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碰到过爱闹别扭的电梯吗?电梯闹起别扭来真伤脑筋。它会突然停电,把你扔在黑暗里,或者死死地把门咬住,就算你叫上一打人,用钳子扳手也没法打开。有的时候,你明明听见它哼哼唧唧地唱着歌,带着你上上下下,你以为它高兴了,不会闹别扭了吧,可它说什么也不肯把你带到你想去的那一层。比如你想去十七层,它却在七层或二十七层反反复复地开门关门,最后停在十六层半或者十七层半。让你不是从一米多深的井里爬上来,就是从一米多高的空中跳下去。
我住在星沙城的一栋高楼里。那楼实在太高了,电梯又经常闹别扭,所以,为了不给电梯添什么麻烦,我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还让我的亲戚朋友也别来找我。这样一来,我家的门铃就像聋子的耳朵——一个摆设,从来没有起过什么真正的作用。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听到了门铃声:“叮咚,叮咚。”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站起身,又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没错,“叮咚,叮咚”,这好听的声音,确实是在我的门口响起。
我打开门,一只小狐狸站在我的面前。
小狐狸告诉我,在美丽的童话世界里,住着一个名叫小酒窝的女孩子,她专门收集给女孩子看的童话故事。
“我们知道你有一个讲世界上最可爱最幸运的小女孩朵朵的故事,我是来取那个故事的。”小狐狸说。
我告诉它,我确实有这么一个故事,但并不只是给女孩子看的,我是给桑桑、虎子、亨程、依侬、威威、芊芊、叶子等等所有小孩子看的,不管他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不管他是调皮蛋还是乖宝宝。
我以前写过一本童话书,名字叫《小朵朵和大魔法师》,那是我写的第一本书。它讲的是小朵朵在豌豆城的冒险故事。在故事的结尾,我答应过所有的读者,我还要写关于小朵朵的书,继续讲小朵朵的童话故事。
朵朵长得不是十分漂亮,但也不特别难看。在我看来,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了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你想啊,要是她太漂亮了,就得经常照小镜子,经常买蝴蝶结和花裙子,还要经常想,红蝴蝶结配上绿裙子难看,要配白裙子才美;紫色的丝袜,不适合蓝色的皮鞋……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多麻烦事,哪里还有工夫去寻找快乐、寻找奇迹呢?而且太漂亮的女孩子,总是会有许多男孩子喜欢,甚至还有许多男孩子为她打架,弄得大家都做不成朋友,也很麻烦。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朵朵小时候如果不是很漂亮了,长大了一定会非常漂亮。因为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女孩子就像小妖精,是会每年变一变,越变越好看的。要是小时候就很好看了,那她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呢?变不出花样来,就会越变越难看了!
听我一个劲儿唠叨,小狐狸不耐烦了。它说:“你快点把故事给我吧,小酒窝一定等急了。”
我把故事给了小狐狸。第二天,我接到了小酒窝的电话,她说:“这故事归女孩子了,男孩子如果喜欢看,只能跟女孩子借。”
我笑着说:“行,你说了算。”
我一点也不为男孩子担心,因为男孩子都是女孩子的好朋友,如果这确实是个好故事,好朋友总是会一起欣赏的。
这是一节作文课,作文题目是《门》。眼镜老师要求大家写成一篇说明文,说清楚“门”的形状、类别以及它在日常生活中的用途。
“我们天天都要从门里进进出出,它是我们最熟悉最常见的东西,相信你们再也不会说没什么好写的了吧。”眼镜老师一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大大的“门”字,一边得意地说。
怪不得他这么得意呢,为想这个作文题,眼镜老师耗去了七个晚上,外加一包上好茶叶。
朵朵觉得这题目怪没意思的。她盯着黑板上那个白色的“门”字看了五分钟,还是没有想出第一句话该怎么写。她掉过头去看窗外。
初夏的天空,窗户外头有一排翠绿的香樟树。太阳把院子中一棵歪脖老树的影子画在雪白的粉墙上。风儿吹过,树枝就在粉墙上摇晃着脑袋,那样子有点跟眼镜老师朗诵课文相似。
沙沙沙,沙沙沙,又是一阵风儿吹过,就看见有几片叶子在窗外飞。有一对叶子姐妹还贴着玻璃窗朝朵朵张望。它们一个穿着红色的短裙,一个披着金黄色的斗篷,在空中跳着优美的双人舞,随风而去。
人们总以为只有秋天才有落叶飘零。其实不然,无论在春天还是夏天,都偶尔会有叶子从树上悄悄飘落。只有秋天的叶子落起来有瑟瑟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的脚步。
它们匆匆忙忙飞往哪里去呢?朵朵这么想着,抬起头来看窗外的树枝和天空,希望有谁来回答她这个问题。就在这时,朵朵突然发现,墙上的歪脖子树影不见了。天空中阳光灿烂,树影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朵朵又看看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只见它依然站在那里,歪着脖子,一动也不动,只把它那些弯弯曲曲的枝丫使劲朝天空伸着,做出一副时刻想从泥土中跑出来、飞向天空的架势。
如果树也有心愿的话,也许它们的心愿就是飞翔?
