不是他的,要不是子弹打中了他的眼睛,他会高兴得不得了……但不幸却打到了他。这样,大家都把责任归罪于可怜的加尼诺,一致嚷着‘加尼诺该进监狱……’事情总是这样,大家也都是这样,连贝蒂娜姑妈也这样说……说穿了,我做了什么坏事了?我不过把一棵不值几个钱的龙胆草拔了起来。我生来就是罪犯,因为这棵龙胆草是个叫什么费尔迪纳多的人送给贝蒂娜姑妈的,据她说,这棵草里有这位先生的灵魂……”
说到这里,妈妈好奇地打断了我的话,问道:
“什么,什么!从头慢慢说,贝蒂娜姑妈是怎么说的?……”
妈妈要我把龙胆草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我就把贝蒂娜姑妈说的话一句一句重复了一遍。妈妈听后笑了,她对我说:
“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一会儿我还要来。要是你听话,我给你带点罐头鱼当点心。”
妈妈下楼了。我听见她在叫阿达和维基妮娅,并说:
“来!我告诉你们一桩新闻!……”
不错,我总是说,在所有人当中,妈妈是最讲道理的,她能区别什么事是不当心干坏的,什么是恶作剧。
阿达给我端来了饭菜。她也想让我讲贝蒂娜姑妈和龙胆草的事。
她给我带来了好消息。一个小时前医生过来,他说,马拉利律师的病情不严重,不过至少还要在屋里待上一个星期。
我知道,在屋里待上一个星期不是件好受的事,但更不好受的是没病却要关在房间里,就像我被迫待在这里一样。
需要有耐心。阿达对我说,爸爸非常生气,他不愿意再看见我。因此,需要待他气消了。到那时,妈妈在旁边说点好话,事情就会平安过去的。
这时我上床了,因为我感到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