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廖某,男,年三十一岁,四川会理县人,住云南省昆明市海潮巷八号。1928年5月16日出外郊游,值酷暑炎热,畏热贪凉,返家时临风脱衣,当晚觉闷热而思饮,全身倦怠违和,次日则有微寒而发热,头昏痛,肢体酸困疼痛。因平素体质较健,向少生病,对此小病不以为然。不日则热势突增,发为壮热烦渴饮冷之证,小便短赤,食思不进,经西法针药施治未效,延余诊视。斯时病已三日,脉来浮弦而数,面赤唇红而焦,舌红苔燥,肌肤皆热,但不见有汗,气息喘促,呻吟不已。
【研读】
从医案描述中看出,盛夏贪凉受风为患者发病的起因,贪凉受风后起初表现为微寒而发热,头昏痛,肢体酸困疼痛,这时应当考虑用桂枝汤或麻黄汤等,比如:发热恶寒有汗者为桂枝汤证;发热恶寒无汗者为麻黄汤;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宜桂枝二越婢一汤。若患者起初发病表现为发热,头昏痛,肢体酸困疼痛,并伴有口渴、不恶寒,则为太阳温病,治疗宜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但因患者并未在意,没有及时治疗,病情演变为壮热烦渴饮冷之证。若此时患者还伴有微寒发热之症状,为太阳病之热多寒少之证,治疗宜桂枝二越婢一汤;若此时患者无微寒发热,只是壮热烦渴饮冷,若再伴有自汗出,则为阳明实热之证,治疗宜白虎加人参汤。
我们再看看患者目前的主要症状:壮热烦渴饮冷,小便短赤,脉来浮弦而数,面赤唇红而焦,舌红苔燥,肌肤皆热,但不见有汗,气息喘促,呻吟不已。其中壮热烦渴饮冷,小便短赤,面赤唇红而焦,舌红苔燥,肌肤皆热,均提示病在阳明。燥热在阳明,当用白虎汤或白虎加人参汤治疗;然而“但不见有汗及脉来浮弦而数”否定了这个治疗方案,这也是病机所在,也是太阳病与阳明病的鉴别治疗要点。
《伤寒论》第170条:“伤寒脉浮,发热无汗,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渴欲饮水,无表证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这段话说出了两个治疗要点:一为太阳病与阳明病的治疗要点。脉浮,发热无汗为眼目,不论出现了什么热证,只要有脉浮,发热无汗等表证,治疗应先解表;二为白虎汤与白虎加人参汤的治疗要点。渴欲饮水,无表证者为眼目,白虎加人参汤的使用时机在于无表证。
因患者没有及时地治疗,甚至误治,最终病情演变为气息喘促之证,喘息困难,与哮喘类似。患者气息喘促之证具体表现为:脉来浮弦而数,面赤唇红而焦,舌红苔燥,肌肤皆热,但不见有汗。从这些症状看出,患者虽有气息喘促之证,且出现了阳明热象,但其病仍在表,脉来浮弦而数及但不见有汗为鉴别要点。所以,其治疗当先解表。
太阳表证又分三大类:太阳伤寒;太阳中风;太阳温病。这三类表证也都可以有喘的症状。太阳伤寒与太阳中风均有发热恶寒,为风寒在表,其鉴别要点在于有汗或无汗,太阳伤寒为无汗,太阳中风为有汗。太阳温病与太阳伤寒、太阳中风不同,为热在表,表现为发热而渴,不恶寒。太阳伤寒的治疗以麻黄汤为首,太阳中风的治疗以桂枝汤为首,太阳温病的治疗以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为首。
结合患者的症状来看,患者有壮热烦渴饮冷,有脉浮弦而数但不见有汗,此为表里皆有热,治疗当先解表热,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为宜。
【原文】
良由暑邪伤阴,邪热内壅,复被风寒闭束,腠理不通而成表寒里热之证。法当表里两解,拟仲景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辛凉解表主之。生麻黄12克,生石膏24克(碎,布包),杏仁10克,甘草10克。1日1剂,即汗出如洗,热势顿除,脉静身凉,头疼体痛已愈。然表邪虽解,里热未清,仍渴喜冷饮,再剂以人参白虎汤合生脉散培养真阴清解余热。沙参24克,生石膏15克(碎,布包),知母12克,寸冬24克,五味子3克,甘草6克,粳米10克。服后渴止津生,食量增加,溺尚短赤,照上方去石膏,加滑石40克,生地40克。服后溺清而长,余热已尽,真阴复元,诸证全瘳。
【研读】
以上看出,医案中的医生虽然也是用的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但其辨证与施治却不相符。辨证为表寒里热之证,如此辨证应该用大青龙汤。《伤寒论》第38条:“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燥者,大青龙汤主之。”而麻杏甘石汤证为热壅在表之证。
再有,患者服一剂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后表证已解,但仍渴喜冷饮,用白虎加人参汤清阳明之热足已,却在此基础上又添加了寸冬、五味子,在热邪还没有清理出去的情况下,加入补药并不见得妥当啊。
以上医案原文选自《吴佩衡医案》