眼镜老师已经注意到朵朵在开小差,他故意咳嗽一声,还用教鞭敲敲黑板,以示警告。
朵朵只好睁大眼睛望着黑板上的作文题。
突然,朵朵“扑哧”一声笑了,从座位上跳起来,一头朝黑板撞去。
朵朵笑什么呢?原来,她看见那道歪脖树影从墙上滑下来,扭几下,变成了一个长长的黑影子,贴着墙根儿溜进教室,到了黑板跟前。黑影伸出一根长长的指头,在门字的那一点上敲了三下,门“吱呀”一声开了,黑影像条泥鳅一样迅速钻了进去。
朵朵奋起直追,“砰”的一声,头撞在黑板上,哎呀,好疼!
眼镜老师和同学们都睁大眼睛看着朵朵,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朵朵摸着额头上的大包,问大家:“你们听到敲门声了吗?看到一个黑影钻进门里去了吗?”
同学们哄堂大笑。
眼镜老师把朵朵送回座位上,一边替她揉额头,一边责备道:“你这个疯丫头呀,又在想一些稀奇古怪的童话故事了吧?教室门大开着,哪来的敲门声呢?要是一会儿交不上作文来,是要留校的!”
这时候,如果朵朵、眼镜老师和同学们抬起头来看黑板的话,就可以看到黑板上那个“门”字里,伸出了一张鹅蛋形的脸,脸上有狡黠的黑眼睛朝教室里张望了一下,那眼睛里还含着恶作剧的笑呢。
朵朵刚才没看错,确实有一个黑影钻进那个白色的“门”字里去了,那是个穿黑底红花衣服的瘦高个儿女人。那扇门,通向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在“门”字的另一面,瘦高个儿女人沿着一条白雾茫茫的路,来到了一片草地上。
草地上正在举行热闹的婚礼,那两个漂亮的新娘就是刚才在教室窗外跳舞的叶子姐妹,那一对幸福的新郎一个是矮矮胖胖的绿荷叶,一个是高高瘦瘦的小竹子。
来参加婚礼的人(东西)很多:刺猬太太穿着它那件出名的大衣,一只年轻的小兔勇敢地挽着它的胳膊;喇叭花和穿庄重晚礼服的燕子在说悄悄话,说得开心的时候,喇叭花摇晃着脑袋大笑起来,它晃得太厉害了,细细的脖子打了个死结,要不是啄木鸟医生眼疾嘴快,冲上前去急救,喇叭花准得憋死;在跳恰恰舞的乌龟不知道和鸵鸟发生了什么事,停下舞步,生气地眨着小眼睛……
瘦高个儿女人是证婚人。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用各式各样的树叶做的书,翻到一片心形的叶子,尖着嗓子念道:“我以星星和小草的名义,宣布你们结成夫妻,并送给你们星星和小草的祝福——天长地久!”
一只神气的狐狸指挥踩着细碎的狐步,来到草地中央,扬起指挥棒:“奏乐!”
穿翠绿礼服的蝈蝈们拉起了小提琴。
穿褐色礼服的蟋蟀们吹起了长笛。
胖胖的青蛙鼓手敲响热情的架子鼓。
黄莺合唱队优美的歌声,在草地上久久回荡……
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你把双手放在胸前,静静地倾听,你就可以听到这草地上神秘的音乐会。
在每一片我们所不知道的神秘的草地上,永远都有热闹的婚礼和神秘的音乐会。因为,每朵花开了又落,每棵草青了又黄,每片叶子从树上静静飘落,它们全都穿过大地上一扇扇神秘的门,回到了门的另一边的美丽草地。
美丽而神秘的草地是它们的家。它们从这里出发,穿过神秘的门,来到我们的大地上,又从我们的大地上,穿过神秘的门,回到这里。
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窗外依然阳光灿烂,墙壁上依然画有歪脖老树的影子。随着一阵风儿,它的枝丫摇晃,像无数干枯的手在舞动。
朵朵又盯着黑板上那个白色的“门”字,出神地看着。突然,她觉得“门”其实不只是平常见到的样子,它或许还是一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神秘连接点。面对每一扇关着的门,都可以有无数猜想,而走进一扇打开的门,或许从此就走入了一片新的天地。
朵朵觉得有许多话要写:
门总是新鲜的。不管是一扇多旧多破的门,不管是一扇我们多么熟悉的门,它都藏着数不清的新鲜故事。
大人们称我们是钥匙儿童。因为每天,爸爸妈妈上班去了,我们的脖子上都挂着钥匙。我们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总是独自一个人,总是不快乐。因为没有伙伴一起玩耍,也没有大人在家里等我们。
同学们,我们从今天开始,回家的时候,应该快乐起来。因为我忽然想到,当我们独自一个人用钥匙开门的时候,也可以有好多好多的乐趣。
在开门之前,我们先要在门口想一想:今天,爸爸妈妈是不是已经下班了呢?乡下的奶奶说不定来了,还带来了喷香的玉米呢?
我们一边猜想着,一边打开门。如果门里面还是以往的老样子,没有什么新鲜事,我们可千万不要泄气。我们就自己动手,整理房间啦,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啦,做家务活啦……我们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什么也不说,静静等着爸爸妈妈回家。
当爸爸妈妈走进家门,看到家里的一切变化,会惊奇得不得了。他们会一个劲儿地问:是谁来过了?谁帮助我们干活来着?
我们还是什么也不说,就让爸爸妈妈去猜想,这不也挺好玩吗?
当然,最好玩的,还是那些又旧又破、永远关着的门。
如果有一天,我们找到一扇这样的门,我们就要勇敢地走上去,敲响它。
“咚咚咚,咚咚咚”,这声音在一扇永远关着的破门上响起时,这门是依然关着呢?还是会“吱呀”一声打开呢?
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朵朵第一个把作文交到眼镜老师的手上。
眼镜老师看了朵朵的作文,笑了。眼镜老师说:“朵朵的作文,虽然写得不合要求,但还挺有意思的,大家不妨听一听。”然后,大声念起来,“门总是新鲜的。不管是一扇多旧多破的门,不管……”
同学们听完了朵朵的作文,都怀着新鲜的心情朝家里走去。这一天,四年级一班五十个学生,没有一个放学后无故在路上逗留的。
四十九个同学用钥匙打开自己的家门时,家里同早晨他们出门时一样,基本上没有碰上什么新鲜事。
只有一个同学很幸运,碰上了一件特别刺激的事情。
雷雷打开自己家门时,肚子上幸运地挨了一记老拳,“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一个瘦高个儿、苦瓜脸、脸上长着十三颗小黑痣的男人,背上背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袱,大步跨过雷雷,夺门而出。
“哎呀,是小偷!”雷雷马上反应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抱住那个小偷的腰。那个小偷用脚踢雷雷的脚,用手肘撞雷雷的脑袋,雷雷就是不松手,嘴里还尖声叫着:“抓强盗呀!抓小偷呀!”
小偷听到雷雷的喊叫,急了,连忙伸出手去捂雷雷的嘴巴。雷雷哪肯示弱,一张嘴,狠狠咬住了小偷的手。
小偷疼得要死,“哎哟,哎哟”叫着,丢下包袱,捂住伤口赶快逃!
雷雷呢,紧紧抱着那个包袱,勇敢地追了出去:“抓小偷!抓强盗!”
马上跑出来许多人,帮着雷雷抓小偷。但小偷在大街上混入人流,溜了。
真是奇怪得很。明明看见小偷跑上了大街嘛,而且小偷的个子特高,人长得特瘦,一副苦瓜脸,脸上又有那么多黑痣,挺好找的呀,怎么突然不见了呢?
一个人突然看了雷雷一眼:“小朋友,哎呀,你的脸上怎么这么多血呀!”
大家都围着雷雷看。雷雷伸手一摸,一手的血!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坏了,丢掉包袱,“哇哇哇”大哭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把雷雷送进医院。护士小姐把雷雷的脸清洗干净,医生检查以后,发现雷雷只是流了点鼻血,其他什么事也没有。
雷雷心里那个后悔哟!用大人的话来说,那简直是无地自容。如果不是旁边有许多人,雷雷一定会狠狠地打自己两耳光,狠狠地骂自己:“谁叫你看见那么一点血就大惊小怪!还哭呢!哇哇哇,真丢脸!”
但是,围在雷雷身边的那些大人倒不觉得雷雷丢脸,他们还很佩服雷雷呢,夸他是个小英雄。
大家问雷雷是怎么遇上小偷的。
雷雷一边比画,一边把和小偷搏斗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出来:“我放学回家,打开门,看见小偷正在偷东西,我一记直拳,就把他打得趴在地下。小偷挣扎着,想爬起来,我冲上去,一个扫堂腿,让他来了个嘴啃泥……”
当然,雷雷说的,和我刚才跟你们说的,稍微有一点出入。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碰上他的时候,不要笑话他吹牛皮。因为雷雷的心愿是好的,他只想做个英雄。你瞧,他眉飞色舞,说得那么带劲,他是真正希望自己的拳能打得像拳击冠军那么好,武术像李小龙那么棒。他真希望自己能把那个小偷打趴在地上。
等雷雷把故事说完,护士小姐问道:“小偷偷走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我把东西抢回来了。”雷雷骄傲地扬起头。这一扬头,头脑里可就想起了,哎,那包东西呢?
“哎呀,那个包袱呢?你们看见那个包袱没有?”雷雷叫起来。
大家这才想起,刚才雷雷的手上确实有一个包袱。
但是,大家都只顾忙着抢救雷雷,忘记拿那个包袱了。
雷雷跳起来朝街上跑。大家都跟着雷雷跑。
雷雷他们还得跑一会儿,才能跑到刚才扔包袱的那个街口。让我们先看看大街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大街上走来了一个背书包的小姑娘,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唱歌谣:
张打铁,李打铁,
打把剪子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
我不歇,
我要回家抓螃蟹……
看看这小姑娘的年纪,差不多上四年级吧。现在的学生,爱唱的是校园歌谣,什么“你是书本我是包,你是耗子我是猫,你是木头我是胶,你是猪肉我是刀,我们关系这么好,今晚饭钱你来掏!”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寸光阴一寸铜,寸铜难买瞌睡虫”之类的,谁还唱这种老掉牙的歌谣?
只有朵朵会唱,因为朵朵有一个非常爱她的奶奶,奶奶爱朵朵,就像母鸡爱小鸡;朵朵也非常爱奶奶,朵朵爱奶奶,就像老鼠爱大米。奶奶住在乡下,每次进城来,总是给朵朵带许多好吃的东西,每次都吃得朵朵拉肚子。但为了让奶奶高兴,一次又一次,朵朵依然照吃不误。奶奶还喜欢教朵朵唱歌谣。奶奶能记得的歌谣都是老掉牙的,像“张打铁,李打铁……”、像“月亮粑粑,里头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里头坐个奶奶……”,但朵朵不嫌这些歌谣老,因为时髦的歌谣人人会唱,会唱老歌谣的却没有几个!在女生当中一比,朵朵的优势就出来了!
突然,朵朵不唱了。她发现:一个包袱!在街边的人行道上!
朵朵捡起包袱嚷嚷:“这是谁的包袱?谁丢了包袱呀?”
一个瘦得出奇、脸上长满黑痣的男人马上从街对面走来,说包袱是他的。
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小偷。这家伙狡猾极了,刚才没跑多远,只是混在人群中,而且他还有一个特殊的本领——能很轻易地把自己藏起来,不被人们抓到。(要想知道是什么本领,你得把这个故事耐心地看下去。)他早盯上那个包袱了,可又不敢回来拿,怕有人会认出他来。
这些情况朵朵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朵朵的警惕性还挺高,她问:“你说包袱是你的,有什么证据?”
男人说:“包袱里有一台影碟机、一块金表、一套西服、一座进口石英钟、一架尼康相机。”
朵朵打开包袱来一看,东西一样不多,一样不少,正好!
“是你的,你拿回去吧!”朵朵说,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劝那个男人,“以后不要把东西随便丢在大街上!”
男人“嗯、嗯”应两声,提着包袱,急急忙忙走了。
这时候朵朵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喂,你还没有跟我说谢谢呢!你也没问我是哪个学校的!嗨,还是我告诉你算了,本来嘛,你要是问我,我还不说呢。我叫朵朵,是星沙城……”
但是,男人头也不回。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他的背影看起来越来越细,越来越长,仿佛他是一块薄薄的橡皮泥,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搓着扯着,慢慢变得像一根电线杆那么细长了。朵朵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嘴张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来。
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嗨,朵朵,你看见一个包袱没有?”
是雷雷,身后还跟着一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雷雷的声音把朵朵吓了一跳。朵朵身子一激灵,眼睛眨一下,眼前那根飘动的电线杆就不见了。
“包袱?我捡到了,还给了一个叔叔。”
“你还给谁了呀?那些东西是我们家的!”雷雷急得直跺脚。
“啊?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朵朵也紧张起来,“他说是他的啊!我还检验过,包袱里有些什么东西,他都知道。”
“他长什么样子?”
“很瘦很瘦,很高很高,像电线杆子一样。脸上还有很多黑痣。”朵朵说。
“他的左手呢?是不是受了伤?”雷雷问。
“不知道。他把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没给我看。”朵朵说。
“这一定就是那个小偷!他往哪儿跑了?”
“往那边。”朵朵指着前面。
那边是一条空空荡荡的大街。两边林立着灰色的楼群。两排电线杆站得像士兵一样整齐。在大街的尽头,一轮金色落日正慢慢滚进波光粼粼的江面。
“小偷肯定跑了!你们赶紧去报案吧!”一个老爷爷提醒他们。
于是,雷雷和朵朵跑进了大麦街派出所。
大麦街派出所的胖警张,个子很矮,腿特别短,人长得非常胖。他是派出所的刑侦队长,但大家都叫他胖警张。
胖警张小时候最爱看童话故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一边看一边掉眼泪,一边骂坏心眼的皇后:“坏巫婆!坏巫婆!”
胖警张爱说的一句话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他确实应该为他的身材感到骄傲。他曾化装成失学儿童,破获了多起“儿童拐盗案”;化装成卖花姑娘,破获了震惊世界的“卖花女大劫案”。最妙的是,他还利用自己的身材优势,从一根小小的排气管,成功进入到一个神秘的地下王国,抓到了全球通缉的大毒枭“黄鼠狼”。“黄鼠狼”说:“我的身材算得上世界之最了。我利用身材优势,在一百五十个国家成功逃避警察的追捕。今天栽在你的手里,也算是让我懂得了什么叫‘天外有天’,我无话可说。”接下来,他真的再也没说半句话,帮着胖警张“嘁里咔嚓”给他的喽啰们戴上手铐。
胖警张爱说的另一句话是:“雷厉风行!”他这是说自己的行动速度。胖警张爱骑摩托车,就是到离办公室五十米远的食堂里打饭,也要跨上那辆“威风牌”轻骑。只要胖警张在大街上兜上一圈,他管区内那些有坑、蒙、拐、骗、打、砸、抢、偷等不良嗜好的家伙,全都得从各个黑暗的角落里爬出来,到派出所投案自首。
前天,胖警张管区内最后一个坏人——玉米巷一个名叫老玉米糊的小偷,用棍子挑着一块白手绢到派出所自首。老玉米糊是江洋大盗“草上飞”的第十八代嫡传弟子,又是山寇“座山雕”和海盗“水上漂”的孙子,本领高强。他浪迹天涯多年,选择星沙城玉米巷落脚,就是因为对胖警张的名声早有耳闻。他这人艺高人大胆,偏偏要来跟胖警张斗斗法,试试谁比谁厉害。他潜伏在玉米巷半年,却一次做坏事的机会也没逮着。
不是他不想做坏事,而是每当他出门准备做坏事的时候,就看见胖警张在不远处盯着他。有几次是真的,有几次完全是他自己的幻觉。他被胖警张的威风吓破了胆子,记忆丧失,手脚麻木,祖传绝技一样也使不出来。
“我的饭碗砸了。胖警张,我只好改行了。”老玉米糊可怜巴巴地说。
胖警张安慰他:“另外学一门手艺吧,你还年轻,来得及。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其实,老玉米糊七十岁了,一点也不年轻。不过,听胖警张说他年轻,他还是很高兴,他说:“我以后要做点正经生意,比如说,上门开锁之类的,专门为别人服务。当然,费用是要收的。”
胖警张对他的想法很赞成,说:“这主意不错,手艺是现成的。不过,我担心你旧病复发。让你这么个惯偷天天去撬别人的锁,我得像观音菩萨那样有千眼千手才管得住你。你干这个工作,我不放心。依我看,你不如在街边上开个小店,这样比较有保障。”
“好,好!”老玉米糊点头。
胖警张皱皱眉头,苦恼地说:“连你都改行了,看样子,我往后就没什么事好做了。我恐怕得挪挪地方了。我可真舍不得这里呀!”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你这么厉害呢,把贼都抓尽了!”老玉米糊埋怨道。
朵朵和雷雷跑进派出所的时候,胖警张正在给星沙市警察总局写请调报告,要求调离大麦街这个管区,理由是:这里已经没有坏蛋可抓了,他失业了!他要求到别的管区去工作!
但马上,他就发现自己的判断错了。他一把将请调报告扔进字纸篓,兴奋地竖起耳朵,听朵朵和雷雷说——
首先是朵朵说。胖警张打开记事簿记录。
一会儿,记事簿上记下了这些内容:
很瘦,瘦得出奇。
很高,有电线杆那么高。
一张苦瓜脸。
脸上有好多黑痣。差不多有十三颗黑痣。
其实一看就像坏家伙。
可是不知道是个坏家伙。
是一个人,慢慢地变,变得像一根电线杆子。
一下子就不见了,只看见大街上有好多电线杆子。
胖警张问:“你看见的,到底是人,还是电线杆子?”
朵朵回答:“首先是人,后来变成了电线杆子。”
“是人就不是电线杆子,是电线杆子就不是人。”胖警张说。
胖警张觉得朵朵说的这些对于破案毫无价值,就转向雷雷:“小朋友,你说说。”
雷雷抑制不住激动,讲起自己的冒险经历来:“我放学后回家打开门,发现有人在偷东西,嗨,我左一个勾拳,右一记直拳……”
胖警张打断雷雷:“他挨了你那么多拳头,没有趴下,还逃走了?”
雷雷有些不好意思,他红着脸,小声说:“后来我趴下了,他就逃走了。不过,我在他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戴手套了吗?”
“没有。”
“那一定留下了指纹。快上车,带我去看看。”胖警张一个箭步跨上摩托车。
一会儿到了雷雷家。雷雷的爸爸妈妈还没下班。门虚掩着。
“这是案发现场,要好好保护。你们就站在门外,别进来。”胖警张对朵朵和雷雷说。
这真是一桩奇怪的盗窃案。门窗打开了,屋里所有的抽屉柜橱都打开了,翻得乱七八糟。可门锁窗锁和抽屉柜橱却没有留下任何被撬动的痕迹,也没有留下指纹和脚印。
“这么离奇的案子,我还是第一次碰上。好,富有挑战性!”胖警张兴奋地说,把头盔敲得砰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